李婶送了一大盘的黑糯米饭过来给阮惜时,陆择见了还觉得好奇,问阮惜时这是做什么的。
阮惜时笑着跟他解释说:“这是我们村这几年流行做的黑糯米饭, 可以用来招待客人,送礼,祭祖, 和一般都糯米饭没有区别,就是颜色奇特一些。”
重阳节阮惜时也要去拜祭爷爷的,陆择知道后自告奋勇要带他去镇上买祭品, 两人就坐着摩托车去了。
村里修路,是先修一半再修另一半, 这样就能留一半路出来给进出村里的行人车辆走,村里修路的这个半机械化的施工队效率特别快,一天能修一公里,这才两三天,就快修好一半的路了。
阮惜时出村的路上看到另一边的水泥路,只觉得无比欣慰,再过不久村里的人就能走上平坦的水泥路了,来村里的车也会越来越多,会有人进他们村子发展,村里的孩子也能从这条路走出去读书。
节日前的集市依旧人很多,阮惜时和陆择把家里的鸡蛋卖了,就顺便在集市买他们需要的东西。
陆择知道村里扫墓需要整鸡和猪肉,他载着阮惜时到鸡鸭行,在一个卖鸡的摊前停下,问老板公鸡怎么卖。
节日的肉价会比平时高一倍不止,平时几块钱十几块钱一斤的鸡肉鸭肉,到节前能卖几十块钱一斤,简直就是暴利,因为这样,所以农户们都习惯把家里养的鸡鸭鹅留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再拿出来卖,能比平时多赚很多钱。
不过也有精明一点的人家,他们不会到节前才想起来买鸡买鸭,他们往往会提前一个月或者两三周就买回家养着备用,甚至自己在家里养鸡养鸭杀来吃,会在这种时候买鸡买鸭的,除了镇上和县城不缺钱的人,那就是临时才想起来要买鸡买鸭的冤大头了。
老板见陆择开着摩托车,心里就想这是个任宰的冤大头,赶紧在他身上赚一笔过节钱,于是热情地推销起自己家的鸡。他提起最肥最大的那只公鸡跟陆择说:“老板,看看这只鸡,多肥多精神,一看就是只健康的鸡,吃谷子长大的,油少,全是结实的肉,不信您摸一摸?”
陆择看着不停扑腾着翅膀的公鸡,绒毛到处飞,他不是很想摸,就问老板:“多少钱一斤?”
老板狮子大开口说:“四十六块钱一斤!”
陆择在村里过惯了穷日子,一听这价格就说:“这么贵?我看别人卖的烧鸡烤鸡盐焗鸡都只要十几块钱一斤,你这活鸡怎么这么贵?”
老板说:“哎,老板,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加工过的那些鸡都是快大鸡,喂饲料的,养了几十天就杀,有的还是病鸡甚至死鸡,哪能跟我们这些喂谷物放养几个月的的鸡比。我们这个价格是刚刚好的,您要是嫌贵,您可以去旁边的摊子问一问,看是什么价格。”
阮惜时看陆择要买鸡,连忙扯他的衣角小声问:“陆择哥,你怎么想起来要买鸡啊,我们家不是有吗?”
陆择回头跟他说:“扫墓不是要用整鸡做祭品吗?我们家的鸡你养出感情了,总不能杀它们去祭祖吧?何况我们俩都不会杀鸡,就干脆在市场买一个让人处理好带回去。”
阮惜时想起刚才老板说的那个价钱,劝陆择说:“还是不要买了吧,好贵的,这只鸡说不定要两三百块钱,够买好多其他东西了,我们买猪肉就好了啊,爷爷勤俭节约惯了,说不定也不愿意看我们这么铺张。”
陆择安慰他说:“没事,我再跟老板讲讲价,一年也才去拜两次爷爷,有我在,几百块钱不是问题。”
阮惜时着急道:“可是你赚钱也很不容易啊,就这样花了,爷爷也会感到不安心的。”
陆择郑重地跟他说:“这是我对你爷爷的一点心意,我把他的乖孙拐走了,总要送点东西表示一下,一只鸡还算少了,你就不要拦着我了,嗯?”
阮惜时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心里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让他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了,最多自己就帮忙杀杀价。
陆择跟阮惜时讨论了一下,回头跟还等着他们买鸡的老板说:“四十六块钱太贵了,平时才卖十几块钱的,我经常来市场卖鸡蛋鸭蛋,价格我最清楚不过,老板你别趁着大家要过节坐地起价啊。”
老板狐疑地看着他说:“您经常来菜市场卖东西,我怎么对您没印象啊?”
陆择指着市场另一面的路跟他说:“我一般在那边卖东西,你不信可以去问一问那边的摊贩。大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老板你怎么好意思勒索同行的钱。”
老板见他说得煞有介事的,以为他真的是菜市场常驻商贩,虽然说同行有竞争,但关系也不宜搞得太僵,以免被人唱衰,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价格确实是高得离谱,只是最近几圩是旺季,生意人都想趁机赚一笔钱,这也是人之常情。老板想了想,跟陆择说:“既然都是同行,那就给你四十块钱一斤吧,打击都是做生意的,也知道做生意的难处,我一家老小都等着我买鸡的钱吃饭呢。”
陆择见老板态度松动,乘胜追击道:“既然老板也要养家糊口,那自然也应该知道挣钱养家有多不容易,我家就我跟我弟两人相依为命了,我穷得到这把年纪都没讨到媳妇,眼看着弟弟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生活真的很不容易了,老板你就做个好人,再低一点吧。”
老板见他一个大男人说得这么凄凉,也动力点恻隐之心,咬了咬牙说:“那就给三十六块钱一斤吧,再低也没有了,一年到头就这几天能赚个钱,你是生意人你也应该懂的,我养家糊口也不容易。”
虽然这个价钱比起平时还是贵了一些,但比起现在的市价已经低了十块钱,陆择觉得差不多了,就爽快地让老板称重。
老板拿秤杆一称,说道:“六斤八两,算你两百五十八块钱吧。”
陆择也不想跟他计较那点零头了,不然这个老板说不定还会再跟他说上半天,就干脆地拿出钱包,接着问道:“你帮忙杀鸡要多少钱?”
老板停下捆鸡脚的动作,问道:“您要宰了带走啊?那就五块钱人工费吧。”
陆择从钱袋里拿出两张百元一张五十一张二十,老板收下钱给找了七块钱零钱,然后招呼他的儿子出来帮忙杀鸡。
陆择把零钱放好,跟老板说:“那我跟我弟先去镇上逛一逛,晚点过来拿鸡啊。”
老板忙着杀鸡,头也不回地应道:“行,你天黑之前过来就好。”
离开市场,阮惜时还是有点心疼陆择没必要花出去的两百多块钱,他双手抱着陆择的腰,脸贴在陆择背上,一路碎碎念说:“如果你真的想要拿鸡去拜祭我爷爷,从家里杀一只过去也可以啊,干嘛非要花这个冤枉钱啊?”
陆择笑着说:“家里养的是家里养的,我买的是我买的,意义不一样。好了好了,宝贝你就不要再纠结那点钱了,以后哥哥再赚多多的给你花。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阮惜时说:“我们去买香火纸钱,然后再买点水果。”
两人买完拜祖需要的东西,回头去鸡鸭行拿了他们那只鸡,就回村了。
老板杀鸡很厚道,鸡弄得干干净净,还摆好了造型,鸡杂鸡血装在袋子里,一点都没少。回到家后,阮惜时烧了一锅水,把鸡和鸡杂放进滚烫的开水中烫熟,这样就能保存到明天不会发臭。
村里的人家没有冰箱,但还是有一套保存食物的方法。
陆择看阮惜时将烫熟的鸡盖起来,就知道今晚还不能吃鸡肉,他看了眼厨房里现成的食材,问道:“今晚我们吃什么菜?”
阮惜时说:“今晚就先委屈着吃剩菜吧,明天拜祖回来我再给你做一顿丰盛的。”
陆择没有异议。
第二天一早,阮惜时就起来准备上山拜祖需要用到的东西了,其实跟清明节那时候差不多,无非是香烛纸钱鞭炮茶酒杯子。
阮惜时把昨天早上李婶送来的糯米饭放进锅里蒸软,舀出两大碗装好,拿去上山祭拜爷爷,剩下的他舀出来,放到炒锅里加入香葱油盐炒一炒,就能拿来做早餐。
陆择是被爆炒香葱的味道弄醒的,他刚起来就被阮惜时喊去吃早饭,洗漱过后他端着一碗黑色的糯米饭蹲在走廊上,一边吃一边看阮惜时把扫墓用的东西装进篮子里。
黑色糯米饭除了糯米原有的甘味,还带了点枫叶的苦涩,不过那点苦涩也被油盐的味道掩盖了,混合着软软的香葱就很好吃。
阮惜时见他喜欢吃,就跟他说:“等回来后我把鸡肉鸡杂剁碎,把鸡皮放到锅里煎出鸡油,一起爆炒,再放入糯米饭一起炒,鸡油沾在糯米饭上,吃的时候香喷喷的,里面还夹着鸡肉,可好吃了。”
陆择满怀期待地点点头。
装好祭品,陆择主动接过沉甸甸的篮子,用铁铲挑着走,阮惜时拎着香烛纸钱,两人往山上去。
今天扫墓的人非常多,路上就遇到好几波人,山上已经响起了鞭炮声,看来是有人比他们去得还早。
村民们见陆择也跟着阮惜时去拜祖,就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陆择是阮家的外人,去给阮家先祖上坟不太合适,但是贸然发问,又怕大家都尴尬,就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阿择也去拜阮老师啊?”
陆择坦然地点头说:“是啊,我陪小阮去看看他爷爷。”
“哦哦,有人陪时仔去也挺好的。”
去到爷爷坟前,阮惜时把东西放到一边,就拿着柴刀开始清理坟上的杂草,陆择也不闲着,拿起铲子把周围的杂草都清一清。
清理好之后,阮惜时把篮子里的祭品拿出来一一摆放好,一边拜一边说:“爷爷,这只鸡是陆择哥执意要给你买的,一会您可要好好品尝,您还记得陆择哥吧,就是寄住在我们家的那个人,清明的时候也来看过您的,他现在还住在我们家,您也要保佑他啊。”
陆择蹲在坟前,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又拿起酒壶倒了五杯酒,也对着阮爷爷说道:“爷爷您好,我是陆择,承蒙您这么长时间来的保佑,这只鸡是我的小小心意,您莫要见怪。晚辈不才,得您乖孙厚爱,愿与他同结连理,希望您在天之灵,能够祝福我们,我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替您好好照顾惜时,不让他受一点委屈,请您放心。”
阮惜时听了陆择这番话,眼里满是震惊,他以为陆择说买只鸡祭拜爷爷是临时起意,来拜祭爷爷也是为了陪自己而已,没想到陆择竟然是借此机会来跟爷爷坦白的。
这就好比见家长了,在村里,见了家长,婚事基本就确定下来了,也就是说,陆择已经决定要和他过一辈子了。
陆择倒了茶酒看到阮惜时惊讶的表情,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带着点担心问道:“你说你爷爷会不会同意我们俩的事?”
阮惜时低头看了一眼坟前燃烧的蜡烛,不知道是烧到蜡还是起风了,火苗比之前旺了很多,不停地燃烧着。
他观察了好一会都不见火有弱下去的征兆,就在心里默问道:爷爷,您同意我跟陆择哥的事吗,如果同意的话,就让烛火继续烧旺一点吧。
阮惜时闭眼又睁眼,只觉得烛火比之前烧得更旺了一些,他惊喜地跟陆择说:“爷爷同意了!”
陆择看他刚才虔诚的样子,估计是在跟他爷爷约定了什么,这会看他这么开心,估计是好结果,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若不是怕有人路过,他都想抱住阮惜时。
他笑着说:“太好了,谢谢爷爷愿意接纳我。”
阮惜时又倒了一次茶酒,继续跟爷爷说一些琐事。
“爷爷,我们村里终于修路了,您听到山下的声音了吗,那是修路的机器在作业,再过不久路就修到我们家门口啦,到时候我们出门就更加方便了。这条路是一家好心的集团给我们捐的哦。那家集团的老板是个大善人,不但给我们修路,还要给我们建学校,学校的地址都选好了,就在原来学校的旁边,他们说要建一栋三层楼高的教学楼呢。到时候村里的学生们就能分开上课了,读完六年级,他们还能考初中,出去读书,也算是圆了您一桩心愿,您地下有知,一定也很高兴的吧。”
阮惜时和爷爷说了好一会话,等蜡烛烧完了,烧了纸钱财宝放了鞭炮,两人才收拾好东西下山。
回家后刚好是饭点,阮惜时让陆择帮忙把鸡砍了,然后他把做祭品的两碗糯米饭倒出来,和鸡肉鸡杂香葱姜末芹菜一起翻炒,炒出一盘泛着油光的糯米饭,这就是午饭了。
陆择果然吃得赞不绝口。
重阳过后,天气渐渐变凉,早上和晚上的气温比较低,中午和下午还是秋高气爽的天气。
这种时候最合适晾晒东西,因为少雨,每家每户若是收了什么农作物,这会都放在院子里楼顶上晒,还有晒棉被晒冬□□服的。
深秋,山上很多东西都成熟了,阮爷爷曾经在茶山种了几棵柿子树,不过这几年种茶收益不好,茶山已经荒废了,柿子树也变成了无人管的野树,在大自然的风吹雨打日晒下顽强地生长,开花结果。
村里以前很多人种茶,摘茶叶卖,几毛钱一斤,春夏秋三个季节都能摘茶,一人一天能摘几十斤。农民一早就去茶山,一直摘到中午,晒半天太阳也才赚十几到二十几块钱,因为实在没有销路,后来也没人侍弄茶园了。
这天方婶从茶山砍柴回来遇到阮惜时,跟阮惜时说起他家种的柿子熟了,问他要不要去摘回家。
阮惜时才想起来有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