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园虽然荒废了,柿子树也很少有人去照料,但每年它们都按时开花结果然后凋谢,那些果子有的被鸟虫吃掉,有的自然腐烂,有的掉到地上成了肥料,极少的一部分被人摘回家吃掉。
往年爷爷惋惜树上的柿子,深秋的时候回带蛇皮袋上茶山摘柿子,柿子树种了好多年了,很高大,枝叶散得也很开,黄色的叶子下是一个个泛黄的柿子,像灯笼一样讨人喜欢,让人不忍心浪费。
摘回来的柿子有很多种吃法,可以带皮晒熟直接剥开吃,可以放在生石灰水里浸泡几天削皮吃,可以削皮晒成柿子饼,能吃到冬天,冬天烤火的时候,手里拿个柿子饼放在火上烤热,又甜又糯。
去年因为爷爷身体不好,就没有把柿子摘回来,也不知道那些柿子是不是都浪费了,爷爷是最勤俭的人,想必当时也想把柿子摘回来,只是有心无力吧。
阮惜时这样想着,打算趁周末把柿子摘回来加工一下,于是周六早上也起了个大早。
天气渐渐变凉之后,陆择就爱上了赖床,反正他现在不用每天按时打卡上班,自在得很,而且还暖玉在怀,早上抱着心爱的人温存睡个回笼觉,不知多惬意。
特别是周末的时候,阮惜时不用上课也不去干农活的话,他们俩能在床上赖到中午才起床做饭吃。
而今天阮惜时却反常地起了个大早,甚至都不顾陆择的缠绵挽留。
床上属于阮惜时的被窝已经凉了,陆择也只好起床,吃早餐的时候看阮惜时拿着蛇皮袋和帽子柴刀,身上穿了干活的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就连忙问道:“宝贝,你要去地里吗?”
阮惜时说:“我去茶山摘柿子,你在家等我回来。”
陆择放下碗筷,连忙说:“我也要去。”
阮惜时轻轻皱着眉头:“可是茶山有很多蚊子,还有毛毛虫,你去了会身痒的。”
陆择挺了挺胸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阮惜时见他执意要去,就让他穿多件衣服,戴上帽子。
茶山在坡上,茶树因为多年没人打理,已经长得人那么高,原本茶行之间有过道的,这会也都看不清了,只能见缝插针地走。
柿子树就混在茶树中间,比茶树高出很多,倒是很好找到。
柿子树的枝丫上挂了不少柿子,已经成熟了,一个个黄橙橙的,有的乒乓球大小,有的番茄大小,是疏于管理,营养不足的原因导致的。
以前茶山还有人来的时候,爷爷每年春天都会给柿子树施肥,长出来的柿子又大又圆,这么多年过去,现在柿子树结果全凭一股蛮劲,看它饱经风霜的模样,可能再过两年,它也要枯萎了。
这就是大自然的规律,每一条生命都有自己的命数,再怎么繁华茂盛,也终会迎来枯败死亡的一天。
阮惜时也只是感到一阵难过而已。
他把矮一点的柿子摘下来放到蛇皮袋里,陆择人高马大的,能够到高一点的柿子,树顶那些就够不到了。
陆择摩拳擦掌想要爬到树上,阮惜时见状连忙阻止他:“不能爬,柿子树的树枝很脆的,一受重就容易折断,到时候会摔下来。”
“那要怎么办,树顶上面的柿子看起来很大一个,难道要浪费掉吗?”
阮惜时找来一根长长的树枝,仰着头用树枝敲打树顶的果子,成熟的柿子蒂很容易脱落,稍微一晃动,柿子就一个个地往下掉。
树根下攒了不少枯叶,柿子掉下来也不会摔烂,爷爷以前都是这样摘柿子的,阮惜时就负责蹲在树下捡掉下来的柿子。
柿子掉得差不多,阮惜时和陆择一起把柿子捡到袋子里,装满一个蛇皮袋,多出来的也带不走了,只能留在树根下。
陆择惋惜道:“这么好的柿子,浪费了。”
阮惜时一边把柿子用枯叶埋起来,一边带着笑意说:“不会浪费的,它们会跟叶子一起变成肥料,滋润柿子树,来年柿子树上又会长出柿子。”
陆择恍然大悟:“就像落叶归根一样是吗?”
阮惜时埋好柿子,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柿子树,秋天时柿子树会掉叶子,树顶的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剩下来的疏疏地挂在树上,随风摇曳,时不时往下掉一两片。
日光透过树叶撒下来,斑斑驳驳地落在树干上,落在地上,落在阮惜时脸上和眼中,周围似乎都停止了,像是一幅无声却充满感情的画。
阮惜时嘴角弯了起来,轻声应道:“是啊。”
就像生命的轮回,人们在这片土地出生,依靠着土地生存,死后又回归土地,化作肥料给后人滋养生存所需的万物,不知过多少年,又能轮回到这片土地上,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或许爷爷会再次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更加精彩的人生也说不定。那是阮惜时无法知道的人生,跟他再无关系,而他所能做的就是珍惜自己的人生,过好自己的生活。
阮惜时蓦地释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可以说是很会做事了!
感觉自己像个哲学家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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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81章 秋32 [VIP]
他们回去路上遇到村里的张二叔跟他的儿子,他们正往山下运一捆捆的刺槐木枝, 路边的木车上已经放了好多捆。
山上的路窄小, 阮惜时不得不让扛着木头的张二叔他们先走,张二叔跟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看他身边的蛇皮袋圆鼓鼓的,就随口问道:“时仔,你上山摘了什么好东西啊?”
阮惜时应道:“摘了些柿子, 二叔您要不要,我给您一些带回家吃。”
张二叔笑着说道:“哎,不用啦,你拿回去吃就好,今年柿子结得挺多的啊。”
阮惜时说:“一般般啦, 好多年没打理了,难为柿子树还结了这么多果子。”
张二叔笑道:“开花结果就是树木的使命吧,就算生活在逆境,也不会忘了自己的使命, 回馈人类和大自然。”
阮惜时也笑了起来:“可能是吧。二叔您砍这么多刺槐,是又要烧窑了吗?”
张二叔把刺槐放到木车上,拍拍手应道:“是啊, 快到冬天了嘛,趁现在天气好,能上山多砍木头, 放进窑子里烧好,到冬天就能拿出来卖了。”
阮惜时看着满满一车刺槐, 感叹道:“这么多木头,一定能烧出好多木炭,过年钱不用愁了都。”
张二叔哈哈笑道:“还成吧,就看今年够不够冷,木炭价格高不高了,要是价钱能上到两块钱一斤,那就能赚不少。不过论赚钱还是你家阿择比较在行,你看你们家都用上电饭煲和洗衣机了。”
阮惜时谦虚道:“陆择哥也只是运气比较好,不如你们稳定。”
张二叔推起木车往另一面山坡走,那个山坡有很多窑子,烧砖头和烧炭的都有。
远远地只听到张二叔说:“到时候天冷了,时仔你可以找二叔拿点炭取暖啊。”
阮惜时看着张二叔父子俩远去,应了一声好。
等人走远了,阮惜时和陆择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陆择不是很明白阮惜时和张二叔的对话内容,这会一边走一边问道:“张二叔他砍那么多木头回家当柴烧吗?”
阮惜时解释道:“那些生木都是拿去烧窑的,就是把它们整整齐齐地码进窑子里,封闭起来,然后在窑子里生火,让烟碳化木头,一段时间后打开窑子,木头就会变成一根根木炭,冬天的时候用来取暖。附近几条村每年秋天都会有人烧窑制炭,村里没有制暖设备,就只能靠烤火来取暖,即使是镇上也很少有人家里用得起电热器,木炭会非常好卖。”
陆择:“我们家到时候也要烧炭取暖吗?”
阮惜时说:“应该要的吧,就看今年冷不冷了。”
陆择异想天开道:“那我们要不要也砍些木头来烧炭,这样冬天的时候我们就不用买别人的了。”
阮惜时笑了起来:“烧窑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我们还得找个风向好的土坡,然后挖两个窑洞,窑洞的规格有严格的要求,不然就烧不成木炭,很费力气和时间。烧火也有讲究,火烧久了烧大了,木头会变成灰,烧短了火小了,木头就变不了炭。我没有学过烧窑,烧窑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学会的,张二叔他们家是世代传承的手艺,祖祖辈辈改良了好多次的方法,偶尔有一两年都会失败。窑子烧失败了,那一年就白忙活了。”
陆择苦恼道:“那就是说我们只能从别人那里买咯?”
阮惜时莞尔:“木炭也不是很贵啦,便宜的时候几毛钱一斤,贵的时候也才两三块钱,一斤炭能烧一个晚上呢,我们这里冬天不会冷太久的,最多就冷两个月,也才花几十块钱百来块钱。”
他们说话间已经回到家门口,陆择一边开门一边笑着说:“那还是烧不起,以后天冷了我们还是早点上床吧,让我来给你取暖,保证比烤火强。”
阮惜时红着脸睨了他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
刚摘回家的柿子还很新鲜,虽然表面已经黄了,但不能直接吃,果肉是涩的,而且还含有单宁酸,会对肠胃不好,一般来说要晒过或者催熟才能吃,一天也只能吃一两个那样,吃多了会胃痛。
陆择看阮惜时在洗柿子,以为可以吃了,拿了水果刀削皮就想直接吃,幸好被阮惜时看到及时阻止了。陆择对此很不解,他以前看到水果店卖的柿子都是可以直接吃的。
阮惜时见他心急的样子,无奈道:“这些柿子没有完全熟透,直接吃对胃不好,需要加工过才能吃。”
削了皮的柿子肉黄橙橙的,上面很快就浮起一层细细的沙,这是柿子的糖分,只是这会柿子还没完全成熟,即使有糖沙,吃起来也只是短暂地甜一会儿,过后就会发现舌头像打结一样麻,所以还是要加工过。
所谓加工,就是把柿子削皮放到阳光下晒,晒两天就收回来放到锅里蒸热,然后接着晒,反复几次,晒到表面变成硬硬的褐色,又不至于整个都硬化的程度就能吃了。
或者直接带皮放到阳光底下晒,晒到果肉变软,就可以直接掰开吃里面的果肉了。
还有一种做法就是把柿子和生石灰一起放到罐子里,加入水让石灰发热,把柿子催熟,过几天就能捞出来削皮吃,这种柿子和生吃的口干差不多,果肉还是脆的,但是比刚摘下来的要甜,没有了涩味。
阮惜时跟陆择解释完,就拿起水果刀把洗干净的柿子削皮,他打算每一样都做一些给陆择尝一尝。
陆择见阮惜时专心地削皮,自己也搬了板凳过来跟阮惜时一起削柿子皮,秋日午后的太阳懒洋洋地斜照在院子里,温度适宜,不会让人觉得热,反而还有点舒服。
削好的柿子放在簸箕上,阮惜时把它们放到围墙上晒,剩下带皮的柿子,他分一部分直接拿去晒,一部分准备用石灰水泡熟。
阮惜时晒好柿子后准备出门,他想了想村里谁家最近在起房子的,去借一两块生石灰回来,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他出门时还用袋子装了十几个柿子。
陆择本来也想跟着去,但阮惜时觉得只是去借几块石灰而已,没必要兴师动众,就让他留在家里,为了怕他觉得无聊,还给了他一个看似重要其实并不必要的任务——给柿子翻身。陆择不知道晒柿子的过程,见阮惜时这么严肃的样子,就信以为真了,每隔一段时间就爬上围墙给柿子翻身。
柿子被太阳一晒,糖分都出来了,还散发着香甜的气味,加上柿子本身的颜色就很诱人,好几次陆择都忍不住想尝一尝,但他想起阮惜时说的话,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就打消了偷吃的念头。
阮惜时很快就带着几块石灰石回来了,他找了一个闲置的罐子,洗干净后把石灰和柿子一起放进去,加入没过表面的水,用木板盖住罐口,上面压一块砖头,做完之后他跟好奇地看了全程的陆择说:“泡三四天就能吃了,吃好吃的需要耐心。”
陆择想到黄橙橙的柿子,忍了!
过两天,晒的柿子表面有些干了,当晚收回来后阮惜时把柿子放到蒸笼上,放到锅里用火蒸一蒸,第二天继续拿出去晒。
而带皮晒的柿子也已经开始软了,阮惜时拿了一个下来,用手掰做两半,里面橙黄色的瓢软软的,糖分结成一粒粒沙子,散发着清甜的香味。
阮惜时怕柿子还没熟,吃起来会大舌头,就自己先舔了舔果肉尝一尝甜了没有,柿子芯滑滑的,甜滋滋的,虽然还有点点发涩,但也属于正常现象。
贴着皮的那层果肉黏黏的,全是糖分,阮惜时舔了一嘴的果肉,还没吃干净,陆择就从屋子里出来抓了他个现行。
陆择佯怒地大步走过来,说道:“好啊你个小东西,跟我说柿子还不能吃,结果背着我偷偷出来吃柿子,嗯?看我怎么教训你。”
阮惜时被他的模样逗笑了,笑呵呵地配合他在面积并不大的天井里跑起来不让他抓到,手里还拿着两半柿子,嘴唇上沾满了橙色的果浆。
陆择人高腿长,两三步就抓到了他,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从后面紧紧地把他抱住,一手拧起他的下巴,低头和他对视。
阮惜时嘴边都是柿子的果酱,又甜又香,诱人得很,他自己也忍不住,伸出一小截舌头在嘴唇边上舔舔,不知道这个动作对陆择来说充满了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