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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回就这么捏着遥控器靠在床头睡了一整个晚上。
在门外管家过来敲门问先生有没有起的时候,贺砚回才隐隐有了些意识。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和手臂, 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疲惫的肩颈,朝着门外的管家说了句起了。
“贺溯先生今早打来电话, 询问您什么时候会回国, 说有事要来拜访。”管家隔着门问贺砚回。
贺砚回揉着肩膀的手没停, 在听到贺溯的名字的时候只是略微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贺砚回翻了翻邮箱里秘书发来的今日行程,沉吟了半晌,关上了手机转身向房门外走去:“给我准备车吧,让大家都收拾一下,今天下午回国。顺便告诉,贺溯我有空。”
“是。”管家应下,安静地下了楼。
而在那同时,凌粟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马上回国了,等我回来我们把手续办了吧。
凌粟看见短信的时候正和凌小木头在湖边钓鱼。凌小木头抱着钓竿已经睡着了,趴成了一个球,而凌粟则架着相机在录日常。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短信,完全忽视了自己面前的那根钓竿正不断在动着。
有鱼咬钩了。
但正在钓鱼的人却无暇顾及。
在释然的同时,凌粟努力控制着自己在瞬间涌上来的一阵鼻酸。
原来这一段关系正式结束的时候,他即使做了那么多准备却也是徒劳的。
凌粟缓缓站起来,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腰,走去树荫下靠在了树干上。
——好。
他像是那天的贺砚回一样,删删改改编辑了无数次,最后只发出去了一个字。
贺砚回几乎是瞬间就回复了。
——但我有东西要给你,办手续之前先见一面吧。地址给我,等我明天办完事过来接你。
是……他的戒指吗?
凌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深思有些恍惚。
今天凌小木头出门闲逛,回来的时候告诉凌粟明天山庄里将要举办一个婚礼。
据说场摆得不大,但是新人很好客,碰见了凌小木头就邀请了他。
自己弟弟把邀请函递过来的时候,凌粟分明看见了凌小木头眼里的复杂的情绪。
“你知道吗,我手机里还存着……嗨,我提这个干什么。”当时,小木头别过了头佯装看窗外,神色有着明显的不忍和难过。
凌粟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上一次参加的婚礼,还是自己和贺砚回的。
凌小木头全程录了像,说好要剪一个长长的视频,等到他和贺砚回七老八十的时候再送给他们当纪念日礼物。
谁知道,还没到一年,他喜欢的哥夫就不见了。
而凌粟和贺砚回这个人,也要正式脱离合法伴侣关系了。
凌粟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重新走到湖边。
一不留神,就忘记了贺砚回说的要地址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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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贺先生回国这件事对于贺氏上上下下的人来说,都是件大事。
贺老先生在之前的股东大会上就说过,以后贺氏的大小事宜都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慢慢交给贺砚回,不出意外贺砚回绝对会成为贺氏的下一个主人。
而现在,贺砚回带着有突破进展的精尖团队回来了,手上握着不小的国际项目,之前甚嚣尘上的婚姻问题据说也要解决了,眼看着,没有比当下更好的交接时机了。
贺老先生甚至大张旗鼓的,着急了贺家亲近的旁系说过几天要举行一个“家中的小晚餐”,让大家好好认识一下贺砚回。
大家都在忙碌地准备着,为了有可能要面临的工作变动,有可能会发生的家庭动荡,等等。
只有贺砚回本人是最淡定的。
他甚至在飞机落地之后,还应邀参加了公司的团建。
第五十章 chapter50
在小山谷里办婚礼其实是件再浪漫不过的事。
凌粟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 在傍晚和弟弟一起出席了那对陌生人的婚礼——其实也就是从住的地方走去小山谷而已。
夕阳沉在半山腰, 照得满山谷都浸润在漂亮的金色里。
他们到得早了些, 客人们都还在空地上拿着小点心和酒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 凌粟就站在最角落里安静地看着。
他和贺砚回的婚礼不及这十分之一的热闹, 但现在的场面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
可能世界上所有的婚礼都大同小异吧,每个人总会从别人的幸福里找到自己曾经获得过的痕迹。
凌粟背后有音乐响起, 他恍然转身, 看见了新娘的白纱。
山谷的尽头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从夕阳的尽头里笑着而来。
婚礼的场面并不严肃, 但所有人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新娘是个可爱的短发女孩子, 小麦色的皮肤在夕阳的金光里非常好看。
她见大家都在看她, 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抱着捧花笑着, 和父亲慢慢向大家走来。
凌粟的神思越飘越远,止不住地开始想, 自己当时和贺砚回的婚礼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应该没有这位新娘这么美, 但估计也笑成了这个模样,仿佛世界上最大的苹果就在自己的面前,仿佛这是一辈子里最高光的时候。
凌粟没看过他们婚礼的录像, 但知道凌小木头几乎是录了全程。
不过也幸好他们都会unlike没大办,也没有在网上发任何的照片和视频。
要不然可能连小木头手机里那点录像可能都保不住吧。
红毯的终点处,新娘终于投入了新郎的怀抱里。凌粟望着红毯的方向, 眼神中带着些感慨。
他们当时也是很好的吧。
凌粟知道自己也不该回首什么过去, 更没什么未来好展望。
但是看着夕阳余晖里互相拥抱的那一对新人时, 他却总是忍不住地会想起贺砚回。
“怎么站在这么角落?”
想到甚至都出现了幻听。
“凌粟?”
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喊了他一声,凌粟才一个激灵,有几分仓皇地回过头去。
他身后两步远处,站着的那个人可不就是贺砚回。
这个人大概是刚下飞机,身上都带着些风尘仆仆的味道,没了平常的精致之后反而更加有了些人气儿。
凌粟看着他,带着满脸的惊讶,压着眉尖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贺砚回的眼神表明了他对见到凌粟也是十足的惊讶。当面看见凌粟的模样,又让他之前想过的种种东西都重新涌了上来,贺砚回几乎是一下就没了声音。
那个即使是在谈判桌上,也能以压倒性的气势获得绝对控制的话语权的贺先生,就这么在凌粟面前哑了火。
“我没有让人查你在哪。”贺砚回开口的解释有些干涩。
他怕凌粟觉得自己在监视着他。
他在凌粟心里的印象已经足够差了,贺砚回不想再雪上加霜。
好在凌粟对贺砚回的人品还是信任的:“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太巧了。”
贺砚回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点头道:“嗯,这个新郎……是我的下属。”
其实确切地说,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贺砚回的下属。
这里是贺氏旗下的一个文化公司的团建。
作为在别人包场的时候插队进来的散客,凌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他是说,之前怎么看见小明星肆无忌惮地谈恋爱呢……合着是人家办公室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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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站在人群的最角落,对视着却无言。
贺砚回微微低头看着凌粟澄澈的一双眼睛,总是会忍不住拿他和之前视频里见过的人做对比。
他脸上瘦了些,看上去有些憔悴,之前说话时总是会不自觉上扬的愉悦语调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剩下平静和一种淡淡的愁绪。
就像他刚才看着那对新人发呆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太过深切的喜或悲,但贺砚回总觉得他沉浸在一种沉寂的孤独里。
这才让贺砚回生出了上前和他说话的心。
只不过自己和凌粟搭话似乎也并没有对他起到什么作用,只不过又是平白吓了他一下罢了。
贺砚回单手揣在西装裤的口袋里,无意义地探了探嘴角,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注意起他们在的这个角落来——贺砚回的身高和长相都足够显眼,即使大家之前并没怎么见过这位空降的大老板,但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却都还是看过的。
贺砚回抬起了眼睛扫过一眼喧闹的人群,原本有些隐隐骚动的人立马变得鸦雀无声。
在新人还正相互执着手在对对方起誓的时候,贺砚回和凌粟离开了现场。
山谷往下有一条羊肠小路,景色很好,但有些难走,两个人相互沉默着只管乱走,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小路的岔口。
凌粟有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小心地慢慢往下。
“我们之前……也有过婚礼吗?”走在前头给凌粟开路的贺砚回手里压着一蔟杂草,抬头问凌粟。
凌粟一顿,没回答。
“我们也……对着对方发过誓吗?”贺砚回深深凝望着凌粟的眼睛,眼神中存了太多的感情,让站在上方的凌粟感到了有些压抑。
他们发过誓的。
凌粟告诉贺砚回,戴上他的戒指就不能还回来了,贺砚回就不能离开他了。
但现在戒指倒是仍旧没还上,人却早已经走了。
贺砚回一看凌粟那表情,就知道他和之前的贺砚回之间一定许过重诺。
“对不起啊。”贺砚回低着头,状若无所谓地轻声道歉,“我都……记不得了。”
凌粟面对着这样的贺砚回只感到有些疲惫:“这和你没关系。”
“这样的我很讨厌吧。”贺砚回的语调很轻巧,但能听出其中的刻意来,“应该和你喜欢的人已经相差很远了。”
这个下坡陡,凌粟走着觉得有些头晕。他看着前方的贺砚回,打断他道:“贺先生。”
贺砚回停下了脚步。
“你足够好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就没必要再想着了。您要是真的觉得对我有愧疚,就放我走吧。”
贺砚回现在听见这样的答案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他耸了耸肩:“明天。我等会儿带你回城一趟,你拿完了东西,我们就……各自生活吧。”
凌粟忍着头晕点了点头。
等两个人走出了这一小杂草丛之后,凌粟才发现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竟然已经到了山庄的最深处——是一片更为寂静的别墅群,想来是给贺砚回住的地方。
贺砚回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车钥匙,开了一辆停在别墅的边的揽胜。
可刚等贺砚回为凌粟开了车门让他坐上去的时候,别墅的大门就突然开了。
贺砚回有几分惊讶地望着里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贺溯?你怎么在……”
“爸!?”
而身后,远有人比贺砚回要更加震惊。
第五十一章 chapter51
贺砚回转头, 就见原本已经一脚跨上车的凌粟又站了下来。
两个人并肩站着, 看着站在别墅门里的另外两个人。
贺砚回看着贺溯旁边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不知怎么的心中生出了一些忐忑。
“那是……你爸?”贺砚回低头,小声地问旁边的凌粟。
凌粟的表情有几分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不认识他爸爸旁边站着的那个年轻男人,但是听贺砚回那个语气, 和两个人长得有两三分相似的眉眼,凌粟心里升腾出了一丝相当不好的预感。
这估计就是贺砚回的那个好弟弟。
“凌粟, 你过来。”凌爸爸推了推眼镜,抬手朝着凌粟招了招。
凌粟从小没太和爸爸长时间一起生活过, 但是听见家长这明摆着就是接下来要骂人的语气,还是忍不住, 只觉得一丝凉气从脚底蹿上了天灵盖。
“叔叔。”贺砚回侧身站了站,抬手挡住了凌粟要往前的脚步, 带着种明显回护的语气,“凌粟他……”
“哥, 凌医生是来给你瞧病的。”贺溯适时开口,打破了剩下有亲缘关系的这三个人的僵持,“你说巧不巧,爷爷让我给你去联系的医生刚好就是凌粟的爸爸。”
凌粟站在贺砚回的身后看着他的肩膀, 只觉得现在这个场面如果由外人看来大概会很可笑。
一对长久不见的父子, 一对即将要去离婚的伴侣, 一对互看不顺眼的豪门兄弟, 一个被带来看病的医生——顺便还是个岳父。
“我听说, 贺先生是失忆了是吧?”凌爸爸看着贺砚回, 目光没有半点躲闪,“第二次?”
贺砚回抿着唇,没有回答。
“您的病史和所有就诊资料我已经全部拿到了。”凌爸爸的声音冰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会负责您的诊疗和之后的康复。”
“以及,我希望您能及时和凌粟解除婚姻关系。”
贺砚回觉得自己恍若站在审判台上,身边的所有人看向自己的时候,全都只有毫不留情地批判。
好在凌粟的手还是暖的。
贺砚回感觉到凌粟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
凌粟抬头看着台阶上的父亲,叹了口气:“爸,这件事我们自己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