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什么?继续这样耗下去,让别人叫你贺太太?”凌爸爸已经憋了一路了,从澳洲到国内,他都不停地在后悔自己当时觉得不对劲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及时阻止凌粟。
凌粟那样自由散漫的性子,根本就不是能攀龙附凤的人。他心眼儿又直,小时候就因为一个易行被伤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放下了。
又来一个贺砚回。
这个还干脆就结了婚。
“我直说了吧,你身边这个人的情况,再好的医生都不能保证什么。你要怎么处理?等他想起来?还是说做好他一辈子想不起来的情况下就这么继续拖着?你现在被骂成什么样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吗?白莲花上位!?原配下场打小三!?”
“我和凌粟马上会离——”
“这和贺砚回没关系。”
台阶下的两个人同时开口。
听见旁边凌粟的话,贺砚回一愣。
凌粟这是在……维护他?
“爸,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我没有怪过他,除了我别人也没资格怪他。我从来不觉得他做错过什么,他只是忘了而已。”凌粟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们离婚,只是因为我们两个人不再合适了,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任何事。”
“凌先生这么说就不对了。”旁边的贺溯笑着开口,“凌医生也是站在父亲的角度劝您。更何况你离婚也不是什么完全的坏事不是,我二哥的财产你可是能分到一笔数目不小的分手费呢。”
贺砚回朝贺溯的方向抬了抬手,直接打断了他还要继续往下说的话头。
他朝凌爸爸点了点头,带着完全的保护姿态虚虚揽住了凌粟的肩膀:“需要治疗的话我会后续联系凌医生,麻烦您跑一趟。这里您随意,全部费用都由我承担。现在我和凌粟要回城一趟,你们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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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回不由分说地就带凌粟上了车。
看着贺砚回坐在驾驶座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贺砚回看了他一眼,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凌粟翻下了遮阳板,向后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地转移话题:“倒一直没见过你开车。”
想之前,贺砚回既看不见腿也不方便,每次进进出出都是凌粟带着他。
“能坐上贺先生开的车,算是我运气了吧。”凌粟甚至还笑了笑。
贺砚回发动的时候看了凌粟一眼:“还笑?”
“不笑也没办法啊。”凌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事儿全都凑在一起的。”
凌粟长到现在这么大,就喜欢过两个人,结过一次婚,和爸爸还有弟弟共同生活的时间不到五年。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
可谁知道在他最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所有人就都又莫名回到了他的世界里——甚至在他肚子里还多了一个。
兵荒马乱。
贺砚回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路慢慢开车。
车里没有放音乐,只有空调送风的一点微弱的声音占据了两个人的耳朵。贺砚回就听着旁边凌粟的呼吸慢慢拉长,最后安静地睡了过去。
停在红灯前的时候,贺砚回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凌粟的身上,安静地看着他。
希望凌粟要开心。
不管在他身边的是怎么样的贺砚回,不管以后他的生活里还能不能有贺砚回。
“你笑起来好看。”贺砚回轻轻说,帮凌粟掖了掖盖着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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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回开车快,但也很稳,带着凌粟一路开到家里的时候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
凌粟刚睡着没多久,贺砚回看着他有些疲惫的面容没忍心叫醒他,在车库里挺好了车之后,熄了火之后开了盏小夜灯安静地等着他。
其实如果他们的开头不这么糟糕的话,贺砚回想,也许他未必会留不住凌粟。
但现在开来,似乎全世界都在和他们作对。
“在想什么呢。”凌粟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贺砚回膝盖上摊着本书,眼睛却直视前方,似乎是在发呆。
“在想要不要把你抱上去。”贺砚回转过头来,非常坦诚。
凌粟笑了:“你把我叫醒不就得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把贺砚回的西装挂在了自己手臂上,动作轻巧地下车。
贺砚回和他并肩走着,在有些黑暗的地下车库里虚虚扶着凌粟的腰。
凌粟没挣脱。
“你父亲是……医生?”他小心地问道。
凌粟点头:“是啊。你找他看病倒不用担心,他肯定不会为难病人就是了。”
贺砚回装作理解地点点头,打算回去让秘书给自己彻底排满整个日程表,以防有空去看病。
“我不知道你弟弟和我爸说了什么,但想来估计你也不占什么好。我爸说话直,你别正面顶他就行。”凌粟在上了电梯之后,本着一点人道精神和贺砚回叮嘱。
贺砚回转过了身按楼层,假装没听见。
“你这是要给我什么?”凌粟双手揣在口袋里,在电梯上行的时候忍不住问。
虽然他不是什么妙龄少女,要提防着贺砚回心怀不轨把他骗回家酱酱酿酿,但是上来就把他往自己家带,怎么都有些奇怪。
不就是个戒指吗?怎么还得两个人上去抬下来不成。
“之前在英国买的。”贺砚回开了门,在进门的时候说。
凌粟脚步一顿:“嗯?不是戒指吗?”
走在前面的贺砚回也停下了脚步,和凌粟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两个人面面相觑。
但也不用他说什么了。
凌粟刚绕过玄关,就已经看见了放在客厅墙边的巨大挂画。
画是真的很大,贺砚回这个公寓挑高挑得已经足够高,但这幅画靠在墙边的时候也能显出尺寸惊人来。
凌粟看着上面饱和度不算高的颜色和看似信手却十分和谐的涂鸦,为了确定还去再看了看角落里熟悉的签名。
……
“所以……你就是那个花二百万美金拍了画的冤大头吗?”凌粟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贺砚回。
贺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价钱确实是他出的没错:“是……吧。”
凌粟看着这一幅画,陡然生出了一种“花了千把万人民币能不能让小北过来再画点儿”的心思。
小市民,着实小市民了,凌粟不禁反思自己,转头去问贺砚回:“你……喜欢收藏画?”
贺砚回非常果断地摇头:“没有。”
“看着想买,就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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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粟和贺砚回两个人站在贺砚回空空荡荡的家里,隔着一副长宽高都超出了他们想象的画对视着。
“那,为什么要给我?”凌粟问。
贺砚回被这气氛搞得也有些许地尴尬,用指尖点了点鼻子,扭过头去避开了和凌粟的对视。
“总觉得……欠你一幅画。”
凌粟愣住了。
——现在就差一幅画了,等小北过来画完了,我们就搬新家吧。
他带贺砚回去看他们的婚房的时候,和贺砚回说过这句话,当时两个人正靠在阁楼的抱枕堆上,凌粟在看星星,贺砚回在看着怀里的凌粟。
虽然在一起的时候太过幸福,让凌粟和贺砚回两个人都觉得有些飘然落不到实处。
但那时候,他们都以为他们的日子还很长。
凌粟看着那幅画,总觉得那温馨活力的配色中带着些许冷漠的嘲讽。
“我……没理由再拖着你了。”贺砚回从房间里拿出了些东西,不知道已经在凌粟背后站了多久,他看着凌粟柔软的头发和不听话翘在半空中的一撮呆毛,“协议书在这儿了,这些是财产转让,你今天都一并签了吧。”
“明天一早,就去把离婚证办了。”
第五十二章 chapter52
那天晚上, 海城大幅度地降了温。
原本还是穿风衣的天气,却在第二天骤然演变成了棉袄上阵的日子。
凌粟在打开院子门的时候,对着站在窗外上的大爷惊天动地就是个喷嚏。
还在睡着的凌小木头听见了, 挣扎地把眼睛睁开了条缝:“哥, 你没事吧?”
“没事。”凌粟揉了揉鼻子, 把大爷抱了进来,放在肩膀上呼噜了呼噜, 转身和凌小木头叮嘱,“今天外头冷,你多穿点。”
看着抱着猫又缩进被子里的弟弟,凌粟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是他要去领离婚证明的日子了。
算一算,上一次去民政局,好像也不过就是半年前的事。
凌粟摇摇头无奈笑了笑,刚走下楼,就看见贺砚回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凌粟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杯热牛奶:“你开车?”
“……嗯。”贺砚回走在凌粟前面半步, 一身黑大衣看起来十分英气,和深秋初冬的天一样,肃杀得似乎连眼尾的浓密的睫毛上都立着风霜,“回来的时候,司机会送你。”
他怕自己到时候开不了车。
“好。”凌粟不想每次都在贺砚回的好意上和他再三推脱,也没有拒绝。
贺砚回又把手上一直搭着的围巾递给了凌粟:“戴上吧。”
凌粟有些惊讶于贺砚回的体贴, 他抬头, 刚想从口袋里把手掏出来接围巾, 却就见贺砚回已经非常自然地把围巾绕上了他的脖子。
贺先生不会什么复杂的样式,只是扎扎实实地用长围巾把凌粟的脖子整个儿绕上了,一圈接着一圈,把凌粟的小尖下巴都给挡没了。
“好好照顾自己,别感冒。”贺砚回低头,轻轻地说。
也不知道是嘱咐,还是对于今天天气的感叹。
他松开了手,继续走在凌粟前头,两个人沉默地在山庄里的小路上走着,山里清晨时候寒冷的空气让两个人的鼻尖都萦绕着丝丝白气。
贺砚回的车大概是刚拿去护理过,车里几乎没有什么让凌粟难受的味道,只有一点淡淡清新剂的气味,和贺砚回身上的沉香香气,让凌粟的眼皮很快有些耷拉的趋势。
凌粟扣上安全带,听到旁边的贺砚回说:“困了就靠会儿吧,到地方了我会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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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有。
一言九鼎的贺砚回再一次在凌粟前面失了信。
贺砚回在把车停到民政局附近之后,看着凌粟熟睡的脸顿了顿,之后熄了火,让车里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车窗上贴了膜,外头对于车里发生看不清一丝半点,只当是一辆普通停着的车,往来的时候声音没有半点收敛。贺砚回升起了所有车窗,给凌粟盖上自己外套之后,自己靠在椅背上看着外头的人沉默着。
从民政局出来的一对对人,有些是风轻云淡的解脱,有些是兴高采烈的恩爱。
贺砚回不知道自己和凌粟算是哪一种,等会让会是哪一种。
现在时间还早,让凌粟再睡一会儿吧,贺砚回在心里道,再等一会儿。
他近乎是缱绻地,用留恋地目光看着凌粟的睡颜。
但两个人之间的安静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凌粟靠在车窗上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一低头,就像是呛着风似的,开始不断咳嗽。
贺砚回连忙坐直了身子,单手搭在凌粟的肩膀上关切地望过去。
凌粟没有醒,但是眉头紧紧皱着,像是非常难受地在忍着咳嗽。
看着凌粟通红的鼻子和嘴唇,贺砚回忍不住地有些心疼,他扶着凌粟坐直,动作轻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照顾过人的贺先生动作生疏得很,但好在尽心。
咳得近乎都要从座椅上滑下去的凌粟也醒了,就见贺砚回单手紧紧圈着自己腰,另一只手正在帮自己顺气儿。
他久违地靠在了贺砚回的怀里。
贺砚回没发现凌粟已经醒了,仍旧还是努力放轻动作地在笨拙地拍着他的背,不想吵醒他,连抱都抱得小心翼翼,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呵斥的小孩儿一样。
这样的贺砚回让凌粟甚至觉得,有了一星半点的熟悉感。
但他抬头看见自己前面的建筑物的时候,原本刚睡醒的一点迷糊也渐渐变得冷静下来。
“贺砚回。”他轻轻说,“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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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风更大了。
贺砚回的大衣是立领的,容易显得中二的设计在贺砚回身上却也没有半点能被挑剔的地方,只是让他的下颌线更下清晰地突显了出来,漂亮得惊人。
凌粟被他半挡在背后,缩在围巾里慢慢走着。
自从肚子里揣上了个崽子之后,凌粟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格外注意,但也架不住一下子突然下降的抵抗力。
昨天不过是从贺砚回家里出来的时候见了一会儿风,他回去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刚巧又碰上了今天降温,一下车就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贺砚回停下来等了他一会儿,见凌粟的脸色有些发白,低着头像是有些懊恼:“昨天该我送你回去的。”
凌粟抬起头笑了笑,一排白牙乖乖巧巧:“哪有那么金贵,就从楼下到门口那一段路都走不了了。”
过马路的时候,两个人变成了并肩的姿势,贺砚回走在了凌粟的左边。两个人和旁边所有来往的人一样,像是对最平常的伴侣,关心着对方的身体,帮旁边的人注意着车辆的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