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杨想了想:“只要没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你喜欢的话,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成新意:“那如果是我单方面喜欢人家,人家对我没感觉呢?”
舒杨:“我觉得只要你喜欢,大概率那姑娘也会喜欢你吧。”
成新意:“可是喜欢的事情哪有什么概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又不是人民币,人民币都还有人不喜欢呢。”
河堤走到尽头,要过马路了,舒杨没答话,直到过了路口才开口:“如果你非要喜欢的话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互相尊重,是不是互相喜欢都不影响你喜欢她。”
成新意想了想,最后“嗯”了一下。
第二天要去福利院,两个人回去洗漱完就各自回房了,舒杨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今天上午睡过头了。
他开了小台灯看了几页书,手机震动了一下。
方菁:“舒大哥,你有微博吗?”
舒杨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是照实回答:“有,但是基本没有登过,也不怎么看。怎么了吗?”
方菁:“没什么,就是看到一条消息,说的是中文系的就业情况,有点心慌。”
她随即发了一张截图过来。
舒杨看了两眼,回复:“上面说的可能是事实,但也只是一部分事实,不能代表全部的。你别慌,毕业还早呢,先好好完成面前的课业。”
方菁:“谢谢舒大哥,舒大哥晚安。”
舒杨:“晚安。”
他正准备关机,方菁突然又来了一条:“舒大哥,认识你很开心,你是很好的人,今天让你无聊啦,真是抱歉。”
舒杨:“没有的事,我也很开心,没有扫大家的兴致就好。”
第二天舒杨起得稍迟了些,成新意已经买好早饭了,两个人边走边吃去坐地铁。
地铁转了公交,站在车厢后面,成新意用指尖摸了摸舒杨的眼睑:“昨晚没睡着?”
舒杨往后一让:“睡着了,睡得迟了点。”
成新意:“你好些天没去跑步了,得跑步,运动之后睡得好。”
舒杨点点头。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夏天的光十分透亮,透过车窗照在人脸上,热烘烘的一片,闭上眼睛会看见猩红色。
舒杨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
成新意笑了一声,舒杨转头看他,见他摆出一脸“看我干嘛”的表情,也笑了笑,转头去看窗外。
福利院还是老样子,舒杨看着成新意也觉得不容易,他好像也渐渐习惯了在这种吵闹又特殊的氛围里保持平静。
中午课程结束,欣姐照旧牵着阳阳把两个人送到门口。
舒杨弯着腰跟阳阳说话,成新意突然拍拍他背。
他抬头,看到成新意朝街面挑了挑眉毛。
舒杨直起身来,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那街边停着杨柳的车。
欣姐像是不太知道他们母子俩的关系,笑说:“你妈妈来了。”
几个人站在福利院门口,看着车门打开,杨柳下了车。她看到舒杨的时候,脸上有愕然一闪而过。
两秒之后,蒋一辰也从车上下来了。
欣姐“咦”了一声,问舒杨:“你弟弟?”
舒杨点点头。
杨柳跟蒋一辰走过来,蒋一辰看到舒杨,又看看他旁边的成新意,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去。
舒杨喉结滚动了两下,喊:“妈。”
杨柳淡淡地点点头,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立马又移开了。
舒杨转身,摸了摸阳阳的头,笑着说:“欣姐,我们先走了,下周见。”
欣姐笑着说:“好,下周见。成成下周见。”
成新意挥挥手:“欣姐下周见,阳阳下周见。”
两个人走出几步,蒋一辰突然说:“哥哥再见。”
舒杨诧异地转头,在杨柳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表情,不等情绪表露,他立马笑说:“一辰再见,好好念书。”
蒋一辰点点头:“好的。”
走出好远,成新意才说:“你们这兄弟俩,比陌生人还陌生。”
舒杨掐着指节,笑笑:“你是想说我们这母子俩比陌生人还陌生吧?”
成新意轻轻拍拍他头:“杨杨不哭。”
舒杨:“……”
成新意想了想:“明远哥今天带乔巧出去了,琴行没人,去不去玩儿?你想学什么我教你。”
舒杨觉得有点累,正想拒绝,成新意又说:“走嘛走嘛,你一天到晚都在做事情,也不知道放松一下。”
“昨天不是刚放松了一整天?”舒杨说。
成新意:“那叫什么放松啊,那种场合那些人,你敢说你放松了?”
舒杨:“……走吧那。”
成新意手上有琴行的钥匙,最后到了地方,两个人说着话进去,依稀听到排练室好像有声音。
舒杨指指排练室:“他俩不会在琴行约会吧?”
成新意贼贼地笑,带着舒杨过去,不顾他的阻拦,一把推开了排练室的门,就看到李听舟戴着耳机坐在椅子上,正在爬格子。
他低着头,脸上没有表情,整个人的清冷气质被凸显出来,手指飞快地移动着,看上去有种难言的美感。
“啧。”成新意过去扯下他的耳机,“你怎么在这里?你那什么吉他社不是有活动吗?”
李听舟有点茫然地抬头,看到门口的舒杨,笑了笑,回头顺手给了成新意一下:“扯什么扯!活动取消了。”
舒杨笑笑,李听舟放下吉他起身:“你们来干嘛的?”
成新意:“管得着吗你?”
李听舟:“我又没问你,管得着我问不问吗你?”
舒杨:“就是来逛逛,没什么事。”
李听舟伸了个懒腰:“吃饭了没?”
舒杨正要说“没有”,成新意已经开口了:“吃了。”
李听舟:“好巧,我也吃了。”
成新意:“……吃了你他妈问什么问?”
李听舟:“你吃了中午就别吃下午行不行?”
舒杨笑了笑,任由两个人吵闹,目光扫过整个排练室,发现角落有一张小桌子,跟家里成新意搬回来的那张一模一样。
他走过去,看到桌面上散落着几张纸,全是勾勾画画的五线谱,还有几行什么字。
成新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一把将纸张抢走了:“未成品不能看的!”
舒杨:“我也看不懂啊。”
成新意把纸折了折,顺手扔抽屉里:“看不懂也不准看。”
李听舟:“舒大哥你小心,那张桌子上的东西谁碰他跟谁急。”
成新意:“就你话多!”
说完他又拉开抽屉,把刚才那几张纸取出来塞进了舒杨包里:“帮我装着,回去写。”
李听舟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他动作,舒杨觉得略有点不自在。
成新意装好了拉拉链:“走吧回家了。”
李听舟:“不再待会儿?”
“他还有事儿呢。”成新意说,“是吧哥?”
舒杨点点头,冲李听舟说:“还有事情要做呢,先走了,有空来玩儿。”
李听舟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拿起吉他来:“回见。”
舒杨:“回见。”
出了琴行,成新意伸了个懒腰:“我饿了。”
舒杨笑着拍他背:“走吧吃饭。”
琴行离省大很近,走了十分钟到了学校南门外的街上。
两个人进了家面馆,一人要了一碗面。正吃着,门口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老板三两牛肉面。”
舒杨抬头。
李听舟跟成新意同时说了一句:“你大爷的!”
第34章 距离
李听舟拉过椅子坐下,看向舒杨:“舒大哥你怎么也帮他骗我?”
舒杨笑笑,诚实道:“本来他说完我就想说没吃的,但是你说你也吃了,我就没好意思说。”
“这还不明显吗?”成新意说,“不想你打搅我俩吃饭呗。”
李听舟起身就要走。
舒杨“哎”了一声,伸手要去拉,成新意一把拽住他手腕:“别拉他!”
李听舟走了两步,看舒杨真不来拉了,反身坐下去:“舒大哥他让你不拉你就真不拉啊?”
又指了指成新意:“早晚收拾你个王八羔子!”
“有本事走?”成新意啧道,“我还不知道你了,小王八羔子,跟你爸爸斗,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李听舟要出手,老板正好端着牛肉面过来,连声“哎”道:“小伙子不要动手!我这黄花梨木的桌子!看到这色浆没有?”
“得了吧叔。”成新意笑,“您这就是一层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猪油。”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那老板本来也是开玩笑,笑了笑,转头去忙自己的了。
吃完饭李听舟还是回琴行,舒杨跟成新意朝家走,走了一截舒杨说:“你俩感情可真好。”
成新意挑挑眉:“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而且他家里跟我差不多,还更夸张一点,家里只给钱,什么都不管。我还有个大姨呢,他连表的兄弟姊妹都没有。”
舒杨:“怎么总是有这样的家庭啊。”
成新意耸耸肩。
舒杨笑:“如果我们能选择自己出不出生就好了。”
成新意:“哥你好傻。我觉得不是选择问题,是家长的问题。要是家长没有好好负责任的打算,就不该生孩子。我以后肯定一辈子也不要孩子。”
舒杨:“那是因为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再过几年你就不这样想了。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跟我妈谈论过这个话题,她跟我说,你的人生就不叫人生,因为所有人的人生都是一样的,都要走一样的路,都要结婚生孩子。”
成新意立即接口:“你妈没资格管你。”顿了顿又问:“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孩子?”
舒杨噎了一下。
成新意笑:“看吧,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是一样不想要孩子,还跟我说这种大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老师。”
舒杨面上笑笑,心说那是因为我不喜欢女人。
不过就算喜欢女人又怎么样呢?
中午很热,两个人挑了一条林荫道走,细碎的阳光透过小叶榕洒在地上,亮晶晶的一片。
成新意抬脚去踩地上的阳光,就像波光粼粼的一池水,但是石块扔下去也惊不起涟漪。
他大声说:“你看!”
“幼稚。”舒杨说。
成新意转头,笑眯眯地看他:“反正我小,我就这么幼稚你把我怎么样?就算三十岁了我还是比你小六岁,你就宠着我就好了。”
舒杨点点头,认真地说:“二哈是需要人宠的,你乖一点,要不然不给你粮食吃。”
成新意“嘁”了一声:“那我就抢你碗里的呗。”
一进屋成新意就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扑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好热好热热死了,但是我爱夏天。”
舒杨应:“夏天也爱你。”
成新意半边脸枕在沙发上,侧头看着他笑。
舒杨把手机和钥匙放在茶几上:“我去冲个凉。”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茶几上舒杨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
来电的号码没备注,成新意对着浴室喊:“哥!你电话!”
舒杨也喊:“帮我接一下,就说我等下打回去。”
成新意应了,接起电话来:“喂,请问哪位?”
那头的嗓门很粗,听上去就像嗓子里随时卡着一口痰,那人说:“舒杨你不认你老子了?”
舒建刚说完才觉得不对,气势汹汹地问:“你他娘的谁啊?这是我儿子的电话!”
成新意看了看浴室,走到阳台:“叔叔您好。”
没一会儿舒杨出来了,问:“谁的电话?”
成新意:“卖保险的。现在数据泄露也太厉害了,我说不买保险,他还问我家里有没有小孩,他兼职教育机构。”
舒杨笑了一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看到刚才已接的号码确实不认识,还没有归属地,于是也没多管了。
成新意在旁边嚎:“我们去买冰淇淋吃吧!”
转眼又是周三,下午第二讲是文劲班上的课。
自从上次跟文劲说透之后,两个人之间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有时候舒杨在台上讲课,她看上去是在做其他事情,但是舒杨在得不到回应时,又会听到她头也不抬地说话。
从另一个班过来,舒杨放下手里的水杯,低头去开电脑理教案,直到上课铃响才抬头环视教室。
目光扫过最后一排,他愣了一瞬,微微勾起了嘴角。
成新意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正认真地看着他,就好像他真的是来听课的。
舒杨不习惯用话筒,简单清清嗓子,说了声“上课”。
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学生作出反应,懒懒散散地抬头看他,舒杨随口说:“夏天是特别好的时节,昼长夜短,有没有觉得时间都被拉长了?”
文劲接话:“那是因为老师你岁数大了,所以才这么看重这两个小时,我们年轻人都是要大把挥霍时光的。”
众人笑起来,舒杨点点头:“是,所以提醒大家珍惜青春嘛。刚才突然想起来苏轼的一首词,跟大家分享一下。”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句词:“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
“往天都是我解释给大家听,今天就不多说了,词牌名是‘贺新郎’,以前学过的,题目是‘夏景’。”舒杨笑,“感兴趣的同学回去自己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