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杨:“哪天?”
苏苏:“你等下自己看看消息不就知道了?”
舒杨:“等不及了。”
苏苏:“24号,成家这边有亲戚结婚,往常我大姨都是不去的,但这一回关系很好,别人三请四请的她就同意了,而且还挺远,在临市。”
“她们不会要求他跟着去吗?”舒杨问。
苏苏轻轻摇摇头:“他这几个月几乎没出过门,谁请都推了,这一回推了也不会有人逼他。”
舒杨深吸了一口气。
“你别紧张。”苏苏说,“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姨早不那么警惕了,小可怜那么乖。”
舒杨:“苏苏,我……”
“别别别别说谢了也千万别感动。”苏苏又打断他,没好气地说,“烦不烦烦不烦?啊?烦死了你。”
舒杨笑笑:“行,大恩不言谢。”
苏苏:“你那边的报道时间说好没有?网面的?”
舒杨点点头:“说好了,五月底。也不好拖太久,本来我还有点着急,害怕自己先走会让你家里人多想。”
他坦诚地说:“我连行李都不准备带。我现在疑心病太重了,换了手机换了号码还觉得危险,总觉得自己身边说不定就是你大姨的眼线,一举一动都被她监视着,连想他都要在晚上没人的时候想。”
苏苏笑了一下,又快速收敛了,说:“你还挺不容易。”
舒杨自嘲地笑笑。
“时间正好。”苏苏说,“刚好我听小姨说23号是他毕设答辩,也是个好机会,去不去看看?”
舒杨想了想,小声说:“不了,马上就要走,我实在一点险也不敢冒,万一前功尽弃就糟糕了。”
苏苏看他半天,舒杨挑起半边眉:“看什么?”
“我在看,你跟以前不一样了。”苏苏说。
“哪还能跟以前一样啊?”舒杨说,说完顿了顿,“不,其实还是一样的,以前什么都没有,现在也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不能放手。”苏苏点点头,“你可抓好了。”
舒杨:“是。”
“行。”苏苏起身,“我走了。”
舒杨应了一声,站在吧台后面看着她背影,很久才收回目光。
紧接着他拿出手机,打开订票软件,照着苏苏给的信息找到航班,订了两张24号下午两点钟的票。
不一会儿李听舟和江语吵吵闹闹地出来了,舒杨笑着看他们,看得江语都有点诧异。
“怎么了?”李听舟问,“舒大哥?”
江语手在舒杨眼前挥了挥:“你傻了?”
舒杨笑笑:“就是觉得特别好。”
李听舟:“什么特别好?”
舒杨:“看你俩在一起特别好。”
李听舟不自在地撇撇嘴,江语逼近他,问:“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你舒大哥说错了?”
“啊。”李听舟扬扬下巴,绕到柜台后面去,再不理江语。
舒杨笑看了两个人一会儿,低头看手机。
钱坤发了几张钱根谊的照片来,舒杨仔细看了再保存下来才回消息,又看到文劲也发了消息来。
内容很简洁:“老师你的地址给我一下。”
舒杨:“要我地址干嘛?”
文劲:“还用问吗?给你寄东西。”
舒杨:“小朋友不可以这样哦,不能给老师送礼的。”
文劲:“老师你真啰嗦,我又不给你送钱,咱俩现在也没有利益关系啊。还记不记得老师你当初说过的,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舒杨:“给你地址就是你的要求?”
文劲:“当然不是,你给了我地址我把要求给你寄过去。现在这个要求换一个好消息,你给我地址我给你好消息。”
舒杨觉得好笑,还是把江语的地址发给了她。
没一会儿那头发了一张图片过来,附上一行字:“我跟你说过的,我一定能做到。”
舒杨点开那照片看了一下,发现是一张网页截图,是省美术学院的艺考成绩排名。
第一个名字就是文劲。
成绩很显眼,但舒杨还是细细看了两遍,回复:“恭喜恭喜,认真付出一定有好的回报!”
文劲:“老师这话真是恭喜得一点新意都没有,太官方了。”
“新意”两个字撞进眼里,舒杨呆了一呆,笑了笑又打字:“恭喜文劲,你是我教过最特别的学生,你会发光,你想做的真的都可以做到,希望你以后能在自己选择的路上越走越好。”
文劲:“谢谢老师。”
“其实成绩四月中旬就出来了,但是排名今天才出,我怕不是第一就一直憋着没跟你说。现在就剩文化课了,头疼。”
舒杨:“文化课有什么可以随时来找我,你那么聪明,一定没问题。”
文劲:“希望可以把这份幸运传递给老师。”
舒杨:“我已经收到你的好运气了,真的。”
文劲:“请老师等着我的要求寄达哟。”
舒杨收起手机,继续拿过调酒器摆弄,江语在旁边突然说:“好久没看你这么开心。”
“是吗?”舒杨抬头笑。
过了两天舒杨收到一个同城包裹,里面是一本速写本。
他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本子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最后放到了要带走的那堆东西里。
做完这事情,舒杨回头看了看四周,在江语这里住了这么久,屋子里的东西基本是三个人的都有。
就在一个月之前他们终于达成了共识,如果李听舟留宿,舒杨就睡沙发,平时就跟江语一起睡卧室。
别人都说知己难求,舒杨也觉得是这样,但是在这一方面他一直很庆幸,总算是运气好了一回。
不是,是运气特别好,把其他地方的大小遗憾都填补了好多。
这辈子有这几个朋友真的不亏,无论走了的还是没走的。
连续的紧张和失眠搅得人没办法安生,舒杨一天天挨着,差点以为24号永远不会来了,人一直迷糊到了22号。
直到这一天中午李听舟问他去不去学校看答辩,他才如梦初醒。
“去不去啊?”三个人一起吃午饭,李听舟夹着块排骨又问了一遍,问完发现排骨咬不动,直接扔进了江语碗里。
江语夹起来塞进嘴里。
舒杨想了想:“不去了吧,万一碰到他们家的人……引起警惕了不好。”
李听舟应:“也是。”
舒杨想来想去不放心,不知道第几次问:“这事情不会有人知道吧?”
“你别紧张,看你把自己吓得,这几天脸一直刷白。”江语说,“就苏苏跟舟舟还有我,再没人了,你连你老大和青妹都没说,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舒杨点点头。
第二天江语很早就陪李听舟去了学校,舒杨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还是抓起钥匙和手机出了门。
昨天听李听舟说过,他跟成新意都在二教答辩。
太阳底下,舒杨慢慢穿过学校分区的槐树路,过了湖面上的桥,路过草地上几个正写生的艺术生,最后走到二教楼下,看到一个活动的通知板,上面有信息工程学院的答辩安排。
到顶楼的楼梯有两个,一个是室外的旋转楼梯,一个从主楼里面走。
舒杨犹疑片刻,还是进了一楼。
他从安全通道往上走,到了顶楼,又绕到中庭顶上的走廊里。那走廊上的柱子巨大,可以挡住他整个人。
站在柱子后面,能远远看到五楼那一排大教室。
舒杨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刚刚待了两分钟,2516的讲台上就站上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心在一瞬间被提起来,他远远看着成新意,既希望他转头看一眼窗外,又祈祷他千万不要发现自己。
站了两分钟他突然转身,快步走到看不到那教室的地方,最后又顺着那楼梯飞速下到一楼。
再也不敢多待一秒。
直到回去把门一关,舒杨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中午李听舟和江语就回来了,舒杨问了一下答辩情况,得知都很顺利,也就再没多说什么,三个人还是照着老时间去酒吧。
晚上睡之前,江语才提到这事情:“明天我们就不送你了。”
舒杨笑:“哪有送人私奔的啊?要送的话都变明奔了。”
李听舟也很紧张,来来回回踱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直问:“东西都带齐了吗?”
“齐了。”舒杨每次都耐心地答。
江语笑着勾勾李听舟下巴:“你别着急,你舒大哥不急都被你问急了。”
李听舟坐立不安的,皱着眉点点头,隔了会儿又问:“行李打包好了吧?等你们到了北京好寄过去。”
舒杨笑笑:“都装好了。”
江语看李听舟实在躁得很,硬是拖着人回房间了,舒杨看着他俩背影,突然就安心了很多。
等卧室门关了,他一个人在厨房外的小阳台上站了很久,犹豫过去犹豫过来,终于还是给杨柳打了个电话。
夜很深了,杨柳接起电话,声音是迷糊的:“喂,哪位?”
舒杨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突然清醒过来:“杨杨?”
“是我。”舒杨应。
杨柳轻轻笑了笑:“怎么这么晚给妈妈打电话?”
舒杨:“那我挂了。”
“别别别。”杨柳忙阻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舒杨不吭声,杨柳讪讪地笑:“我开玩笑的。”
“以后你每周都去福利院看阳阳行吗?”舒杨问,“有耐心一点,陪他做练习,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杨柳:“当然可以,你襄姨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母子俩隔着电流沉默,最后舒杨说:“你早点睡。”
杨柳:“好。”
挂掉电话舒杨坐回沙发上,到了后半夜还是躺了下去。
睡自然是睡不着的。
手机来来回回开了无数次,定好的闹钟终于是响了。
舒杨起来洗漱完,把需要随身带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江语和李听舟从卧室出来了,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我走了。”舒杨说。
他拒绝了两个人要送到电梯口的要求,在关切的目光中轻轻合上身后的门,轻轻吐了一口气。
出来打车,近一个小时之后,舒杨到了机场路。
他在机场路跟绕城路的交接处下了车,那里有个商场。
时间太早了,商场门都还没开,他于是转到侧门处等着。
上午九点,苏苏的消息来了:“我们已经出发了,在两市交接的地方,谨慎起见,半个小时之后他才从家走。”
第86章 消失
舒杨立马回复了“好”。
回完消息他觉得待不住,出来在商场外面转悠了两圈,最后还是回到商场的小侧门处。
没有人,他于是靠着安全楼梯坐着。
半个小时之后,手机响了。
屏幕上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舒杨手几乎是抖的,划通话键的时候划了两次,最后终于接起来。
那头的成新意声音颤抖:“哥……哥我在路上了,你在哪里?”
舒杨用力掐着指节,应:“我在机场路跟绕城路中间的商场,等下给你发个定位。”
成新意顿了两秒:“我在车上。”
舒杨:“我等你。”
两个人同时沉默,又同时挂断了电话。
舒杨在微信里搜索了这号码,加了好友,把定位发了过去。
这还是近三个月以来,发给成新意的消息第一次有回应,虽然只有一个“好”字。
舒杨又坐了一会儿,出了楼梯间去外面站着。
成新意家离机场要近一些,路程按理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发完消息已经将近四十分钟了。
舒杨忐忑地捏着手机,正想打个电话问一问,侧面突然冲过来个人影,一下子扑在了他身上。
他被扑得往后退了几步,还没开口已经被人抵在墙上狠狠抱住,紧得喘不过气来。
是他的怀抱。
舒杨怔了一怔,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昨天已经偷偷看过他一眼,舒杨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冷静,没想到就这么一瞬间,五脏六腑已经搅在了一起。
成新意发现他身体在抖,放开他看见他满脸泪,慌张无措地说:“哥,哥你别哭。”
他把舒杨拉进旁边那楼梯间,手忙脚乱地去擦他的眼泪,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来了舒杨,我爱你,舒杨我爱你,舒杨你别哭。”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舒杨更加控制不住了。
他开不了口,只好捧起成新意的脸,对上那双显得憔悴但如旧明亮的眼,颤抖着嘴唇,将人拉得低头,狠狠吻住他。
成新意一下反手扣住舒杨后脑勺,同样急切地回吻他。
嘴里全是眼泪咸涩的味道。
过了许久,两个人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一点,舒杨往后让了让,压着声音,心疼地摸他脸:“怎么瘦了这么多?”
成新意小声说:“你也瘦了。”紧接着又去吻他的眼睛,吻他眼角的泪痕,最后还是吻上他双唇。
好像一分开就会缺氧。
十二点,临市酒店的卫生间外面。
林成高举着苏苏的手机,压着声音骂:“苏苏你是不是个神经病啊?你跟舒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苏苏抢了两下手机抢不着,拎起手边的小包朝林成身上狠劲砸,嘶声骂:“林成你王八蛋!你又不爱我凭什么看我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