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简小池的眼泪过于炽热,烫到了黄紫英,让黄紫英捡起了一点稀薄的亲情,这让她觉得不不是很好。
她起了身子,拽着简小池的袖子,把他拉出房门,“你走,你赶紧走,给我滚!”
尾音的“滚”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一般。
“我最后求您一件事,帮我救救简震山。”简小池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坚强那么一点,像个小男子汉,“妈,求求你。”
黄紫英很轻地笑了,“我可以帮你,只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都愿意吗?”
简小池点头。
黄紫英丢了一句,“你生日那天来找我。”
简小池面前的门被彻底关上,两秒以后,他才踩着并不灵活的步子下了楼,老远见到站在树荫下的祈湛,简小池还扯着嘴角笑了一笑,然后继续往前走,闷头撞进祈湛的怀里。
祈湛伸出手揽住他的后背,松香和海盐信息素的味道传到他的鼻腔里,让他觉得本来已经整理好的情绪,又化作了满腔的委屈。
简小池把脸埋进祈湛的胸膛上,拼命地扒着他的手臂,不肯抬头,也不让祈湛走动,眼泪晕湿了祈湛的大片胸膛。光穿过树荫,斑驳而又影影绰绰。祈湛摸简小池的头,问,“怎么了?”
简小池眼里噙着泪:“最该死的是我,我才是那个应该被关进去的!”
第28章
简小池进了浴室,伸手把花洒打开,又把水流旋转开到最大。水汽迅速在有限的空间升腾起来,液体从高处渐落下,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如同热带雨林的瓢泼大雨。
水流的声音足够大,大到可以隐藏自己绝望的哭,不被客厅的祁湛所听见。可最后,简小池怔怔地站在花洒下,分不清自己是哭了还是没哭。
他跟祈湛从黄紫英的公寓往回走,整整一路,祈湛一句话都没有讲,手却攥他攥的很紧。
祈士唐在祈湛抵达联盟首都两日以后,才从北美往回走,现在刚好放下行李,到了江湾别墅的家。祈湛驾车带着简小池去了另一处房产,踩了刹车,让简小池先下车,去门口等他。
祈湛手里攥着车钥匙,背着简小池接电话。简小池听不见祈湛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祈湛表情异常严肃。
这处房产是祈湛母亲留给他的。祈湛把简小池带了回来,进门玄关脱了鞋。又忽然对着空气说了:妈,我把小池带回来了
房子不是很大,七十平米,开放式的,一眼能看清所有的布局和摆设。简小池被祈湛推进了浴室,自己则是围了个深色的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两包泡面,去灶上煮水。
简小池从淋浴间出来的时候,茶几上放着两碗方便面,有一碗上面还卧着荷包蛋,祈湛刚好摘掉围裙,挂到厨房的墙壁上。
“祈湛,浴室的吹风机坏了,家里有毛巾吗?”简小池的头发没干,还在滴着水。
祈湛在沙发上起了身,走到玄关的位置,从柜子里抽出一条围巾,拆开。又拉着简小池,坐到沙发上,把毛巾放在简小池的头上。
祈湛的手掌隔着厚重的布料,不轻不重地揉着简小池的发,让简小池的情绪都舒缓了下来。擦好了头发,祈湛把那碗卧着荷包蛋的面推到简小池面前,自己则是去洗了手。
面条不是很好吃,带着人工防腐剂的味道,简小池却吃的干净,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暖的好像把之前在黄紫英公寓了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
“祈湛,你怎么这么好啊?”简小池攥着筷子,眼巴巴地说着对祈湛说赞美的话。
“因为你值得。”祈湛把手擦干,坐到简小池身边,很认真地告诉他,“简小池,你从来都不是多余的,你很好,也没有错。”
“你都听到了啊?”简小池讷讷地讲,“可我真的太没用了,我帮不了我爸,还被黄紫英讨厌。”
“简震山,本来应该有份好的爱情,他那么好,都被我毁了。”
“这跟你没有关系,都是长辈的选择,你只是无辜被迁怒而已,你很好。”祈湛又说,“至少在我心里。简小池不多余,很可爱,我想要保护一辈子。”
简小池愣了愣,又笑弯了眼睛,只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真的吗?”
祈湛拉着简小池的手腕,垂下头吻他,温柔缱绻的样子,少顷又离开了,“真的。”
“总会有办法的,我会帮你把叔叔拉回来。”
祈湛的眼神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简小池抱着祈湛的腰,把头放在祈湛的肩膀上:“祈湛,我好像越来越依赖你了,我知道这样不对,我得长大了。可你好像解药, 不管我伤心难过还是绝望,只要抱一抱你就好了。”
“祈湛,你是天使吧。”简小池从祈湛怀里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简小池。”祈湛的声音很轻,“你才是,只是你自己迷糊意识不到。”
第29章
从简震山出事到现在,一共42天的时间。简小池还是从前的那个简小池,有点呆,有些傻,喜欢在床上啃苹果,偶尔喜欢打开pad看游戏直播。
可祈湛知道,还是有什么东西一样了,简小池不会在他面前提简震山的事,但每次从警厅回来,眼圈必然通红一片。只是他不像从前那样喜欢哭,每次探视完,从大门外远远的走进,看到祈湛会愣一下,然后笑笑,对着祈湛说:我回来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简小池以前最藏不住事,可现在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伪装。他很早起床,爬起来先给祈湛一个早安吻,然后踩着拖鞋下地,把吐司从面包机里拿出,煎两个六分熟的鸡蛋,倒上杯牛奶,叫祈湛起床吃早餐。
祈湛尝试过制止简小池早起,可越制止,简小池起的越早。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简小池只要早上稍微动作一下,祈湛便伸手把简小池困在怀里束手束脚的压住。
简小池的头发太软了,滑顺细腻地贴在祈湛的下巴上。
“祈湛。”简小池叫他。
“嗯?”大概是没有睡够,祈湛的声音里带着不明显的鼻音。
“你什么时候回家。”
简小池补充:“就是那个江湾别墅,你家。”
“先不回去了。”
“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了吗?那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以后小池没地方去,就住这。”祈湛翻身坐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金属钥匙,挂到简小池的脖子上,“这是我小时候,沈凡心挂到我脖子上的,现在我把他送给你。”
简小池垂头打量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钥匙,良久以后笑开了,“对,这是我们的家。”
学校的成绩单寄到江湾别墅,祈士唐才知道儿子没有去参加考试,他差人去打探便知道祈湛到底在做些什么,比如为了简震山的案子,以祈家的名义私下去接洽联盟最顶级的律师。
祈士唐也不气,右手擎着毛笔运笔流畅而顺滑,“收”字鲜明跃然纸上。祈士唐看到祈湛准备的材料,以及各项方案,他欣赏自己儿子的缜密思维,以及远远高于同辈的成熟,可他清楚地知道,祈湛再成熟也不过才十八岁。
突然遭逢大难,简小池从最开的哭闹,不接受,到现在的坦然适应,并且想着法子积极去应对,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本来以为自己承受不住,可祈湛陪着他,让他相信苦难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简小池白天出门,找各种和剪春水有大量资金往来的账户,然后去求人看是不是能帮忙,尽管希望渺茫,受尽白眼,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倒是黄紫英不时发信息给他,再三叮嘱,八月十五跟她去海滨酒店的中秋夜宴,不要提自己是她的儿子,也不要透露任何身份信息,否则她不会帮忙把简震山捞出来。
祈湛靠着沙发看文件,简小池枕着祈湛的腿抱着他的腰,发呆。祈湛的手左手总是不自觉的放在简小池的头发上摩挲,简小池很害怕祈湛这么盘下去,自己会变秃。他抗议了好多次,祈湛油盐不进,完全没得效果。
这天蒋春泽和苏穆过来窜门,急吼吼地敲门,说是带了涮锅子的材料,俩人都很识趣,没有提任何和简震山相关的事情,到了就在客厅吵吵闹闹的打游戏,偶尔和祈湛说些学校的里的事情。
祈湛和简小池挤在厨房里。祈湛负责把蔬菜洗干净,简小池负责把祈湛洗好的蘑菇,一条一条的撕开。
稍远一些操作台上,搁着透明的大号玻璃碗,里放着莴苣,红色的辣椒,白色的菌菇,洗好的蔬菜上面卧着一颗颗新鲜的水珠。
简小池比祈湛自理能力还差,磨磨蹭蹭的。祈湛洗好了,简小池的活还没干完一半。
祈湛挺直着身子,看了一会,是在是看不下去,便从背后抱着简小池,手覆在他爪子上帮简小池撕青菜。
简小池脸有点烫,嘟囔着:“你干嘛啊?” 平时家里没有人,随便亲近,可今天蒋春泽和苏穆在,俩人这样影响太不好了。
“简小池,你不是以前胆子挺大的,怎么现在这么害羞。”
“我没害羞。”简小池立刻否认。
“那你脸红什么?”
“我……”简小池在那我了半天,最后咬着牙,“我那是生气。”
“嗯?”
简小池把苹果丢到盘子里:“卖水果的欺负人,苹果少给俩。”
祈湛搂着简小池的腰,笑的直抖:“我们小池可真厉害,手比秤还好使。”
这天夜里他们四个人吃了完完整整的一餐饭,外面一轮圆月,锅里开水翻腾,水汽袅袅上升映照着四个人插科打诨的笑脸,餐桌上没有酒,一人一罐红色碳酸饮料。
苏穆实在是太能吃了,简小池一不注意,锅里烫好的肉被他马上一筷子夹没。
简小池气鼓鼓的等了很久,终于在苏穆筷子底下给祈湛抢了一大片牛肉。
他翘着筷子很得意,苏穆愣了,随即又打趣:“小嫂这是怕我把家里吃穷啊。”
苏穆笑,蒋春泽也笑:“不怪小嫂子,你那嘴叉子太大了,锅都能给你吃没。”
苏穆委屈:“我这不是长个吗?”
“你可拉到吧,那简小池比我们都小。”蒋春泽把苏穆碗里的肉全都夹出来,留自己碗里两片,剩下的全夹给简小池了,又朝苏穆龇了一口牙:“人家才该好好补补。”
然后苏穆和蒋春泽就开玩笑地打起来了。
祈湛在简小池耳边偷着说:“你看他们像不像是给我们俩暖新房?”
简小池愣了一下,又打祈湛,好半天憋出来一句:“脸都不要。”
饭中的时候,祈湛接了个电话,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四个人吃好了,又一起把房间收拾干净。苏穆和蒋春泽跟俩人道别,祈湛却回身拿了风衣,穿好。
“你先睡觉,我先回家一趟。”祈湛亲了亲简小池的额头,“晚点我就回来。”
简小池拽了祈湛离开的袖子,抬起湿润的眸子看他。
祈湛回身朝他笑笑:“放心,我晚点就回。”
第30章
联盟首都纬度靠北,因此昼夜温差有些大,八月份的夜晚温度已经很凉了。祈湛离开前说他会回来,简小池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等。
祈湛再回来已经夜里两点半,简小池没能等到,因为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祈湛带着一身的凉气推开门,便看到简小池枕着手臂睡在沙发上,很安静的睡着。
简小池比别人发育晚,别的omega个子抽条,简小池生长迟钝又缓慢。等其他人不再发育,他反倒开始不紧不慢地成长起来。
靠近厨房最左面的墙上,有一条刻度,是简小池靠在上面,被祈湛捉着拿着铅笔画的。祈湛曾经用软尺量过,简小池长高了,比他刚见到的时候,长了一公分。
墙面上还有其他的划痕,一共有5个,刻度尺一样上下的排列着。那是沈凡心从他八岁划到十三岁所有的成长印记,时隔很久,5个刻度上方一段很长的距离处,又划了一条横线,那是祈湛现在的身高,一米八 | 九。旁边并列新增一条横线,比最高的线条低些,祈湛用铅笔在墙上郑重地刻了两个字:小池。
简小池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暖黄。他的身上盖着一件祈湛的深色大衣,右手紧紧地抱着衣服,鼻子抵在领口的位置。左手从沙发上垂下来,指关节贴着地毯,手掌自然的握着。地毯上安静地躺着pad,页面止于偷税的相关法条。
祈湛把钥匙放在门关,小心地走进,把pad从地毯上捡起,放到茶几上,又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整整呆滞了两分钟。
祈湛站起身子,叫:“简小池。”
简小池并没有清醒,皱着眉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祈湛俯身,一只手揽着简小池的脖颈,另一只穿过他的腿弯,试图将他抱起来。只是动作牵扯到后背,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将再次将简小池放回沙发上。
“祈湛。”简小池醒了过来,小声地叫他:“你回来了?”
落地灯打在祈湛的后背上,背着光,简小池看不清祈湛的表情,依稀辨认出祈湛的身型,只是大衣却不是离家穿出的那一件,变成了一件玄色的外套。祈湛在外面带回的丝丝凉意,贴着简小池的皮肤,让他清醒了不少。
简小池保持着侧躺在沙发上的姿态,没有起身,他摩挲着祈湛的手腕道:“外面很冷的,这么晚就不要回来了,你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了啊。”
“留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祈湛反手握住简小池的手,把它贴在自己脸上,然后缓缓地蹲下来,言语里带着一点责备,“你要听话,好好照顾自己,就算我不在至少也要回床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