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的街道,显得如此苍凉。
身体一阵淡淡的寒意传来。
"阿嚏......"
慕容晔轻轻打了个喷嚏,引来修重楼的侧目。
看来昨夜在暴风雨中的那个人确定是慕容晔,那个时间为什么他会去祠堂?是去见唳吟吗?难道说做了那种残忍的事情后,还会感到后悔吗?
淋着雨去那寒冷的祠堂,修重楼不知道慕容晔在那里逗留了多久,可能是很长时间吧,否则不会受寒。
"好像有点着凉了,昨夜的雨真是很大。"
慕容晔尴尬的笑了笑,拉紧了衣服,淡淡的寒意依旧不断的从心底冒出。
"到了目的地我叫人买药来。"
"嗯,我先睡一下!"
昨夜一整夜都在祠堂中,迷迷糊糊的睡去,又迷迷糊糊的醒来,周而复始几次之后,天已经亮了,祠堂中弥漫着那香烛的味道,却始终没有出现慕容晔期望闻到的香甜味道。
寒冷的身体突然被温暖包围住,慕容晔的身体向温暖处缩去,头依旧是昏昏沉沉的。
好想睡,好想睡着后就永远不要醒来。
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了慕容晔的身上,然后将他搂入怀中,修重楼详视着慕容晔那微微发红的脸。
--他不会在祠堂整整一夜吧?
握住慕容晔冰凉的手指,修重楼尽力帮他暖着。
现在身体还没有开始发热,或许过一会,就会开始发烧了。
"先去医院。"
"可是......"
"没事,按我说的做,后果我来承担。"
慕容晔的身体越来越冷,眉头不安的紧皱着,唇微启,似在呓语着什么,但是却又听不出声音。
前方的司机考虑了一下,慌忙的将车子转向,向医院开去。
窗外,磅礴的大雨再一次落下,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音。
因为大雨,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在雨中如爬一般缓行着。
"没事吧?"
看见慕容晔微微睁开了眼睛,修重楼连忙问到。
没有等到回答,却又看见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那原本冰冷的身体,已经感觉到渐渐传来的热度了。
修重楼用手试探着慕容晔的额头,感觉到上面传来那异于常人的温度,果然开始发烧了。
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大雨几乎遮挡了全部的视线。
"咳......"
梦中的慕容晔突然皱紧眉头,身体不安的扭动了一下,传来几声咳嗽。
咬住手指,修重楼有些举足无措。
只能望着窗外那缓慢移动的景色,手感觉着那不断升温的身体。
--为什么当初要做那么残忍的事情。
--若是没有做,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若是没有做......你就不会发现自己其实爱着唳吟吧......
修重楼的手轻轻抚摸着慕容晔的头发,感觉那有规律的心跳,还有慕容晔口中喃喃叫出的名字,诅咒般,不断地唤着那个曾让慕容晔几乎疯狂的名字。
※ ※ ※
病房中亮着昏暗的灯光,极其安静。
修重楼坐在离病床不远的椅子上,看着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的慕容晔,不多久,闭眼上,沉沉睡去。
※ ※ ※
"先生,啊!先生您不能进去......等等......"
门外突然传来的杂乱声音吵醒了熟睡中的修重楼,揉了揉眼睛,修重楼打开了门,与门外冲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进来的人是托雷。
揉着被撞痛的地方,托雷抬起头看着同样被撞倒的修重楼,定了定神。
看见面前出现的人是托雷,修重楼的手不自觉地按到了腰部,摸着那根许久没有用到过的凶器,考虑着是不是因该在这里拿出来。
托雷德目光转到床上,看着躺在那里的慕容晔。
"他怎么了?"
指着慕容晔,托雷询问着。
"着凉发烧了。"
修重楼警戒的看着托雷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什么时候会醒来?"
托雷转过头询问着身后跟着跑进来的护士。
"晚上的时候应该会醒来。"
"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现在怀疑你就是警方追捕的杀手黑月,既然慕容晔是你的雇主,所以说这件事情他也脱不了关系。"
"有什么证据?"
修重楼按住那微微颤动的水晶链,询问着托雷。
修重楼并不认为自己有留下证据,虽然眼前的人怀疑自己的身份,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可能定罪。
"是他吗?"
托雷的目光移向更后方,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有些眼熟的男人。
修重楼思索的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嗯!"
男人低声回答着,低下头,目光不敢与修重楼对视。
猛然,记忆进入了修重楼的脑海之中,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曾经那个杀手组织中被换掉的那其中一个人。
--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为什么会活着?
修重楼没有想到菲亚•王的情报也会有错误。
眼前那个低着头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被严重灼伤,根本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灵活使用,身上也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被救下来了吗......
修重楼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纰漏,记得那次的任务,这个男人是自己亲手杀死的。
"他是谁?"
修重楼气定神闲得问着托雷,目光没有丝毫改变,手紧紧地按住那颤抖越来越严重的水晶链。
--不能让黑月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会变成轰动的。
"你......竟然不认识我了?"
那男人惊讶的抬起头,充满愤怒的目光中突然出现了强烈的恐惧。
"你......你果然不是人类、果然不是......"
男人看着修重楼,喃喃自语着,精神上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脚步不断地向后退着,靠在了外面走廊的墙壁上。
"咳......"
病房内传出了轻微的咳嗽声,修重楼转过头看见病床上的慕容晔眉头似乎露出不安。
走出病房,修重楼顺手关上了门。
水晶链传来了冰冷的叫人发颤的寒气,修重楼紧紧地握紧水晶链,抬头注视着慕容晔许久,终于开口。
"要带我去哪?"
"暂时在警局里。"
"嗯,那走吧。"
随着托雷移动着脚步,感觉到水晶链的波动消失了,修重楼松了一口气。
第八章
"一直在这样的地方,不好受吧?"
坐在托雷的对面,修重楼没有任何反应,手指不断地波动着手腕上的锁链,头靠在桌上,面无表情。
"若是你说出了慕容晔的罪行,那么或许你可以被减轻罪行,毕竟主谋是他。"
托雷继续说着,靠近修重楼,想要问出些什么。
他完全没有想到修重楼乖乖的跟着他回到警局之后,却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若是这样下去,恐怕修重楼就要被当成是主谋而判刑了。
看着修重楼,托雷并不相信那些事情是他做出来的,背后一定是慕容晔在计划着。
--一定是!
托雷坚信着自己的想法。
狭小的禁闭室中不断地回响着锁链发出的清脆声响,显得原本就安静的地方更加安静了。
"呐!慕容晔他怎么样了?"
修重楼终于抬起头,注视着托雷。
"好像退烧了,不过还在休养中。"
"噢!是吗!"
修重楼有些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声,目光转向托雷的身后,抬起手,牵动着锁链发出声音。
"什么?"
看见修重楼抬手指着身后,托雷有些不明所以得转过头,看见门口端着食物的警员。
"好像是午饭时间了!"
修重楼坐直身子,脸上展开笑容。
从警员手上接过食物,修重楼微笑的开始用餐,即使那些食物并不是什么美味的东西,修重楼看上去也吃得很开心,完全没有丝毫怨言的样子。
"你只要说出慕容晔的证据,我们会将你从轻处理。"
托雷手敲击着桌面,修重楼那完全不在意他的样子让他有些恼怒。
他没有想到修重楼竟然会如此保护慕容晔,若只是主雇身份,应该不会如此保护才对。
修重楼是那名杀手,既然会亲手杀死培养自己的人,那么为何又会对慕容晔如此保护?
对于他来说,保护自身的安危,杀害一个培养自己的人,同杀掉两个有什么区别?
托雷实在不明白眼前的修重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而成熟时而幼稚的多变性格,叫人根本就无法捉摸,确实是难缠到极点呀。
眼前的人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
一个以十六七岁少年身份生活了多年的少年......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神明?鬼怪?抑或是因为某些其它的原因?
"我吃饱了!"
放下餐具,修重楼笑着说道。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托雷转身敲了敲门,外面的警员进来将餐具收拾干净。
"告诉你什么?"
修重楼反问着托雷。
眼前的人一直要自己告诉他关于慕容晔的一些证据,虽然说自己确实掌握了慕容晔的某些证据,但是说出来又如何,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让慕容晔被治罪。
凭借着慕容晔的交际面,想要脱罪是很容易的事情。
托雷不过是个小小的警探而已,难道就想用那些东西得罪一堆人吗?
修重楼没有想到眼前的人会是如此幼稚的人。
在这样的世界中,还做着维护正义将邪恶消灭的可笑的梦吗?这样的社会,究竟谁是邪恶,谁是正义还没有定位呢。
他做警探这么多年了,难道不知道与慕容晔相牵连的人,不但有黑道中的人,就是那些所谓的正义一方,也有不少牵扯其中吗?
若托雷真抓住了可以将慕容晔定罪的证据,估计他这个职位不但不保,或许连生命也会有危险了。
他的父亲,并不是无缘无故死掉的,并不是自己因为一己的私心而杀人灭口的。
连这点都想不到的人,竟然还有资格做警探。
修重楼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凝重的望着托雷。
那双眼,漆黑的叫人有发颤的感觉。
托雷觉得修重楼并不是那种忠心到誓死保护自己雇主的人,但是这样不顾生命也不说出任何有关慕容晔的事情。
难道说现在的情况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是威胁吗?
即使是被逮捕,被关押,被定罪,他也确信自己可以轻易的逃脱这一切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不!若是修重楼,或许有可能......
托雷想到了他那几年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外表,正常的人,根本不会像他那样完全没有成长的痕迹的。
--他会从这里逃出去吗......
"我不会逃的!"
修重楼看穿了托雷的心理活动,打消他的疑虑。
"我逃了你会麻烦吧,再说根本就没有我逃的必要。"
嘴唇微微上扬,修重楼笑了笑,伸出手捋了捋头发,顺着头发甩过,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到。
竟然会......如此自信。
托雷惊异的看着修重楼。
没有丝毫恐惧焦虑的情况出现,他确信自己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吗?
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自信?
究竟是什么......
托雷皱紧了眉头,若是修重楼始终不说出慕容晔的相关证据,那么他就会以杀人的罪名被定罪,怎么看来都是修重楼这一方不利。
为什么会......
"我说你呀,做警探多少年了?"
"嗯?快五年了......"
"是吗!快五年了呀......我做杀手的时间,可是比你长!"
--他想要说什么吗?
托雷仔细的分析着修重楼突然冒出的这句看上去并没有意义的话。
修重楼想要说明什么吗?说明他那异于常人的身体?抑或是说明他的能力高墙之处?
--究竟想要说什么?
若是老爸......若是老爸的话一定会轻易的弄清这一切吧。
老爸是智商两百的天才,自己并不像老爸那般有着强大的能力,虽然很努力去做了,但是依旧没有办法赶上老爸。
"才五年而已,你完全不行呀,若我是你,就会放弃这么多年执着的事情了......"
"你是说要我放弃追查这一切吗?放弃为我老爸报仇吗?"
托雷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应声站了起来,拍击着桌面。
"报仇的话,杀掉我不就好了?"
对于托雷这样的举止,修重楼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微微的后退了一点,看着他,脸上依旧是笑容。
"或是你亲手杀掉我,或是将我交给上面然后夺走我的性命,无论哪一种方法,你都帮你老爸报了仇。"
修重楼别过脸,看着那墙壁上方狭小的窗子,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屋外的景色,只是那一片亮光,什么也看不见。
"你这样说的意思是让我算了吗?找个理由放了你,然后任你和慕容晔在继续妄为吗?"
看着修重楼没有丝毫波澜起伏的情绪,托雷更加激动了。
他做警探的目的就是要完成所有父亲生前没有完成的案件。
抓住杀手黑月,和将慕容家绳之以法,是父亲生前最想要做到的两件事情。
所以托雷发誓一定要做到这两件事情,如今已经做到一件,另外的一件就差推开门了。
可是这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推开。
不能当场抓住慕容晔的证据,没有任何方法将他定罪。
"不......我没有这么说......"
脱着腮看着那个只有亮光,其他什么也看不见的狭小窗口,修重楼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托雷似乎没有注意到修重楼的变化,依旧激动的问着。
"唔......"
注视着那片光亮,修重楼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血海,那不断倒下的变的支离破碎的尸体,充满恐惧的尖叫声,在那泛红的月夜下不断的回荡着。
周围全部是血腥的味道。
血与火混杂着,发出腥臭的味道。
兵器与兵器的碰撞发出刺耳的悲鸣,与人类发出的哀号在月下形成一首杀戮的交响乐,不断地在耳边徘徊着,不断地徘徊......
"嗯......"
突然垂下头,修重楼闭上眼,想将脑海中的一切回忆赶出去,那些他一点也不想要回忆到的东西。
"怎么了?"
托雷的声音嘎然而止,终于注意到了修重楼的异样。
"不......没什么......"
又将头靠在桌上,修重楼偏着头仰望着那狭小的窗户,手指拨弄着手腕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天空中似乎有鸟飞过,但是屋子里却看不见。
看到如此的修重楼,托雷心中软了下来,产生一种怜悯的感觉。
在他看来,眼前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少年而已。
还有那双望着窗子的悲伤眼睛,深黑的眸子没有丝毫起伏,但是却那样的哀伤。
Ⅱ
"你要在这里留多久?"
刚刚躺下,修重楼突然听见空气中传来了那死寂的声音。
"嗯......"
修重楼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黑月的问题,听着那不耐烦地声音,显然黑月是生气了。
"到该走的时间就会走了。"
闭上眼睛,修重楼露出笑容。
确实,该走的时候就会走了,这里本就不是他应该逗留的地方,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吧。
若没有自己的出现,就不会有人的生活被搅乱了吧
--一定会离开的,一定会......
※ ※ ※
"肚子饿吗?"
门外突然穿来了托雷的声音,修重楼转过头看这被打开的门,托雷拿着食物走了进来。
修重楼的目光看向他的身后,没有其他人。
"不用看了,只有我一个人。"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