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秦哥是有什么很急的事要做吗?】
——【没有。】
——【……秦哥,咱们还是不是朋友了,你这么敷衍我!】
——【抱歉哈,但有些事现在不能说,总之你别担心,默默没事,我在他身边呢,不会让他出事的。】
罗音叹了口气,到底没再问了,她大概猜得出来,有些事情,是萧默还不准备告诉他们的。
—
转眼就到了元旦。
这天在下着小雨。
那个人和萧默约的见面时间是上午十点,但萧默很早就到了,秦欢陪着他,两人安静地坐在星巴克里。
萧默双手握着杯子,咖啡的热度传到手上,稍微有了温度。
秦欢看着萧默,问他,“要吃蛋糕吗?”
萧默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不想吃。”
“但早餐……”秦欢话还没说完,就见萧默忽然抬头,看向门外——刚才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不是。”萧默喃喃自语,又把头低了下去。
秦欢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萧默的头,“那个人不会那么早来的,现在才九点。”
“嗯。”萧默点头应了,似乎是听进去了,可下次门一被推开,他又会再抬眸去看。
担心、焦急、忐忑……
带着这些心情,萧默没办法冷静,也无法冷静。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点,当秒针也转到12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人。对方戴着眼镜,神情严肃,手里是一把黑色的伞,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古板、禁-欲的气息。
他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然后准确地朝萧默走了过来。
萧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骆昕寒?”
“是我。”
骆昕寒在萧默对面坐下,拿出纸巾擦了擦衣摆的水渍,又招来一名服务员,点了一杯美式。
他对萧默说:“我还要赶回去做研究,只有半个小时,你想问什么,问吧。”
萧默问:“我父亲……萧勤,他曾经是你的导师吧?”
“是。”骆昕寒听了名字,下意识皱起了眉,“直接进主题吧,这些没必要的问题就不要问了。”
萧默脸色有些白,他从怀里将那张合照拿了出来,放到桌上,“这张照片,你还记得吗?”
“记得。”骆昕寒看了一眼合照上的六个人,“我们那时一起做一份历史课题的研究。你父亲,也就是萧勤曾经是我们的导师,我们都是历史专业的,萧勤的课,是专业课。”
他伸手指了指女生旁边的陈非,“只有他不是我们专业的,他只是选修了你父亲的历史课。”
秦欢听了,问道:“那你们六人的关系怎么样?”
“我、吴宇、江建斌、李思、刘庆是同专业同班的,关系自然很好。”骆昕寒每说一个名字,就会在照片上指出来,说完了人名,他就往后靠在椅背上,然后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至于陈非,他是后面加入的,萧勤说他专业知识很不错,就让他参与了我们的课题研究。
其实我们知道,是萧勤老毛病又犯了,他觉得陈非可怜,怜惜他总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还被学校那群富二代霸凌,想让他融入到一个集体,交到一些朋友,才让他跨专业来跟我们做课题的。我们几个男生跟陈非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不过李思喜欢他,所以李思跟他关系是最好的。”
“李思。”念完女生的名字,他突然停了下来,一手按了按眉心,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烟,本来想点,但想起是在咖啡厅里,又作罢了,只是拿在手上,声音沉了下来,“……她就是被杀害的那个女生……死的很惨,胸口中了七刀,刀刀致命,脸都被划了。”
“那样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死于非命,还是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下。”他看着萧默,眼神、语气都很冷,“说真的,你父亲死不足惜,如果不是你一再求我见你,我绝对不会来的。”
萧默脸上的血色褪尽,握着咖啡的手一直在颤抖,秦欢皱起眉,挪了椅子坐到萧默身边,左手环过萧默的肩膀,半揽着他,右手握住了萧默的手,紧紧地握着,像是传递力量一般。
“请你说话注意一些!”
秦欢压低了声音,神情肃然,语气里的寒意溢于言表。
“呵。”骆昕寒笑了一声,拿起刚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口,“还剩十五分钟,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萧默的牙齿已经将嘴巴咬出了血,他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他没哭、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就像是木偶人,只是看着骆昕寒又问:“李思,跟我父亲的关系怎么样?”
“她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你父亲的,却没想到就是那通电话成了她的催命符。”骆昕寒反问,“她一个女孩子,是有多信任一个男性,才会在晚上给对方打电话邀请他来自己家里?”
萧默沉默了许久,直到不远处的大门又被推开,他才再问道:“你说李思喜欢陈非,那么陈非呢?”
“或许是喜欢的,或许是不喜欢的,谁知道呢,直到李思的葬礼结束,他都没出现过。”
萧默说:“最后一个问题。”
他直勾勾地盯着骆昕寒,“陈非和我父亲的关系好吗?”
骆昕寒嘲讽道:“好?不好?陈非的心思很重,所有事都藏在心里。按理来说,他该感谢你父亲的,毕竟你父亲帮了他很多,可他被开除的时候,我见了他最后一面,他提到你父亲,可不是只有感谢而已,分明还夹杂着恨和厌恶……或许是他早就看穿了你父亲是个戴着假面具的疯子吧。”
萧默用尽了全力让自己冷静着,他说:“谢谢你,我没问题了。”
“再见。”骆昕寒走了几步,又回头说,“我猜你找我问这么多,是想为你父亲翻案吧,你不相信他杀人对不对?我其实最早也不相信,我们都不相信,可那么多的证据摆在我们面前,我实在找不到还能相信你父亲的理由,而且李思……我一直喜欢她,她就这么死了,我放不下,放不开。
说实话,你父亲被判死刑的时候,我是高兴的,我想李思能够瞑目了,你现在在做的这些,是在打扰李思的在天之灵,而且也是白费功夫,如果你父亲没杀人,为什么证据全部都指向他?但站在你的角度,萧勤是你父亲,你的做法无可厚非……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能说的都说了。
这些话,就当做是我还给你父亲曾经对我的知遇之恩吧,在学习上,他确实帮了我,就这样。”
第87章
骆昕寒走后,萧默一直安静地坐着。
他低着头, 双手握拳, 手背青筋爆出,掌心都被指甲掐出了明显的印记。
他太用力了, 仿佛只能这样,才能将心中的悲愤全部发-泄出来。
“默默。”秦欢心疼地将萧默握紧的手松开,转而十指相扣着, 不让他再伤害自己,“别把骆昕寒的话放在心上,爷爷之前就说了, 照片上这几个人都是忘恩负义的, 所以没必要太在乎。”
“他曾经是我爸爸一直挂在心上的学生……”萧默的脸色很苍白, 嘴唇也毫无血色,他讽刺地笑了下, 为自己的父亲感到深深的难过。
——萧父做了半辈子的好人, 对任何人都是真心以待,没有丝毫虚假, 他关心、照顾别人, 几乎成了日常,可到最后,却被自己放在心上的这批学生, 当成了披着伪善面具的杀人狂。
秦欢紧了紧揽着萧默肩膀的手,“等到真相大白,他们会后悔, 会受到良心谴责的。”
萧默站了起来,“我去洗一把脸。”
等他再回来时,除了眼睛还有些红,已经再看不出伤心的痕迹了。
萧默重新坐下,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咖啡喝下,然后说:“陪我理一理骆昕寒刚才的话吧。”
秦欢点点头,“嗯,好。”
萧默从包里找出了一本本子,翻开新的一页,根据骆昕寒说的那些,将人物关系列了出来。
“骆昕寒说,李思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我父亲。”萧默边回忆那天晚上的事边说道,“那晚下着雨,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我爸下班后去取蛋糕了,当时还给我打电话……
对了,时间,我记得那个时候在放新闻联播,新闻正好在报道一个恋-童-癖的案子……”
秦欢拿过笔,将19:00-19:30这个时间写了上去。
“李思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一点之间,我爸是在我家附近的手工坊订的蛋糕,而从我家去李思家需要一个多小时,我爸会被确认为凶手,是因为警察在现场找到了半个鞋印,鞋印是我爸的,还有一张蛋糕的单子,上面有我爸的名字。有蛋糕单子,就意味着我爸是取了蛋糕才过去的……
假设我爸七点半就取了蛋糕,然后接了李思的电话,赶过去她家,九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内确实能到……时间没问题。”萧默皱起眉,喃喃自语,“……那其他呢?哪有问题呢?”
当时萧默还小,没有看过卷宗,对案件的了解也不算很多,仅粗略的知道一些,还是从新闻报道里知道的——不论是萧母还是萧玥梅,都不约而同地选择瞒着萧默,她们希望萧默能好好长大。
萧默抿紧唇,因为对案件不熟悉,他无法找到哪里有违和的地方,只能晚上回去再找萧玥梅。
——他需要问清楚案件的全部过程才行。
秦欢柔声说:“别着急,想不到就回去问问你姑姑,她应该会知道。”
“我不会急了。”
萧默垂眸,视线落在列在本子的人物关系上,他沉吟了会儿,最后他在陈非的名字上重重画了好几个圈。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对,按照陈非的说法,他之所以会来祭拜伯父,是因为他惦记着伯父的恩,可骆昕寒说他在陈非退学时见过他,陈非对伯父是恨多过感恩。”秦欢说,“这点就很说不通了,如果骆昕寒说的是真的,陈非为什么对伯父会有恨意?伯父和陈非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是否就是之前陈非瞒着我们的事?”
萧默抬起头,“关于陈非,你有问过秦叔叔吗?”
“问过了。”秦欢说,“但我爸说,当年的案子里,从头到尾都没有牵扯到陈非,当年警方在排查李思身边关系的时候,虽然也有查到陈非,但陈非那时已经退学半年多了,而且也离开了y市,案发时,他不在y市,所以他们认定这起案子跟陈非无关,自然就没有传唤过他。”
萧默说:“我姑姑查到的是陈非没说谎,他这些年确实一直在老家——他老家在g省。他被退学回去以后,就开了一家小店,不过在几个月前他把店卖了,钱还给了他舅舅。
他母亲四年前被诊断患了乳腺癌,需要手术,陈非没钱,就找他舅舅借了一笔钱手术,约定会一年一还,但今年他舅舅做生意失败,急需用钱,陈非没办法,只好把小店卖了,凑够钱还给了他舅舅。从这些调查的资料上看,陈非又好像没问题,可我总觉得哪里很违和……一定有哪里漏了什么。”
秦欢和萧默一样,也觉得哪里很奇怪。
两人在星巴克坐了很久,直到下午萧玥梅给萧默打了电话,告诉他晚上要在外面过节,讨论才暂时停下。
秦欢问:“你现在要去找你姑姑了吗?”
“她再过半小时会过来接我。”萧默说完,垂眸继续看着关系图,他的指尖在陈非的名字上点了几下,突然问,“当年秦叔叔他们在排查李思身边人的时候,有没有查过喜欢李思的人?”
李思长得很漂亮,而且性格外向开朗,为人热情善良,骆昕寒说了,学校里喜欢她的人很多。
秦欢拧眉,“你怀疑这是一起情杀?”
萧默揉了揉太阳穴,又眨了眨眼缓解疲劳,“只是猜测罢了,任何的可能我都会猜。”
秦欢想了想,忽然说:“刚才骆昕寒说了一句话‘李思是有多信任一个男性,才会晚上给他打电话请他来自己家’,正常来说,一个女学生再信任一个老师,也不会在晚上将一个已婚的老师叫去自己家。再大的事都不需要约到自己家里的,约到外面才正常。人人都知道避嫌,她不可能不懂。
而且伯父也是,当天是他和伯母的结婚纪念日,究竟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让他离家不远却连家都来不及回,直接提着蛋糕去了李思家?
我们来做个假设,假如当时李思给伯父打电话,其实是向伯父求救呢?如果那通电话是李思在求救,伯父肯定会匆忙赶过去……对了,那天晚上回到家里,伯父有说过什么吗?或者有什么异常?”
“那天晚上……”萧默皱着眉回想,循着记忆,缓缓说道,“我记得我爸是快十一点才到家的,回来以后先跟我妈道了歉,然后他就开始打电话了……是了电话,他一直在打电话,但对方好像一直没接,他打得着急了,还抓了车钥匙准备再出门,被我妈劝住了,因为那时候很晚了。”
秦欢拿了笔和本子,将假设写了下来,接着在旁边写了“着急”“电话”两个词,并画了重点。
“这个假设如果成立,那么伯父去了,肯定是没见到李思的,否则不会那么着急,那他有进李思家吗?”秦欢问,“当年审理案件的时候,伯父说什么?他有没有见到李思,进到李思家里了吗?”
萧默摇头,“我不知道。”
秦欢问:“你说鞋印和蛋糕单子都在房间里面,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