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警方的说法。”
秦欢思考了会儿,又在本子上写下“没见到李思”、“有没有进门”,然后在旁边打了问号。
“如果伯父是去救人的,那就意味着,当时凶手是跟李思在一起的,李思认识凶手,并且和凶手是熟悉的,不然不会让对方进去自己家里,但后面李思察觉到了危险,给伯父打电话,希望伯父能去帮她,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触怒了凶手……然后凶手杀死了李思。
“不,不对。”萧默说,“李思是认识凶手,但不一定跟凶手熟悉,否则对待熟人,她不会保持警惕,不会给我爸打电话,一定是不太熟,可对方突然出现在她家,顺利进门后,又想对她做什么,她才会慌张地给我爸打电话——如果那通是求助电话的假设成立的话。”
秦欢说:“这点成立的话,再往前推,如果伯父根本没进门呢?那是不是意味着凶手杀死李思后并没有走,而是一直留在屋子里,等到伯父过来按门铃敲门,却没开门。而伯父走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了蛋糕单子——凶手看到它,突然想到嫁祸,就把单子拿到屋里,又拓下了伯父的鞋印?”
萧默眉头紧锁,“如果是这样,很多地方都有漏洞,警方不可能发现不了,除非凶手有通天的本事——”
他的声音停住了,指尖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别想太多,这只是我们的猜想。”秦欢抓着萧默的手,转移话题,“默默,你姑姑差不多要到了。”
他的话刚说完,萧默的手机就响了。
萧默接电话的时候,秦欢就拿出手机,将本子上的人物关系、疑点、猜测全部都拍了下来。
专业的事,还是需要更加专业的人。
虽然秦爸爸是警察,不好直接参与到案子里,不过不出面,在背后帮忙分析,就没问题了。
挂了电话,萧默说:“我姑姑说她快到了。”
“那今天先到这里吧。”秦欢晃了晃手机,“这些猜测和疑点,我拿回去问问我爸,他知道的比较多。”
顿了顿,他又问:“林志峰,你姑姑有让人查过吗?”
“他三年前出国了,至今都没回来。”萧默说,“林志峰应该真的和案子没关系,他不认识李思,只认识陈非,李思出事那天他和朋友去了新加坡,私家侦探拿到了照片,日期就是那天。”
萧默说着,突然一顿,“陈非说过,林志峰跟他是一个宿舍的对吗?”
秦欢颔首,“对,就是林志峰陷害他偷表,他才被开除的。”
“林志峰为什么这么讨厌陈非?”萧默不解,“根据我姑姑让人去查的,林志峰那一伙人虽然顽劣,但除了陈非,再没有欺负别人了……所以只有陈非,原因呢?而且最开始,他欺负陈非也是小打小闹,到后面才演变成陷害,按照陈非的说法,林志峰的目的就是让他退学,为什么?”
秦欢摇了摇头,“陈非和林志峰都没有卷入到案子里,所以这些细节,除了他们本人,没人知道了。”
萧默拿着笔在纸上写下“林志峰”“讨厌陈非”几个字,随后在旁边打上问号。
他低声道:“要是能找到林志峰问问就好了。”
秦欢将笔的笔帽盖上,和本子放在一起,收进了萧默的背包里,“我们走吧。”
萧默“嗯”地应了一声。
两人离开星巴克,走到广场上,这会儿已经不下雨了,不过天还是阴阴的,远处乌云密布,是在酝酿一场大暴雨。
萧玥梅的车没多久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季垚按下车窗,对两人说:“上车吧。”
秦欢摸了摸萧默的手背,打开车门把他推了进去,“周二见,我就自己坐车回去了。”
“等等。”萧默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萧玥梅也回头说:“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马上要下雨了,你没带伞,会淋湿的。”
她又补了一句,“我本来就是要往那条路走的,送你回去是顺路的。”
听了话,秦欢又看了眼阴沉沉的天,也不再客气了。
“那麻烦您了。”
“不会。”
秦欢上了车,和萧默一起坐在后座,没过多久,雨就噼里啪啦地下了下来,雨势很大。
雨天路滑,萧玥梅开车很专注,没有说话。
车上很安静。
萧默垂着眼眸,一直在出神思考林志峰和陈非的事。
秦欢无所事事,便又像在学校一样,单手撑着脸颊,侧着头专注地看萧默,做起了盯妻狂魔。
在快要到秦欢家的时候,萧默突然抬头,望向秦欢,眼睛很亮。
他刚想说话,但顾及到季垚,便没直接说出来,而是拿出手机给秦欢发消息——【我想到了。】
秦欢没立刻反应过来——【嗯?】
——【朋友。林志锋虽然在国外,他的朋友们没有,当年和林志峰一起欺负陈非的人,他们或许会知道原因。】
——【只要能弄懂林志峰要让陈非退学的原因,陈非一直藏着的事,我们或许就能知道了。】
第88章
说是要找林志峰的朋友们,可一群有权有势的富二代, 哪里有那么好找?
何况萧默还只是个高中生, 对方怎么会理他?
萧默根本想不出联系那些人的方法。
案子到这里,卡住了。
他们基于“李思给萧父打的电话是求助电话”而推论的假设要成立, 需要大量的证据来证明。就目前来说,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个假设是成立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还是再仔细去查陈非。
陈非一定有事瞒着他们,而隐瞒的他们的事,或许就是关键。
萧默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晚饭的时候, 出神了好几次。
萧玥梅看着他, 微微蹙起眉,望着他的目光满是担心。
季垚也看了萧默好几次, 最后实在忍不住, 用一根手指戳了萧默一下,“哥, 你怎么了?”
萧默“嗯”了一声, 回过神来,对上季垚关心的眼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
他又看向萧玥梅,“姑姑,晚上回去我想问您一件事。”
萧玥梅愣了愣, “什么事?”
萧默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看着萧默严肃的模样,萧玥梅猜到了,她沉默了会儿,才点头说:“好,你想问什么,姑姑都告诉你。”
萧默垂下眼眸,“谢谢您。”
一旁的季垚扁扁嘴,郁闷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感觉神神秘秘的,我不能知道吗?”
萧玥梅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乖,你吃饭。”
季垚哼哼两声,没有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隐隐约约猜得到是什么,更知道自己帮不上忙。
今天是元旦,新历年的第一天。今晚的y市很热闹,烟花会从九点放到十点,所以吃完晚饭,季垚就和同学约上,准备去玩了。
“别太晚了,要早些回来。”萧玥梅叮嘱了季垚一句,又给他塞了几百块钱。
“我知道的,您也别给我等门,早点睡。”季垚说完,朝萧默和萧玥梅挥挥手,就转身走了。
萧玥梅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小默,咱们也回家吧?家里比较方便说话。”
萧默轻声应道:“好。”
—
回到家里,萧玥梅放下东西后,就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瓶啤酒。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后,问萧默,“你也成年了,要喝一点吗?”
萧默本来想说“不”,但话到嘴边,又滚了回去,临时变成一个字,“好。”
于是萧玥梅也给萧默倒了一杯。
萧玥梅一口气喝了好几杯酒,直到脸颊浮起了绯色,眼神慢慢变得空茫,才握紧杯子开了口。
“小默,姑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些事本来也应该告诉你了,当初我和你妈妈之所以决定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被这件事影响,但现在你大了,而且你这一年来,也一直在追查真相。”
萧默只觉得口中的酒苦涩极了,他低声说:“爸爸刚出事的时候,我还很小,什么都不懂,后来妈妈她也走了,我浑浑噩噩过了半年,直到在学校发生了那件事——那个老师的话,还有他的眼神,像是一根刺扎在我的心底,我突然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不能让爸爸永远背负这个罪名……”
萧玥梅笑了笑,眼圈却红了,“哥他一直都是那么好的人,却要背负‘杀人犯’的罪名离开人世,时至今日,别人提起他都还是恶意满满,庆幸他被判了死刑……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放任自己的眼泪流下来,萧玥梅用双手捂住脸,语气藏着满满的自责,“我也是没用的,三年多了,可还是查不到任何线索……”
她花了大笔的钱雇了私家侦探,可没有用,对方太厉害了,将自己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她相信哥哥的人品,更记得哥哥有多重视家人和学生,恐怕也会信了“哥哥杀人”的结论。
萧玥梅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才擦了擦眼泪说:“小默,你听我说,凶手太狡猾了,而且神通广大,他能将自己出现的痕迹抹掉,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起案子的几个关键证据,蛋糕的单子、半枚鞋印、死者指缝中的血迹、留在凶器上的指纹,全部都是属于我哥、也就是你父亲的,除了他,就只有死者的,再也没有其他人了。这个凶手将现场布置的这么完美,心思缜密到了什么程度?”
萧默皱起眉,“指纹和血迹?”
“对。”萧玥梅拢了拢自己的衣服,似乎觉得有些冷,萧默见了,起身取来了一条毯子,给她披上。萧玥梅笑了下,继续说:“警察确定哥哥是凶手,就是根据这四项决定性证据,更具体的,一个是李思指缝中属于哥哥的血——偏偏那时候,哥哥他确实受伤了,手背被抓伤。”
“嗯,这个我记得。”萧默说,“那晚爸爸他回来的时候,手背有抓痕了,还蛮严重的,妈还问他了,他说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一个半大的女孩拉着一个喝醉的年轻女孩,他见小女孩没力气,都快要摔倒了,就帮忙拦了一辆出租车,又送她们上车,过程中被喝醉的年轻女孩抓到的。”
“是这样的,当年在警局,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萧玥梅仰起头,不让眼泪再留下来,“可是警方不信啊,没监控,更找不到哥哥说的那个女孩……在找不到人,又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哥哥的时候,他说的这番话,就像是在狡辩——警方怎么会相信有那么巧合的事?而且李思的指甲里确实有哥哥的血,哥哥自己都无法解释是怎么回事。”
萧默第一次知道案件的细节,心底的恐惧越甚,他想起了下午自己的那个猜想——凶手有通天的本事。
——是不是当年的案子,其实有一个很大背景的人在做手脚?
那个人是谁?
有怎样的权力?
真相就像是一个充满未知的黑洞,恐怖、骇人无比。
萧默抿紧了唇,手更用力地抓着杯子,他冷静了会儿,又问:“那指纹呢,是怎么回事?”
萧玥梅说:“警方在排查案发现场的时候找到了凶器,是一把水果刀,根据判断,水果刀是李思的,她放在茶几上。和凶手发生争执的时候,那把刀被凶手拿起来,刺向了她的胸口,其实一刀就致命了,可那凶手仿佛有深仇大恨一样,又补了六刀——而刀上验出了哥的指纹。”
萧默唇色发白,他突然也觉得很冷,是那种冻到骨头里的冰凉,他仰头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酒,又重新倒了一杯喝完,牙齿才不再打架了,“这么说……爸爸他真的进过案发现场?”
“不,他没进去过。”萧玥梅说,“哥哥说他那天接到李思的电话,李思向他求救,说有人想对她不轨,哥哥安慰李思,让李思别怕,并且一路赶到了李思家,但他到了以后敲门李思却没有回应,他敲了很久的门,还试图打开,是当时隔壁邻居出来说李思出去了,他才回的家。”
“果然是这样吗?”萧默凝了凝神,将下午秦欢的猜想说给了萧玥梅听。
萧玥梅神色一凛,她一下子坐直了,“等等小默,你再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你们的假设。”
于是萧默又讲了一遍。
萧玥梅站了起来,在宽敞的客厅来回踱了好几圈,最后停了下来,“是了,是了,这就说的通了,当时哥哥确实没有进门的——他不会撒谎,也没有撒谎,他真的没进去,就是在门外,他没见过李思。”
“……可是血和指纹又怎么解释呢?”萧玥梅重新坐下,捏了捏眉心,认真思考。
萧默突然说:“如果凶手认识李思,他会不会也认识爸爸?指纹要拓下来重新印到水果刀上很简单,至于指缝中的血,父亲撞见的那个醉酒的年轻女孩,会不会就是凶手故意安排的?‘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那个不管多么不可思议,都是事情的真相’——假设真的是这样的呢?”1
萧玥梅怔怔地望着茶几上那些空空的酒瓶,“如果真是这样,那哥哥他……”如果不那么善良就好了。
然而这句话,却卡在了喉咙里,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善良没有错,善良不该为凶手买单。
——她的哥哥,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
萧默的酒量不好,刚才喝了几杯,现在有些上头了,他掐着自己的手腕,让自己能够集中精神,“姑姑,你刚才说到,爸爸当年赶到李思家,在敲门的时候,邻居提醒爸爸李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