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被人偷走了,保什么密啊。你先听我说!”沈春鸿回答,“那是姑婆山天坑巨大骸骨DNA样本,这已经是第二次检验。”
巨大骸骨的DNA样本提取出来之后立刻送到了中科院生物研究机构进行检验。DNA样本完整,检验难度并不高。
但检验结果出来并上报之后,所有人都非常震惊:他们看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第一次检验结果太可怕了,所以多出来的样本分成了三份,一份仍然在中科院复验,另外两份分别送到了人才规划局和新希望学院的生科研究所。我这次出差,是因为复验结果仍然匪夷所思。”
乔弗里科学研究所是目前世界最权威的特殊人类生物学研究机构,经过沟通,特殊人类管理委员会决定把样本送到澳大利亚的乔弗里总部,委托他们进行第二次复验。
沈春澜渐渐听出了不对劲。
“等等……这跟特殊人类有关系?”他连打几个喷嚏,“DNA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接受结论?”
沈春鸿看着他没吃完的东西,眼神蒙上浓重阴霾:“是人类的DNA。”
沈春澜一时间没理解:“什么?”
“那副巨大骸骨,是人类的!”沈春鸿压低了声音,凑近沈春澜。沈春澜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压抑的恐惧。
“和现存智人几乎完全一致的DNA序列,不属于任何别的生物。那就是人,是人死后留下的骸骨。”
沈春澜目瞪口呆。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现在仍然记得在电视上看到的骸骨形状,它干枯的肋骨仿佛构成巨大牢笼。
“……如果它是人,它至少有10米吧?”
“17米。”
沈春澜不自觉地打冷战:“你们怀疑那是特殊人类?”
“我们已经确认那是特殊人类。”沈春鸿看着他,“但是,结果太惊人,所以要多次复验。第一次和第二次检验,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是一具高达17米的哨兵的遗骨。”
哨兵、向导、海童、狼人等染色体变异而产生的特殊人类,各自的DNA序列在基因链的不同位置产生了缺失、易位、重复等等特征。目前的科学手段已经可以准确地根据DNA序列的改变判断样本提供者是哪一种特殊人类。
技术已经足够成熟,这是很基础的判断,就跟根据DNA判断持有者是男性或者女性一样,出错可能性几乎为零。
多次复验,全是因为,这个结果太不可思议了。
兄弟俩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17米的哨兵……世界上可能存在吗?沈春澜被这惊人的事实弄得许久都回不了神。
沈春鸿没有逗留太久,给沈春澜留下这个大心结之后就走了。他面对沈春澜时满脸忧虑,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已经变换了高管的严肃面容。
他的同事已经立刻返回上海汇报具体情况,他则留在北京继续跟进事件进度。沈春澜对那位漂亮的混血小帅哥有些恋恋不舍,他只知道这人名字就再无下文,无疾而终的相识容易令人心生牵挂。
不过这惆怅时时刻刻都会被麻药失效后的疼痛打断,即使牵挂也极其有限。他在病床上唉声叹气过了一晚,没能睡个好觉,和天神一般的混血帅哥相比,他更牵挂家里的床。
第二日危机办的人来问话,医院又推他去做别的检查,一同折腾下来,回到病房时他已经饿了。
病房里密密麻麻站了12个人,全都看着一边吃包子一边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的沈春澜。
学生也同样被问话,但问不出什么。饶星海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学生,问话的内容复杂了许多,可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沈春澜身上。现场有没有可疑人物和迹象?完全没留意。
沈春澜安慰众人,又跟他们展示自己的生龙活虎。他的精神体在爆炸发生瞬间给了他珍贵的援护,所以距离爆炸点虽然近,但他、沈春鸿和混血儿伤势都不算重。“再躺一晚上就能回去了,不用担心。”沈春澜说。
周是非他们是递了申请才离开的学校。新希望学院现在几乎全校戒严进行调查,他们不能逗留太久,确认辅导员没事之后便打算道别。
“饶星海留一下。”沈春澜对周是非说,“曹老师现在暂时管你们的出入考勤是吗?你跟他说一声,说我有事情跟饶星海谈。一会儿我哥过来看我,我会让他把饶星海送回学校。”
饶星海留下来了,直挺挺站在病房中央,目光也是直愣愣的,看看沈春澜的脸,又看看沈春澜的包扎好的手臂。
沈春澜脸上也有一些细细的伤痕,但并不严重。
“……还痛吗?”饶星海先开了口。
沈春澜注意到他的眼睛,紧张,恐慌,还有一点点难过和心疼。
他又被这一刻柔软的目光打动了。
混血儿多情的眼睛已经在他脑海里完全消失。饶星海不是情圣,也修炼不成情圣,可他这样就足够了。谁需要情圣呢?情圣永远不如此时此刻他真挚的学生可爱。。
“不痛。”沈春澜撒了个谎,语调明显柔软下来,“饶星海,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
饶星海立刻点头:“你说。”
沈春澜摊开手掌,天竺鼠从他掌心中钻出来,带着一身绒绒的雾气,有些精神不振的样子。
它沿着轮椅爬到地上,还不太清楚此时此地要做什么,身边也没有榛子,转了两圈之后,抬头看面前的饶星海。
饶星海在外套里摸了半天,摸出之前唐楹给他的那根薄荷烟。他试探着递向天竺鼠,天竺鼠乖乖接住了,小鼻子在烟上嗅来嗅去。
“释放你的精神体。”沈春澜命令。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饶星海点点头,白雾于他身上涌出、浮空,黄金蟒稳稳落地。
天竺鼠的注意力被黄金蟒吸引了。它冲黄金蟒举起薄荷烟。金色的长蛇围着它转了一圈,摆摆脑袋,破天荒的没有理它,游向沈春澜。
沈春澜抚摸它的鳞片:“谢谢你帮我。”
黄金蟒红色的眼睛里映出两个红色的沈春澜。
沈春澜的眼睛一直密切关注着饶星海身上腾起的雾气。在黄金蟒成形的瞬间,他确认自己确实看到了另一股怪异的白雾,钻入床头柜下方。
他盯着床头柜,天竺鼠收起烟,颠起小屁股跑到床头柜位置,趴在地上往地面和柜子之间的缝隙瞧。
才看了一眼,它猛地一激灵,转身飞快跑向沈春澜。
但一道黑色的影子已经从下方蹿出,直冲天竺鼠而去。
黄金蟒蛇尾一摆,狠狠朝着黑影拍击而下。
黑影瞬间从地面弹起,打了个转,落在天竺鼠前方。
天竺鼠止住了脚步,又惊又惧。它身后是黄金蟒,前方,则是一条手臂长短、通体乌褐色的小蛇。
黑曼巴蛇终于出现,它警惕地昂起头,与垂首盯着它的黄金蟒对视。
饶星海:“……”
他呆得说不出话来。
黑曼巴蛇心存挑衅似的,细长尾巴在天竺鼠屁股上飞快一扫。天竺鼠原地蹦了一下,心惊胆战地回头。黄金蟒蛇尾悠悠落下,将它和黑曼巴蛇隔开,顺便拢向自己。
两蛇互相瞪着,嘶嘶吐信。
“这是什么?”他指着黑曼巴蛇,“谁的精神体?”
沈春澜:“你的。”
饶星海立刻否定:“不可能。我没见过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节目就由黄金蟒和天竺鼠来表演《大蛇顶碗》吧!
观众朋友们,我们猜猜天竺鼠能否将现场的100颗榛子准确投入碗中!什么?——那位枫玥夕观众你说什么?丢中一个就亲一下?
天竺鼠:Σ( ° △ °|||)︴
黄金蟒:nice,可以,我同意。
天竺鼠丢中第一个之后,观众席忽然开始混乱。
黑曼巴蛇在观众席疯狂游走:丢啊!丢中一个我就咬一人!
节目被紧急叫停。
第29章 两条蛇(2)
饶星海的否定很大声, 黑曼巴蛇愣住了, 蛇尾疯狂摆动,蛇头也跟黄金蟒似的晃来晃去, 紧紧盯住它的主人。
饶星海于是重复一遍:“不认识它。”
小蛇没动作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它啪地消失了形状, 浓浊的雾气朝着饶星海飘去。
饶星海疾退两步,但不可能避开——雾气准确钻入他的身体, 仿佛饶星海是它的唯一归宿。
饶星海还是被吓住了, 连忙拍打外衣。
沈春澜很无奈:“它就是你的。”
“我没见过它!”饶星海大喊,“这是不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什么哨兵和向导的特殊技能?我怎么会有两个精神体!”
沈春澜:“我也没见过有两个精神体的哨兵。”
饶星海面色苍白了:“我是不是人格分裂?”
沈春澜:“……”
他把当日在危机办里, 秦戈跟自己说的话, 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饶星海。
饶星海安静了, 仍旧满脸不敢置信。
黄金蟒已经顺利把呆滞的天竺鼠拢到自己身边,蛇尾在他背上抚了几下,像是在给它压惊。
才拍了两下,黄金蟒也消失了, 饶星海把它收了回去。
天竺鼠愣愣捡起地上的薄荷烟, 才往前滚了几厘米, 面前又咚地落下一条蛇:是黄金蟒。
饶星海把精神体收回去之后再次释放,这次他终于确认,黑曼巴蛇就是从他身上窜出去的了。
“这是黑曼巴蛇,生活在非洲的一种剧毒蛇。”沈春澜问,“你去过非洲吗?”
饶星海:“你说呢?”
黑曼巴蛇落地之后照例迅速找地方躲,但黄金蟒挡在了床头柜前, 它飞快四顾,呲溜一下钻进了沈春澜的轮椅,紧紧贴在扶手下方。
沈春澜觉得有趣:它动作极快,行动的时候根本看不清踪迹,总是带着明显的攻击性,或者如他自己所说,“侵略性”。
但小蛇身上没有恶意,一丝一毫都没有。
尤其在对着天竺鼠和自己的时候。
沈春澜伸手抓住了它的蛇尾,小蛇顺势攀在他手臂上,黑眼睛眯了眯,冲沈春澜张口。
它口腔也是黑的,乍看只有几根毒牙阴森森亮着。
“干什么!”饶星海怒吼。
小蛇立刻闭嘴,软趴趴地伏在沈春澜手臂上,把自己伪装成安全无害、可怜弱小的东西。
沈春澜莫名地确信,它不会咬自己。
“谢谢你帮我。”他也对黑曼巴蛇道谢。
黄金蟒正跟天竺鼠推薄荷烟玩儿,这时候又昂起了头。天竺鼠举起薄荷烟,黄金蟒循例甩尾打掉,天竺鼠屁颠颠地去捡了。
饶星海看着它跑过自己面前,觉得这小东西性子跟狗似的。天狗鼠,他心想。
“我解释不清楚你为什么有两个精神体,但这件事你目前务必保密。”沈春澜说,“你还记得秦戈吗?给你做‘海域’检测的精神调剂师,去见见他吧。让他给你的‘海域’做一次深潜,也许会找到答案。”
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是精神世界——也就是“海域”的外在表征,它会在“海域”基本稳定、人格基本成型的幼儿时期出现。精神体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只有孩子亲手触碰了某种动物,并且对这种动物产生强烈的依赖,比如喜欢它,比如对它好奇,比如难以忘记它……在这样的前提下,精神体才会呈现为这种动物的模样。
饶星海没有去过非洲,他生活的贵州也不可能出现只在热带地区存活的黑曼巴蛇,他没有触碰黑曼巴蛇的机会。
小蛇的来历实在太奇怪了。
让沈春澜意外的是,饶星海否决了他的提议。
“我不去。”饶星海硬邦邦地说,“这蛇对我又没有影响。”
“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我不正常吗?”饶星海反问。
“它对你的影响现在不一定能表现出来,以后呢?以后的事情我们说不准的。”沈春澜很耐心。
饶星海仍旧不愿意:“我都19岁了,如果有影响,早就已经出现。再说了,它是我的精神体,我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它不可能坏到哪里去。”
沈春澜哭笑不得:“我不是说它坏。”
他把小蛇放在自己受伤的手上。右臂打着石膏,小蛇盘在上面,愈发显得黑。
算上昨天救助自己的那次,还有篮球场视频那一次,沈春澜算是和黑曼巴蛇接触过四次。除了黑夜之中的那一次之外,其余三次,黑曼巴蛇在现身之后都会藏匿到黑暗之处,或者隐匿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它很胆怯。这是沈春澜的第一个判断。
而黑曼巴蛇第一次出现在沈春澜面前的那个晚上,接着夜色掩护,它胆子大动作野,一点儿看不出现在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它同时也是行动派。沈春澜心想,这倒跟饶星海有些像。
他其实怀疑,黑曼巴蛇诠释的,是饶星海的潜意识和不能与人说的幽暗欲望。
因为蛇的存在,他小时候就已经被人排挤。这一点儿根深蒂固的怯意,随着他长大,渐渐越藏越深,掖在小蛇的怀里。而饶星海对自己的“喜欢”,也成为了驱动小蛇骚扰自己的动力。
沈春澜决定换一个劝法。
“那你知道它去骚扰过我吗?”他用好手把小蛇抓起,放在地上,小蛇蜿蜒爬向正跟黄金蟒玩抛接游戏的天竺鼠。
饶星海走到沈春澜身边,沈春澜示意他可以坐在病床上。
“……我不知道。”饶星海怔怔回答,“它咬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