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不能亲自观看你的演出,我得走了。”蔚宁跳下面包车,往街对面一辆加长宾利走去,上车前回过头来朝陆泰初挥了挥手,“再见,陆泰初。”
上车后,蔚宁才刚坐稳,田甜立即将体温计戳到了蔚宁面前。
“你不会。”蔚宁看了田甜一眼,接过体温计含到舌下。
田甜一愣,原来是自己太过慌张,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上午,蔚宁让田甜去雅莫门店清点一下服装,田甜不疑有他,直到下午按蔚宁的吩咐上了司秦的宾利,发现车上没有蔚宁,才觉得不对劲,想给蔚宁打个电话,没想到手机刚拿出来就被保镖收走,人也被困在了车上。田甜不知道蔚宁要做什么,只知道蔚宁的感冒拖了很多天,已经很严重,所以离开前特意叮嘱小夏看着蔚宁,不对就直接送医院。现在看蔚宁一脸病容,不像是去过医院的样子,要被程葭知道她没看好蔚宁,大概率饭碗不保,怎么不急。
“那,我的手机……”
蔚宁努嘴,让保镖把手机还给田甜。
“老板,你得去医院。”田甜给程葭发信息,态度难得强硬,“不管我会不会被炒鱿鱼,你都得去医院!”
“吃过药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发烧我有经验。”蔚宁含糊一句,指指嘴巴,示意田甜不要再说话了,让自己认真量体温。
三分钟后,田甜扫了一眼温度计,立马对着驾驶座的小夏嚷嚷:“三十八度!去医院!”
蔚宁抽走体温计,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得出结论:“不,是三十七度九,低热,马上就退了,不用紧张。”
田甜知道自己管不住蔚宁,直接给程葭打电话,再一次催促她赶紧回来。
蔚宁眯了一会儿,突然惊醒,“哎呀,我没有关桀的电话号码。”
田甜惊得肩膀一耸,以为蔚宁又出什么事了,赶紧追问:“什么?怎么了?”
“算了,随他去吧。”蔚宁翻了个身,无情地把陆泰初抛到了脑后。
蔚宁回到酒店,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倒头就睡。
半小时后,程葭从电视台离开。
中午看到方景,程葭已经起疑,等发现联络不到田甜,更加确定蔚宁早晨让她来香市不是偶然想起尾款没有处理,而是为了把她支开,才特意约了购片部的主任一起谈事情。主任早就听说程葭背后的老板来头大,说什么都不肯放程葭走。会议临近尾声,程葭收到田甜的信息,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硬找了个借口告辞,带着方景直奔酒店。
程葭进了房间,让田甜把蔚宁弄醒,又量了一次体温。
“多少?”程葭问。
“三十九度了!”田甜大叫。
“你说你究竟想干什么?把我们都支开……”方景胡乱嚷嚷,BGM异常地响。
“别吵!”程葭狠狠斜了一眼,方景立即闭上了嘴。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蔚宁清清嗓子,“要是明天起来还没退烧,再去医院。”
“恐怕不行。”程葭皮笑肉不笑,“司秦说十分钟后他要看到你在医院的定位,他在回香市的路上。”
蔚宁揉揉眼睛,终于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他不是明早的飞机……”
程葭耸肩。
难道他要为了自己错过一家团聚的圣诞假期?蔚宁发誓,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那你跟他说他要是不掉头回临港,我就不去医院。”蔚宁咬牙。
“你觉得可行吗?”程葭继续皮笑肉不笑。
“行吧。”蔚宁叹气,接过程葭抛来的棉袄套上,摇摇晃晃地下了床。
程葭瞄了蔚宁一眼,“要叫个担架来吗?”
“你开玩笑的吧?”蔚宁抬高声音。
“是啊。”看蔚宁肯乖乖去医院,程葭放松下来,由衷地笑了一声,多少缓解了一下当前过于紧张的气氛。
赶到医院,天已经黑透。田甜挂了个急诊,人还挺多,排了一会儿队,急得程葭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在走廊里兜圈。方景被程葭留在酒店,只带了一个小夏,三人陪着蔚宁验血、拍片,不出意外,高烧,需要挂水。
天气寒冷,输液室人满为患。程葭给蔚宁换了个VIP间,虽然不是单间,总比人挤人的大厅好上许多。
田甜出去买饭,小夏坐在角落里观察着蔚宁的一举一动。蔚宁歪着脑袋靠在躺椅上,偷偷把点滴调快了一点。他不喜欢医院,实在不想多待。
过了一会儿,看程葭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蔚宁主动招供:“对不起,我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
“有吗?”程葭不是很在意,听这语气,明显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拍拍蔚宁,拿出一回来就没收掉的手机递到蔚宁手边,“挂水很无聊吧!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就上上网,看看笑话。”
诚如蔚宁所愿,短短几个小时,陆泰初果真爆出了圈。事发当时已有路人对陆泰初的诡异行为拍照、录像上传。陆泰初恢复自由后发现关桀不在,无奈之下一头扎进商场,想暂时躲一躲。好巧不巧,进门第一个展厅就是他自己代言的护肤类快销,人形立牌还架在柜台边上。柜员们尖叫着认出陆泰初,很快将路人聚集到展厅内,将商场堵得水泄不通。由于人越聚越多,惊动了附近的岗亭,闹剧最终以陆泰初被带上警车告终。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围脖上,一条内容为“陆泰初丁字裤庆圣诞”的热搜悄悄出现在热搜榜前五十,半小时内迅速登顶,后面还罕见地加了个“爆”。点进热搜,营销号齐齐上阵,视频、照片散播得到处都是,粉丝完全控不住评论,要说背后没有资本下场,谁也不信。至于陆泰初方面,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任由谣言满天飞。
此时的蔚宁并不清楚网上舆情如何,也无心理会。他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谢绝了程葭的好意。
“我没有露面。”蔚宁相信司秦请的保镖都是最专业的,手脚一定很干净。
“嗯。”
“这是他的手机。”蔚宁交出赃物。
“嗯。”
程葭招手让小夏过来把手机拿走,一起处理掉。
一时安静。
“蔚宁。”长久的沉默过后,程葭看着蔚宁的眼睛,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恳求,“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这样……可以跟我说一说吗?”
“他……”蔚宁开口,嗓音沙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突然说不下去了。
“算了,你休息吧。”程葭按了下蔚宁的额头,让他不要说了。
蔚宁反倒笑了,问:“程葭,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程葭无奈地摇头,“你太狡猾了。”
“你上午就开始发烧了对吗?你想让我们知道你有多讨厌陆泰初,甚至不惜用一些不堪的手段来作弄他。恶心别人,也恶心了自己。可是你也为你自己的恶意感到羞愧,害怕被身边的人嫌弃,甚至要用生病来掩饰,让我们不忍心苛责你半句。更狡猾的是你最后竟然自己放弃了,还让我们怎么责怪你呢?”
在小夏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程葭并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既然蔚宁不开心,那就随他去闹吧。一个陆泰初而已,哪怕弄到池莫声头上,她都有办法摆平。可是当她听到蔚宁最后只给陆泰初戴了一顶圣诞帽,脖子上套了一袋苹果,顶多嘴里塞丁字裤比较出格之外,什么也没有,程葭突然迷茫了。
程葭知道那条豹纹丁字裤是剧组前不久才用过的道具,因为男二嫉妒男主,于是怂恿女二将丁字裤塞在男主的衣柜里,好挑拨男女主之间的感情。
所以他在做这件事之前,连帮陆泰初开脱的理由都已经想好,她还能怎么办呢?更何况当事人还一脸虚弱,眨着因发烧而微微泛红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你。
“是的。”蔚宁低笑了一阵,抬头,“所以你可怜我吗?”
第81章
“傻孩子。”程葭微微笑着, 靠近蔚宁, 怜爱地摸了下蔚宁的脑袋, “你怎么这么傻呢?你以为我会阻止你吗?还特意把我支开,太傻了。”
蔚宁低下头,略微有些难为情。
“你不知道吧, 我见识过的手段比你想象的还要肮脏得多。当我决定要为司家做事,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如何帮涉案的富二代们公关、开脱,甚至逃逸。善后, 是我最擅长的工作。当然,我知道你从来不是那样的人。我很庆幸司秦也不是。”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我在你身边的唯一目的就是保全你。你可以信任我、依靠我,也可以命令我、支使我。不要觉得见外, 也没必要不好意思。你记住啊, 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程葭缓缓说着,声音温柔悦耳。
“谢谢你,程葭。”
但是司秦走了,你也会走的。
蔚宁握了一下程葭的手, 困意渐渐上涌, 终于撑不住,歪头睡着了。
挂完点滴, 几人收拾了一下,准备回酒店。程葭走到门口, 意外发现方景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呆在酒店自由活动吗?”程葭皱眉。
“我不放心嘛,反正没事做,来接你们回去呀。”方景唠唠叨叨,低头看了下时间,“今天睡不了觉了吧?现在赶回去,到临港差不多都要天亮咯,还要去TDC开会,通宵那是肯定的了。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为什么要通宵?陆泰初这种人也值得TDC为他通宵公关?再说TDC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也发烧了吧,要不要留下来挂个号?”程葭奇怪地摸了一下方景的额头,惹得方景满脸通红,不是发烧胜似发烧。
TDC算什么东西?就陆泰初这点斤两也配她亲自出面?程葭冷笑。她倒是想告诉TDC如果陆泰初肯亲自过来给蔚宁下跪道歉,她可以考虑不再花钱顶热搜。但也只是考虑。虽然直到现在她仍旧不知道除了Paradise那一次,陆泰初又做了什么恶心的事惹蔚宁发毛,反正都是陆泰初的错,总没错。
回到酒店,程葭把手机还给蔚宁,让他稍微理一下司秦,已经轰炸了一个晚上了。
“哎,麻烦。”蔚宁嘴上嫌弃,动作倒是飞快,赶紧接过手机解了锁,点开司秦的头像,发现程葭在去医院之前就给司秦打了招呼,说自己要休息,手机不在身边。对方明明知道自己看不到信息,还一个劲地报告着行程,隔十分钟发一次定位,也不嫌烦。
总是这么自说自话,莫名其妙地招人喜欢。蔚宁抓着手机,美滋滋地想着,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还早呢,你先睡,不要等他。”程葭提醒。
“哦。”蔚宁点头,给司秦回了一个睡觉的表情,乖乖把静了音的手机塞到抽屉里。就是想等也等不了,他实在是太困了,躺下去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半夜三点,司秦抵达酒店。
见司秦匆匆忙忙从电梯里出来,程葭立即上前,准备为下午的突发事件做一个简短的报告:“今天……”
“两件事。”司秦打断程葭,“一,能不能处理;二,他有没有事。”
“能处理,他没事,除了有点发烧。”程葭言简意赅。
“行。”司秦点头,微微蹙眉,“那……叫什么来着?陆泰初?让他消失吧。”
由于行程漫长,车上也没有其他娱乐,司秦只能百无聊赖地用手机上网,刷了几个小时的围脖,终于记住了陆泰初的名字。
看程葭沉默,司秦略有不满,“能不能办?”
“能。”程葭回神,立即点头。
“行了,去吧。”司秦看了程葭一眼,轻轻旋开把手,推门而入。
程葭抿了抿唇。不是不能办,她只是觉得有关蔚宁,司秦处理问题的手段越来越失之偏颇。他不关心事情的本质和原委如何,但凡与蔚宁的立场有一点违背,通通推到自己的对立面。面对蔚宁,他没有原则,没有理智,好像蔚宁就是他的原则和理智。这种先入为主的习惯深究起来,其实非常可怕。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她看清了蔚宁所有可说或不可说的小心思,最后还不是忍不住偏向蔚宁?倒不如像司秦这样一开始就倾倒得彻彻底底,还能省下一点不必要的脑细胞。
蔚宁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五点。司秦抱着手臂坐在床边,什么也没有做,就静静地看着蔚宁,似乎一夜没睡。
“你来啦。”蔚宁睁开眼睛,动了动,从被子底下伸出手。
司秦会意,立即放下架着的双腿,俯下身与蔚宁十指相握,嘴上却抱怨:“谁说我不掉头就不去医院的?我看你现在挺高兴的啊。”
“我……”蔚宁支吾了半天,干脆直接承认,“嗯,对呀,嘿嘿。”
司秦觉得自己简直受够了蔚宁嘴上的乖巧,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有时候还觉得这样的蔚宁要命的可爱。只是这次牵连到健康问题,警报升级,决不能像以往很多次那样让他轻易蒙混过关。
司秦知道上一世蔚宁的身体非常差,那次从酒店回去之后病了整整一星期都没露面,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重生后,他督促蔚宁规律作息、勤加锻炼,从没有松懈过一天,也千叮万嘱程葭要将蔚宁的健康和安危放在第一位,除此之外,哪怕拍戏都是次要的,却还是因为一个杂碎让他噩梦连连,甚至到病倒的地步。
“你很厉害啊,搞成这种样子。”司秦板起脸,表情格外严肃。
蔚宁一怔,感觉脊背一僵,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却不知道自己心里惦记着的跟司秦说的完完全全是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