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雨冷静了一下,问:“为什麽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结婚的事呢?”
张大友,说:“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我们公司的大部分原材料是他们公司提供的,而销往美国的产品也是经他们公司才上市的。一直以来两家的合作关系都十分融洽,但近几年的全球经济危机给他们公司造成严重的冲击,他们有意拓展在中国大陆的市场,但在同类行业中,我们公司是首屈一指的理想对象,再加上你和小惠从小就认识,关系又很好,结婚的问题只等小惠读完博士就可以办了。谁知道小惠却突然病了,你父亲分析,他们恐怕是想要借结婚为名,把合作的事情定下来,这样就算小惠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至於影响两家公司的合作关系。”
等张大友说完,司徒雨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我和小惠结不结婚是我们自己的事,怎麽能作为你们交易的筹码呢?没错,我和小惠的关系是很好,我们也私下商量过结婚的事情,但这绝对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和两家的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要在这种情况下结婚,那对我,和小惠都是一中侮辱,这婚我绝对不能结!”
张大友,说:“你父亲也没说让你马上就结婚,只是想让你去美国一趟,一来看看小惠的病情如何,二来……二来探一探虚实。”
司徒雨有些不耐烦,问:“探虚实?探什麽虚实?”
张大友叹气,说:“这一年来你不在上海,有些事你根本就不知道。美国有好几家大公司,都给我们发来了订货协议,条件优厚者也有三两家,所以你父亲早想解除和小惠家的和约,另辟蹊径,与别的公司合作。只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才迟迟没有施行。”
司徒雨已经看惯了这种生意场上的尔奸我诈,所以并不吃惊,他说:“你们找谁合作与我无关。我和小惠的婚事我们自己会安排,就算你们解除和约,也不会影响到我和小惠的关系。”
张大友并不理他说些什麽,自顾自地,说:“小惠的父亲迈尔先生是个生意场上的老狐狸,他早就闻到了味儿,所以先下手,要你和小惠结婚,否则他或许会找借口首先与我们终止和约,那样,我们公司损失可是不小啊!”
司徒雨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问:“小惠的病情怎麽样,你知道吗?”
张大友叹了又气,说:“情况好象并不乐观,美国的医院要立即给她做开颅手术。”
我现在回去给她打电话,说著站起身就要走。张大友连忙喊住,说:“等一下!我还有事和你说。”
司徒雨回头,问:“还有什麽事?”
张大友从皮包中拿出一叠文件,放在桌子上,说:“这是火蝴蝶出兑的协议,你签一下字吧……”
没等他说完,司徒雨就发起了火,气冲冲地问:“谁说火蝴蝶要兑出去了?谁让你自做主张的?”
咖啡馆里很是安静,除了响著轻轻的《斯卡布罗市》的曲子,就什麽也听不到了,他这麽一嚷,惹的所有人都朝他们望过来。张大友也很尴尬,满脸通红的说:“我们应该立刻回上海去和你父亲商量一下这个问题。这边自然就不能再管了,何况那个酒吧根本就不赚钱,每个月不赔钱就已经不错了,现在难得有人出钱,我……”
司徒雨根本就不管就没有耐性听他说下去,厉声说:“这事不用商量,火蝴蝶是我留给阳阳的,等我离开那天,这个酒吧就是他的了。谁也不能把他兑出去,出多少钱都不行!”说完他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张大友呆呆的望著门口,长叹不已。
※※※※z※※y※※b※※g※※※※
回到家之後,梦昕阳还没有睡,正躺在床上看电视,见到司徒雨闷闷不乐的样子,问:“怎麽了?他找你什麽事啊?”
司徒雨不知怎麽和他说,就只有搪塞,说:“没什麽,就是老爷子想我了,想让我回去看看。”
梦昕阳看出这事绝对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的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当梦昕阳醒来时,司徒雨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空荡荡的大床上,少了一个人的感觉确实不好受,梦昕阳突然这样觉得。
但当他起床後,司徒雨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提著热腾腾的早点,边走边说:“起这麽早啊,怎麽不多睡一会?”
“我睡醒了发现你不见了,就起来了。你怎麽起这麽早?”
“我?我去买早点啊。”
梦昕阳半信半疑的接过早点,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他笑著说:“你今天表现怎麽这麽好?是不是有什麽事呀?”
司徒雨心中一动,笑著说:“哪有啊!难道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梦昕阳也不理他,准备好晚筷,二人开始吃饭。
吃完饭,司徒雨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点了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梦昕阳奇怪的问:“你什麽时候学会抽烟?”
司徒雨淡淡的笑了笑,没说话。
梦昕阳看他的深情就知道,一定有什麽事情发生。
司徒雨慢慢的抽著烟,似在想如何跟梦昕阳说。
香烟已经燃尽,司徒雨才慢慢的,问:“如果我要离开你,你会想我吗?”
梦昕阳不知道他为什麽会没头没尾的问出这麽一句话,瞪著眼睛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司徒雨淡淡的一笑,说:“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喜欢一个叫冷晓川的人。对吗?”
他突然提到冷晓川更是另梦昕阳意外,转念一想,一定又是红鸭的杰作。但红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认为梦昕阳还一直深爱著冷晓川,却不知道梦昕阳已经决心要和冷晓川只做好朋友。此时司徒雨问出,梦昕阳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其实司徒雨也不需要让他解释,他继续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冷晓川”说著从抽屉的最里面,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梦昕阳。
梦昕阳接过一看,上面两个人:一个身穿海军军装,一个戴著墨镜。正是司徒雨和冷晓川。他们肩靠著肩,站在大连海边。
“你……”梦昕阳一下子愣住了,看看照片上的日期,正是自己答应与他在一起後的不久。
司徒雨,说:“我并不是调查你,我只是想了解你的心”他顿了一下,说:“和你在一起段日子,你让我感觉没白活一回。虽然你从没说过‘你爱我’但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对我好,这就足够了。”说完这句话,他显的非常失落。
此时的梦昕阳真的被他感动了,他明知道自己心里早有了喜欢的人,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爱著自己,这样的感情,恐怕此生再也难找了。可叫他不明白的是,司徒雨为什麽今天把这事告诉自己。
就听司徒雨继续,说:“其实我也一直在骗你,我并不是什麽商人。我父亲是上海梦想公司的董事长,我只是一个被人看成是纨!子弟的富家公子而已。”说到这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象卸下了一个包袱一样,然後继续,说:“我有一个女朋友,正在美国读书,昨天听说她得了脑膜炎……”
记忆把他拉回了那个火热的年代,他与一个高鼻梁,大眼睛,却一头黑发的女孩走在上海的街头,两人手牵著手,肩并著肩,那幸福的神情让每个见到他们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眼神。
叹了气一口气,说:“今天早晨打电话给她,她的手术虽然非常成功,但需要细心的调养。她说她想我……我,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他不知如何措辞来说明这件事。
梦昕阳却已经明白,但他却不想明白。他站起身,说:“我回家了。”
司徒雨慌了神儿,问:“回家?急什麽。”
梦昕阳一边穿鞋,一边说:“我一个月没回家了,该回家看看了”说著推门走了出去。
司徒雨不知自己哪做错了,愣了一下,说:“你等等,我送你。”
梦昕阳没有回答,一个人飞快的跑下了楼,刚到楼门口,就碰见张大友,他也没打招呼,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正当张大友莫名其妙的时候,又见司徒雨从楼上跑了下来,他问:“阳阳呢?”
张大友顺手指了指,说:“哭著跑了。”
司徒雨也不理他在自己身後喊著些什麽,径直按照他指的方向追了出去,当追了一阵却不见人影。无奈只有回到家里取了手机,给梦昕阳打电话。可梦昕阳的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随後再打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
司徒雨傻傻的坐在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z※※y※※b※※g※※※※
梦昕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跑,更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流泪。从他与司徒雨在一起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一定会有这麽一天,他以为既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即便是真的走到了那一天,他也可以坦然的去接受,去面对。可谁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哭。
在他心里,其实早就把司徒雨当做了生命的一部分,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一个人孤独的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回家?
家,确实是个躲避风雨的好去处,但对於梦昕阳来说,回家之後他又要穿起那见伪装的衣裳,面对亲人们,装出一副乖巧可爱的天真笑脸。他已经厌倦了那种生活。
他打通了红鸭的电话,约红鸭出来。
一见到红鸭,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趴在红鸭的肩膀上,哭了起来。红鸭有点手足无措,料想又是遇到了什麽委屈,便问:“怎麽了?都这麽大的人了,怎麽还哭鼻子啊,快,把眼泪擦干净,让大家看到多不好啊!”
其实在大街上他们两个人的举动已经很惹人注意了。好在红鸭不在乎这些,梦昕阳在大悲之下,也不在乎别人是怎麽看自己了。
问了半天,梦昕阳也说不出因为什麽哭,只是说自己心情不好,想找人说说话。红鸭知道他这个“妹妹”一向都是小孩子脾气,来了火儿,不管是谁都有可能被烧,但当火消了,就又和个没事人一样。
他只有陪著他逛街,吃饭,聊天,足足到晚上7点多的时候,才送他回到家。刚到他家楼下不远处,就见到司徒雨的车停在那儿,红鸭走上前敲了敲车窗,司徒雨打开车门揉著眼睛从里面下来,看样子一就等的睡著了。但一见到梦昕阳立刻又笑了起来,急忙问:“你跑到哪去了?怎麽不接我电话呢?我等了你快一天了。”
红鸭看著他的紧张相撇嘴笑著,拉过梦昕阳的手放在司徒雨的手中:说:“我可把你的‘宝贝儿’换给你了,我现在要走了!”说著真的走了。
司徒雨紧紧拉著梦昕阳的手,好象生怕他会再跑掉一样,轻声说:“你去哪了?怎麽连红鸭的手机也打不通呢?我都急死了”他说的无比恳切,看样子真的是很著急。
梦昕阳也知道自己过於任性,但还是低著头不肯说话。
司徒雨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连忙解释,说:“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不要不理我啊……”他的话还没等说完,梦昕阳就扑到他的怀里,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17.火舞金蝶
经历了风霜和雨露,我由虫,变成了蛹;
又经历了痛苦与黑暗,我终於从蛹,变成了蝶。
但当我舞动起那美丽的翅膀,飞过百花丛中,飞在这个世界里的时候,我才真正发现:原来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z※※y※※b※※g※※※※
深夜,他们二人谁也睡不著。司徒雨不敢再开口谈自己要离开的事。他只尽可能的靠在梦昕阳身上,让自己能多一刻感觉他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梦昕阳无比平静的问:“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嗯。”
“什麽时候?”
“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走。”
“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也许会吧。”
“那我能再见到你吗?”
……
他们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的是否忧伤,谁也不知道谁是否流泪,只是如老友重逢般平静的谈话,却在彼此心中激起了无数波澜。如此平静的对话,谁又知道他们心中经历了多少痛苦的纠缠。
司徒雨不能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这次去上海之後,他就会去美国与大病初愈的小惠结婚。然後他就会接管又双方投资在美国建的开发公司。或许从此之後,他就不会再回到中国了。
梦昕阳虽然不知道这些隐情,但却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因为自己,而破坏别人的幸福。
--这是他的原则。
与其哭著说“天长地久”让两个人都活在内疚当中,倒不如笑为对方祝福。
这是一种超越了“爱情”的情感,世界上拥有这总情感的人,就拥有了真爱。虽然两个人不能相聚到永远,但至少彼此间拥有过一段美好的往事。
对此时的梦昕阳来说,这比什麽都重要。
※※※※z※※y※※b※※g※※※※
又是一个美丽的早晨,窗外晨曦一屡,将整个世界点亮。
梦昕阳醒来时,发现司徒雨正深情的望著自己。仿佛在欣赏一幅17世纪的欧洲油画。
梦昕阳笑了,笑容中有说不出的苦恼和忧伤,他知道,这种眼神或许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司徒雨被他的笑容吸引,他也知道,这种笑容或许此生都再难一见了。
彼此都珍惜著剩余的每一分一秒……
这一刻,彼此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对自己是那麽的重要。
但,分离是再所难免的事情。彼此都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勇气去面对那个伤感的时刻。
司徒雨用三天时间办好了一切过户手续,又将卖掉汽车的钱瞒著张大友为梦昕阳存在了一张银行的卡中。
虽然梦昕阳一再强调,自己不懂经营,又不懂管理,更没有兴趣去做什麽老板,但司徒雨还是执意要把“火蝴蝶”交给他。
--这是他留能给他的全部。
分离,总是低调的,伤感的,但人生却免不了要分分离离……
在机场,人来人往,大家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忙碌著。
张大友提著行李,已经等在了蹬机口前。司徒雨却握著机票迟迟不肯离开。
他想再多看一眼这个曾经让自己废寝忘食的人,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永远都会生活在那个“冷漠”的世界,是他,给自己带来了无数快乐,也给自己带来了无数忧愁。
但对他来说,无论快乐还是忧愁,都算是一种幸福。
朋友,记住,忧愁有时也是一种幸福。如果你有一个可以使你快乐,也可以使你忧愁的人,那你就该好好的珍惜他。这样,当你“失去”他的时候,你才会对自己说:我不後悔!
司徒雨没有什麽可以後悔的,如果说有,那就是他後悔自己没有早一点认识梦昕阳。
他们平静的对视,好久,好久,谁也不想说话,因为生怕一开口,就会不顾一切的将原来的计划全部推翻。
但所剩的时间实在太少,如果再不抓紧时间的话,那这就要成为一个无声的告别了。
最後还是司徒雨,以一个长者的口气,说:“如果你考上了大学,你就把酒吧交给红鸭,让他替你管理。但不能把他让给别人。可以吗?”
梦昕阳用力的点了点头。
“如果你考不上大学,那你就用心把‘火蝴蝶’经营下去。那是我们‘梦’开始的地方,我不想让它结束……”他的眼睛已经湿润,再也说不下去。
梦昕阳的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
司徒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冷晓川是个不错的小夥子,如果你能帮他,就帮他一下。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那样,那样我会伤心的”说完,他微微一笑,展开双臂,说:“来吧,再让我抱一抱。”
梦昕阳不顾一切的扑到他的怀中,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衫,流到了他的心里。
身後的张大友还在焦急的等待,司徒雨知道,等待著他的又何止张大友一人。上海的父亲,正等著这唯一的儿子来继承父业;异国他乡的小惠正在病床上等待著自己去安慰,照料。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但他还有一个心愿没有了。
他轻轻的,如同往常一样,双手捧著梦昕阳的脸蛋,柔声问:“你爱我吗?”
梦昕阳沈默了……
司徒雨淡淡的一笑,不再停留,转身走过了那道象征著永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