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段话后停顿了一下,斟酌了措辞后继续说:“妈妈她现在的情况不是特别好,暂时还有些不稳定,所以小元幸稍微等一等妈妈好不好?”
元幸抿了抿唇,看着王愆旸没说话。
凉风吹起窗帘,带过气流,吹起元幸前额的头发。
看他略带懵懂的眼神,王愆旸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伸手将他鼻子边上沾着的卫生纸给拿掉:“听没听懂都不要紧,元幸只要明白,妈妈其实还是爱你的就行了。”
元幸眨眨眼睛,感受着凉风吹过眼睫和额发,却感受不到心中那团迷雾被推开的感觉。
他想了想,问:“妈妈是,是像小秋弟弟那样的,那样的状态不好吗?”
小秋弟弟也是被人欺负,然后把自己锁在家里不出门也不见人的,就像是开心先生说的那样,状态很差,需要缓一缓,或者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来帮着自己走出来。
王愆旸一愣,本来想否认,不过想想元幸如果能这样想的话也未尝不可,这样对元幸来说也是一种成长,于是便点点头:“可以这样想。”
客厅一时安静了不少,只有王愆旸不断地轻轻用手拍着元幸后背的声音。
一下接一下,平和又心安。
元幸坐在王愆旸腿上,睁着红肿的眼看茶几上的那束半只脚踏入零落成泥的康乃馨。
在听了王愆旸那段话后,他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虽然还是想妈妈,但至少已经不哭了。他拿小秋和妈妈的事情做比较,得到王愆旸的答复后,自己心里头也想了比较多的东西。
他是要保护妈妈不让她受到伤害的,如果妈妈看到自己会难受不舒服的话,那自己就……就等一等妈妈,等妈妈的状态稍好了一些,自己再去看妈妈。
左右元幸已经找到了妈妈,虽然还没有见面,但得知妈妈和自己同在一个城市,看着同一个圆月,他就觉得无比的安心。
既然如此,那他能不能像帮小秋弟弟那样,也帮一帮自己的妈妈呢?
这样的话,他就能帮助妈妈从不好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自己也就能更快地和妈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话本来打算用个虐一点的剧情收尾,但是写着写着觉得不太妥,就删了重新做细纲新写了一版,更的少了点,明天多更一点~
不少小可爱都在说小星星见不见妈妈啊,见到妈妈对妈妈不好,会让妈妈想到之前的痛苦,但是见不到妈妈的话我们小星星又会难受。
其实妈妈这个剧情线在进行的同时,小星星的成长线也在往前推进,不管结局如何,元元总会在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里学到一些东西,不断地成长。
可能我在写妈妈这条剧情的时候稍微现实了一点点,但这毕竟还是小说不是真正的现实qwq,咕咕还是希望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happy end~
第九十一章
王愆旸看着元幸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用手指轻轻在他红肿的眼皮上摸了摸:“去休息会儿吧元幸, 不想那么多了,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元幸没说话,只点点头, 从王愆旸怀里跳下来,带上那束康乃馨走到了书房, 轻轻关上门。
书房门扉紧闭,元幸靠在门后, 看着手里已不成样子的康乃馨,缓缓将康乃馨的花束凑近,将脸埋了进去, 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偷偷哭哦元幸, 躺床上快睡觉。”门外传来王愆旸的声音。
元幸小声地
王愆旸在门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确认元幸没有偷偷哭泣后又坐回沙发上。
他拿出手机, 看了几眼嘉铭的联系方式, 最终叹了口气,将手机屏幕摁灭,丢到一旁。自己仰躺在沙发上, 抬起一只手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样太难过了。
难过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在元幸妈妈这件事里,他做什么是正确的,做什么是错误的。
嘉忆应该已经知道了元幸和她同在京市,毕竟在茶社那会儿, 元幸的哭声和恳求嘉铭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电话那头的嘉忆是一定能听到的。
知道了的话……
虽然没有见到嘉忆,但可想而知她的状态可能会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平静了四年的生活,一朝被毫无防备地撕碎,对有着那些经历的嘉忆来说就像洪水猛兽一样,比噩梦还可怕。
王愆旸把手拿下,看着头顶的轨道灯。
暂时还是先不要打扰了,这样对双方都好。
元幸似乎也将王愆旸说的话给听了进去,安安静静地早上去康复中心,下午上班或者是在家里呆着,不哭也不闹,也不会主动地跟王愆旸提起这件事。。
这天下午元幸不用去上班,本打算在家里休息,结果被令秋迟叫了出去。
自从令秋迟走出心里那片阴影后,他和元幸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像两个小朋友一样。经常会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元幸推着他去公园散步,不过最终都会变成令秋迟带着他去吃好吃的。
以为你令秋迟记得元幸喜欢吃甜的,便带着他来了自己常去的甜品店,说是带着他尝尝初夏新品。
松饼上淋了枫糖浆,小蛋糕的夹心是樱桃馅的,旁边摆着装饰的巧克力,洒了白色的糖粉和星星糖。
然而元幸却一点胃口和心思都没有。
那天过后他明面上是没表现出什么,但那件事其实依旧在心里头装着,像荆棘一般,时不时就刺一下,午夜梦醒后也是一脸的泪水。
那是他的妈妈,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一点都不在意。
最近几天他一直都将妈妈的那张照片随身带在身上,偶尔拿出来看一眼排解一下心中思念的情绪后,就马上收回去,连第二眼都不敢看。
毕竟他也答应了开心先生,见到妈妈要笑着,不能哭,也不能去打扰,因为妈妈的状态不好,要等等她才行。
令秋迟晃着手里的叉子,已经消灭掉了两个蛋糕,看到元幸一口未动面前的蛋糕,还看着某处发呆时,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白菜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蛋糕也不吃?”
令秋迟已经知道了元幸本名,但是小白菜已经叫顺口了,这才一直没改口。
“啊。”元幸回神过来,慌忙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盘子蛋糕,“没有什么的呀。”
蛋糕顶部的樱桃被他用叉子戳掉,骨碌碌地从桌上滚下,掉到地上滚得远远的,红色的果酱在白色的地板上拉出长长一道痕迹。
元幸慌慌张张地想去捡,结果又撞到桌子,险些把饮料碰洒,还好令秋迟及时扶住了杯子。
“你怎么了这是?”令秋迟一手扶着杯子,另一只手把元幸给揪回来,“不用去捡了,你给我回来。”
但元幸还是固执地将那个掉在地上的樱桃给捡了回来,丢进垃圾桶里。
令秋迟把蛋糕朝他面前推了推:“刚刚还跟我说没事,你知不知道你说谎时演技很差,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你说说吧,到底怎么了是?”
元幸转头看了看他,抿了抿唇又张开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令秋迟跟着他也抿抿唇张张嘴,但最终元幸还是说:“没有事的。”
“把我当傻子呢你?”令秋迟叉起一小块蛋糕,强行送到元幸嘴边,“吃,边吃边说,我就不信今天还不能把话从你的嘴里给套出来了,吃。”
“我,我找到妈妈了。”
令秋迟拿着叉子的手直接就顿住了。
他对元幸了解的不多,只从平时的聊天的只言片语里也只知道元幸来京之前的大致经历,包括元幸家里的那点事。
此时听到元幸的这句话,令秋迟整个人都愣住了。回过神后,他又打心底里替元幸高兴,毕竟那是谁都无法替代的妈妈。可看着元幸满面愁容,他不禁又陷入了疑惑,元幸找到了妈妈不应该是很高兴的吗?这么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着苏打水里的气泡,缓缓地,晃晃悠悠地朝水面奔跑。
好一会儿,令秋迟轻咳一声,道:“那个,你见到妈妈了吗?”
元幸摇摇头,手在衬衫外套里捏住了那个装着照片的塑胶袋:“妈,妈妈好像,不想见我的。”
令秋迟知道元幸的妈妈是被人贩子拐卖的,也知道她忍辱负重了将近二十年才逃离地狱。他不清楚元幸妈妈现在过得如何,但也明白这二十年的生活对元幸妈妈造成的伤害,那片心理阴影不是单靠时间就能磨灭的。
加之元幸其实是见证了她那段过往,所以她不愿意见元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她毫不犹豫地就和元幸见面,那才有点说不过去。
令秋迟看得倒也十分透彻。
但元幸可能不好理解,只当是妈妈的状态不好,就像小秋经历了校园欺凌后一样。
“你……”令秋迟伸手拍了拍元幸的背,“你想怎么办?要我帮帮你吗?”
“帮,帮什么?”元幸问他。
“傻乎乎的呢怎么?”令秋迟敲敲他的脑袋,“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呢?”
元幸那天在听了王愆旸的话后,是想帮一帮自己的妈妈,就像自己当初帮助小秋弟弟一样。
不过小秋弟弟可以在康复中心里遇到,在学校遇到,甚至还能让开心先生带自己到家里找。但妈妈不行,他不知道妈妈在哪里,也不知道妈妈会去什么地方,说是帮妈妈走出来,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这样啊。”令秋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吸着气泡水考虑了一下,“你是怎么找到妈妈的?能给我讲一下吗?”
要出谋划策的话,就得知道事情的全部。
于是元幸又断断续续地从吃日料回家开始,一口气讲到那天在茶社见到嘉铭,听到嘉铭和自己的妈妈打电话。
不过他省去了自己哭鼻子的部分,不能在小秋弟弟面前丢脸。
“然后就,就是我回家,开心先生说妈妈她,他的状态不好,我就暂时不,不见……”
“等等。”令秋迟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其实是见到了你的……舅舅?”
元幸愣了一愣,点了点头。
“那你去找他。”令秋迟十分认真地说。
“是不是,不太好的?”元幸有点犹豫。
“你犹豫什么。”令秋迟用手背试了试元幸那杯热饮的温度,“不烫了喝吧,你喝着听我说。”
热饮甜滋滋的,杯口浮着快软乎乎的棉花糖,插着几根巧克力棒。
“你去茶社门口一定能等到他,信我。”令秋迟拿勺子帮他搅了搅热饮,“你等到他后就去告诉他,你不打扰妈妈的生活,这个一定要在最开始说,你妈妈的家人肯定最在乎这个,所以才不让她和你见面的。”
“你接下来就说自己想帮忙,不论什么事都愿意,只要能帮到妈妈就好。”
“可,可要说舅舅说。”元幸提出自己的疑问,“说让我离远一点,就算帮,帮到妈妈了呢?”
毕竟那天嘉铭离开茶社的时候,说不让自己再去打扰他们。
“呃……”令秋迟一时没说出下面的话,又想一会儿才说,“他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就重申第一句话,说自己不会打扰到妈妈的生活,也不会让妈妈看到自己,绝对不会,只想帮忙。”
“小白菜你要明白,就像我哥说的那样,你妈妈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可能比之前我的还差。你只等待的话谁知道要等多久,你主动一些的话才会有机会,死皮赖脸也要抓住机会。”
吸管在苏打水满杯的气泡中浮浮沉沉,周围环境也安安静静的,只有令秋迟小声说话的声音和被子
“而我说让你到时候个你舅舅重复不打扰妈妈的生活这句话,也不只是让你说说而已,你得时时刻刻记得,而且真正做到才行。我知道你很想妈妈,我能理解你这种心情,你真的爱她的话,就不能一味地以自己的想法行事。”
“因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如果只考虑自己的意愿的话,会很自私的。我相信我们小白菜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行了不说了。”令秋迟拿纸帮元幸擦了擦嘴边的巧克力,“先吃东西,及时行乐,今天陪我出来就开心点,一会儿我们再去买点东西。”
元幸眨眨眼,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不过心里头似乎也打定了主意。
*
嘉铭那天在离开茶室后就匆忙赶回了家。
好在家里有保姆,嘉忆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但此后的几天她又把自己锁回了房间里,吃饭也不出来。
她清醒得很,但心里却又像发疯一样。
说她一点都不想见自己的儿子是假的,毕竟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然而她又畏惧面对昔日的时光,只好选择逃避,选择矛盾着。
这天嘉家其他人一同来到嘉忆这里吃饭,嘉忆这才从屋里出来,一言不发地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异常地消瘦,下巴尖得整张脸都脱型了。薄唇紧紧地抿着,下垂眼敛着,过长的额发垂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嘉忆坐下后很久之后才在家人的注视下拿起筷子,翻转的手腕内侧有几道伤痕,丑陋地横亘在皮肤上。
“啪”一声,她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嘉忆眼神朝下瞟了一眼,将凳子朝后挪动,在刺耳的声音里旁若无人地弯下腰,捡起筷子,放在桌上,从保姆手里取过一双干净的筷子。
“吃饭吧。”嘉忆用沙哑的嗓音淡声说,“别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