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生硬地转移话题,“说起来,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制定一下逮捕二狗的具体方案。”
一帮人都是头一回干这种事情,思忖半天,毫无头绪。
“找人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钟未时拍拍他的肩,“我还要拍戏,最近没时间瞎折腾,找到人了我负责帮忙堵。”
“你有戏可以拍么?”强子狐疑地抬起头。
钟未时的心口仿佛被射了一箭,咬牙道:“这次是男二号。”
大非瞪圆了眼睛,就像是看见媳妇和娃一起被人从产房里推出来的那种惊喜,“真的吗哥!男二号啊!那你岂不是要火了!我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强子:“第几集死!?”
钟未时板起了脸色,“这次是正经男二号,不会死的。”
男二号的确是男二号,不过他出演的是男二号的替身。
男二号是名游泳运动员,导演说他身材不错,跳水姿势相当潇洒,就给留下来了。
“你去给人当裸替啦?”公交车上,大非相当震惊,没想到他时哥已经沦落到要卖身的地步了。
“嘘!”钟未时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缝上,“就露个上身而已,下面不拍。”
“其实裸替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啊,”阿伟说,“说明我们时哥身材火辣诱人。”
钟未时翻了个白眼:“不会形容别瞎形容,那是形容男人的吗?”
大非认真想了想:“曲线优美。”
“滚。”
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未时脱掉背心随手往床上一扔,低头瞅了瞅身上那只被搓掉一截尾巴的穷奇。
洗掉吧,有点可惜,毕竟花了一百块钱,还是人生第一次。
不洗吧,他一个强迫症患者,看着心里一阵烦躁。
刚才在人家里的时候没留意,小臂上居然还被那姓顾的抓出了两道青色的手指印。
手劲可真大。
最后他找了支黑色水笔,在穷奇尾巴上涂了点颜色,准备留着去试试那个拿刀砍主角的古惑仔角色。
说不定还能在电视上露个脸。
等泡面煮开的时间,他用那台八手笔记本登录了一下租房网站,想看看有没有要合租的消息。
右上角惊现一条新消息,他惊喜地点开,结果是一条广告。
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一个月房租加水电得两千多,再加上日常开销,每天起码得挣一百块以上才能撑过去,更别说报什么表演培训班了。
再这么耗下去,他恐怕也得换个地方找别人合租了。
心烦。
他最讨厌搬家了,费时费力还费钱。
这栋公寓楼老归老,但是距离影视拍摄基地很近,因为岁数大,卖相差,房租相对而言便宜许多。
他在网上随便翻了几页,地铁沿线地方,单间就得两千左右一个月。
要不起。
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依旧是追债群的消息。
看来强子是真打算挑战不可能了。
[皇甫]:阿姨,是这样子的,我们接单的话,需要先预付一笔启动资金,如果不成功是会退给您的,成功了的话,只需要补齐剩下的尾款就行。
[金玉良缘]:可以的,需要多少呢?
[皇甫]:一半吧,五千块就行。
[金玉良缘]:我微信没那么多钱,我让我儿子给你转吧。
很快地,系统提示一条新消息:‘清醒着的废人’加入群聊
微信名字看着简单粗暴,但好像又夹杂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深意。
感觉很有文化的样子。
钟未时好奇地点进去看了一眼姓顾的头像。
一盆仙人掌。
……老男人奇特的品味。
他顿时觉得那微信名字平平无奇。
[金玉良缘]:儿子,微信有钱吗?帮我付一下项目启动资金。
紧接着,系统弹出新消息。
‘清醒着的废人’已退出群聊。
5 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顾礼洲正在酒店里收拾行李准备洗澡,看到消息就立马打电话给老妈。
“这种人一看就是骗子,你怎么还相信啊?”
“我看他说得那么诚恳,不太像骗子啊……”
顾礼洲叹了口气,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年人会深陷传销无法自拔,就连他妈这种读过书的都这么好骗。
“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你这会要给了钱回头他们肯定又会想方设法问你要别的款项,你平常闲着没事就多看看社会新闻,这种诈骗新闻多了去了。”
“那我之前丢的那些钱怎么办呐?”李玉勤委屈道。
“你不是都报警了么,警察那边会立案侦查的,况且调查总是需要时间的,你先别着急。”
顾礼洲心想着要实在不行就自己掏钱把那笔钱垫上,省得老妈心烦。
“总之你别相信他们这帮人知道不?”
“噢。”李玉勤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
在她看来,那帮人并不像是什么坏人,甚至还有点可爱。
如果真是骗子,那就说明她看人的眼光实在太烂。
李玉勤见他们在群里那么认真地计划,怪不好意思的,就发了个500块钱的红包意思一下,心说要真是骗子那就当她做慈善。
[金玉良缘]:剩下的等你们有进展了再说。
自从把阿姨拉进群里之后,皇甫强又重新建了个四.人.帮小群,这会正在视频里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
“你们别瞧不起这500块钱,苍蝇肉也是肉,既然她愿意给,就说明她是信任咱们的!咱们要有信心,要有恒心,要有毅力,去帮她追讨那丢失的三十多万。”
要不是对着屏幕里的那几张熟到不能再熟的脸,钟未时都要觉得自己是误入了什么传.销组织。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西城区最强——”
话音未落,画面忽然定格,除了钟未时这个压根就不知道口号是什么的,卡得一脸呆滞,另外三个面目狰狞,龇牙咧嘴。
信号不好?
钟未时举起手机,走到窗台边。
网络彻底断开。
什么情况?
钟未时回到床上发现电脑的网络也断了
他试着拨通强子的电话。
“您的电话已停机。”
“……”
钟未时和大家失联的这段时间里,皇甫强把李玉勤提供的照片拿去广告店里打印出了一大叠寻人启事。
‘张苟,男,38岁,张家沟村人,普通话不标准,因与家人闹矛盾而离家出走,至今未归……若能提供线索者,必有重谢,联系电话xxx。’
顾礼洲盯着公寓门口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内心复杂。
这看起来的确是那帮智障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难道说真在找人?
[曹智恒]:你到了吗?
[清醒着的废人]:到楼下了。
顾礼洲抬头看着这座老旧的公寓楼。
三十多年前,他从这里出生,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
在他的印象中,爸妈都很忙,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
他一直都很期待过新年。
不记得是哪一天,他的爸妈一起回来,带着他去大饭店吃饭。
还没吃几口,他爸爸忽然脸色阴沉地宣布,要和妈妈离婚了。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晴天霹雳。
那一顿饭,都没吃出什么味道。
人人称羡的和睦家庭从此一分为二。
公寓楼顶端依旧悬挂着巨大的钟摆,一米多长的秒针像是老年人一样,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地转动着。
再次回到这里,有种时空穿越的错觉。
他还记得小时候每到中午十二点,楼顶的时钟就会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时过境迁,家中老人离世,房子便转手卖给了别人。
他大概有十来年没回过这地方了。
楼道还是一样的窄小昏暗,就算是白天也见不到什么光亮,斑驳的墙面上贴满了简单粗暴的小广告。
‘三分钟无痛人流’‘生殖器延长术,让你的爱人尖叫不停’‘淋病梅毒包治包好’‘个人抵押贷款’‘本科专科学历证书快速办理通道’……
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曹智恒家原本就在他家隔壁的隔壁,三楼303。
顾礼洲上楼的时候发现楼道里的灯居然都坏了。
“怎么灯坏了也没人修一下?”顾礼洲走出楼道的时候,关掉了手电筒。
曹智恒靠在走廊迎接,手里还捏着一把瓜子在嗑,“老房子都租给外来打工的了,估计挣不到钱吧,物业早跑了。”
见顾礼洲往301的方向望去,曹智恒顺口就问:“过去看看?”
“里面有人吗?”顾礼洲问。
“这会应该没有吧,房东之前租给两个小男生了,不过有一个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了,大概是搬走了,我也不太清楚。”
说话间,两人已经踱到了301的门口。
以前为了防小偷,整个公寓楼的建筑风格相当统一,防盗铁门加防盗窗,杵在门口就跟探监似的。
房间的格局也相当简单,进门就是餐厅客厅,主卧次卧都在右侧,所有房间合起来就是一大正方形。
301租客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顾礼洲透过一道细缝,可以看清里面的布局。
客厅里都是些老旧的家具。
小时候家里穷,沙发桌椅都是找乡下老木匠定做的,再在表面刷一层红油漆,看着喜庆。
据说那些家具都是奶奶带来的嫁妆。
后来生活逐渐富裕,爸妈搬进新家,这些旧家具都留在老屋。
顾礼洲庆幸那些桌椅都还完整,整个客厅收拾得也还算干净。
楼层的走廊即阳台,今天天气不错,放眼望去,都是床单被罩和衣服。
顾礼洲的视线里撞见一件挺眼熟的黑色背心。
圆领耷拉成了V领,边上还有条男士内裤,裆部印着一头卡通大象,一条纯黑色的‘阿尼玛’运动裤迎风飘扬。
这人的穿搭风格简直扑朔迷离。
顾礼洲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某位智障的身影,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黑背心到处都是。
“这里边的人你认识?”顾礼洲转身往回走。
“不认识,就是有两次坐地铁的时候刚巧碰到,然后发现他也是去影视城的,看着模样应该挺小的,不知道成年没有就跑出来打工。”曹智恒说。
顾礼洲“噢”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曹智恒是专门为影视业服务的道具师,擅长绘画和雕刻,踏入这行算是子承父业,如今在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雕刻师,很多导演都抢着要他跟组。
九十多平的地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成品和半成品,顾礼洲进屋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你爸妈现在都搬新家里去了啊?”顾礼洲问。
“嗯,去年就搬了。”曹智恒把沙发上的东西挪到地上,给他腾了个位置出来。
顾礼洲随手捏起手边的一个木雕把玩,“那你怎么不一起搬出去,这边的房子都成D级危楼了吧,我刚看到楼道里那堵墙的裂缝比我手指还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