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弟弟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凌云顿时没了玩闹的心思,他忙把泥鳅扔回池塘里,三步两步上了岸,然后招呼站在不远处的保镖,“快,回去找徐妈,跟她要点糖果和饼干过来。”
可保镖却不敢妄动,他怕自己离开之后,小主人再涉水,保障凌云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见那戴着黑墨镜,穿着黑西装,宛若铁塔似的保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凌云气得吼了出来,“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
说完,也顾不得形象,卷着裤腿,随意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便赶紧过去哄小褚隽。
“小隽别哭,云哥哥没想吓你,你要是害怕泥鳅,我以后再也不抓了。”
凌云边说便把刚长到他胸口的小孩搂进了怀里,轻声安慰着。
被大哥哥摸着头发,顺着后背,小褚隽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虽然不掉眼泪了,可他还是有点抽抽噎噎的,肩膀不时耸动一下,白净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哭得眼眶发红,也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云哥哥,你以后别抓泥鳅了,它长得那么丑,胡子那么长,会不会咬你呀?”
原来不仅是被泥鳅的样子丑哭,更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凌云的心里登时变得暖融融的,忙笑着说,“不会的,它不咬人,你放心吧,回头我再抓几条,去喂孔雀,孔雀可喜欢吃了。”
然而小褚隽却摇头似拨浪鼓,“不要了,虽然它们长得难看,但被孔雀吃了,也怪可怜的。”
自己都被吓哭了,还想着给罪魁祸首求情,这样善良又可爱的小孩儿,立即激起了凌云作为大哥哥的怜惜之情。
他是凌家的老幺,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从小没少被疼爱照顾,同时也多被管教,而且哥姐年纪都比他大很多,最小的一个还长他五岁,只有凌云崇拜他们的份儿,何曾体会过被小小孩仰望的滋味。
因此,他对待小褚隽极有耐心,也极有爱心,虽然两人差了快八岁,身份也有很大差异,可这并没有阻止两个孩子之间快速建立起了纯真的友情。
凌家花园的大樱桃树下,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对坐在树荫里,红格子餐布上,放得尽是小孩子爱吃的零食美味。
小褚隽一边嗦着布丁,一边冲凌云甜甜的笑,“云哥哥,你真好,我要永远跟你做朋友!”
凌云也笑了起来,用随手在草坪上摘得野花编成一个花环,戴在褚隽的头上。
“好啊,我们一言为定,等你长大了,可不能忘了我,我还是你的云哥哥。”
腮帮子被零食撑得鼓鼓的褚隽,粉着脸蛋点了点头,“嗯,等我长大了,就跟你结婚!”
小孩子不懂事,随口一说,却惹得小小少年红了脸,“小隽,你不懂事,不要乱讲,我们是好朋友,不能结婚的。”
可小隽却很执着的追问,“为什么?我爷爷说了,两个人感情特别好就要结婚,我现在年纪小,只能跟你当朋友,等我变成大人,就可以跟你结婚了,云哥哥,你要等我哈!”
被这样的童言无忌彻底逗笑,凌云知道跟他解释不通,只能一脸宠溺的揉了揉小宝贝头上的软毛,“好啊,那我等着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隽才心满意足的拿起一块草莓蛋糕,双手捧着,“嗷呜”一口,吞得满嘴奶油,那模样好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惹得凌云又大笑出来。
凌家树影婆娑,花香四溢的庭院里,在那个夏天,这样的笑声一直不绝于耳……
不过那之后,一别经年,两人再相见,已经是八年之后了。
那是一个秋风送爽的午后,董事长和小儿子凌云正在书房谈公事,正巧管家来敲门,报告说园丁褚师傅已经办好了所有手续,从明天起便正式退休了,要来见见董事长,做个告别。
褚师傅在凌家工作了一辈子,董事长听说他退休,当然要亲自相见,而且,感念他这么多年的付出和辛劳,特意封了个大红包给他。
凌云对褚师傅的感情更加不同,虽非亲人,却似亲人,在这个亲切和蔼的老园丁陪伴下,他才度过了那么多美好又快乐的童年时光。
褚师傅进门的时候,凌云先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将人拥住。
“老褚!”
褚师傅见到董事长还有几分紧张,但是见到凌云,却笑得眼角都出了皱纹。
“小少爷!您什么时候回国的?”
老褚说着,从随身的口袋里掏了一把杏干出来,放进凌云的手里,“您尝尝,这是咱们花园里的老杏树结的,夫人做完果酱,剩下的都被我晒成干了。”
丝毫不嫌弃,凌云马上接了过来放进嘴里,杏干有些老,咀嚼起来并不那么容易,但毫无酸涩的味道,口齿间只有丝丝回甘,正是凌云记忆中的儿时味道。
“还像小时候一样好吃!”
凌云笑着搂住褚师傅的肩膀,和他说起来没完没了,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董事长见儿子如此重感情,心中也很慰帖,在旁笑着问道,“老褚,你退休之后,跟儿子一起生活,还是回老家?”
见董事长问话,褚师傅忙肃正了脸色,回到,“承蒙您关心,我打算回乡下老家,儿子一家住公寓,我侍弄惯了花草,住在那小屋子里憋屈,还是回老家,有山有水,有几亩田,待着舒心。”
董事长笑着说,“哎呀,老褚,我可真羡慕你,退休的时候,身体这么好,以后还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褚师傅憨憨一笑,说,“董事长您是富贵人,也是大能人,还能干很多大事,哪用得着羡慕我们。”
几句说笑让书房的气氛变得亲近和睦,董事长也久违的有心情说起了与公司运营无关的闲话。
他转头看着儿子,说道,“你这几年在国外,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褚师傅的孙子特别优秀,小小年纪就跳级升入初中,还在全国的奥林匹克数学和物理竞赛上获了大奖,现在就在集团捐资的学校就读。”
凌父说这些并无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当成一桩美谈告诉儿子。
可一句话却在凌云心里激起了涟漪,他立即回看褚师傅,不确定的问道,“我爸爸说得是小隽么?”
褚师傅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时过多年,凌云依然记得自己的孙子,但很快脸上又浮现出了朴实又自豪的笑容。
“是啊,少爷,就是小隽,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玩过,托董事长的福,不仅给我家免了学费,小隽还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
凌云一时眼神有点放空,仿佛在回忆当年的点滴,紧接着,他露出欣喜快慰的笑容来,说,“小隽小的时候就很聪明伶俐,现在这么优秀,一点不叫人意外,只是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闻言,褚师傅忙道,“少爷,正好他今天过来帮我收拾行李,您和董事长要是不忙,我这就把他叫过来,让他当面感谢你们。”
听说褚隽此刻就在大宅,凌云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回头用期盼的眼神看向父亲。
董事长最是通情达理,摆手道,“感谢我就不用了,让阿云去和他见见面吧,他们也算从小玩起来的,到底感情不一样。”
父亲的话音将将落地,凌云已经携了褚师傅一起出门,直奔庭院里的园丁小木屋去了……
第59章 凌云番外2
坐落在凌家花园一角的小木屋是园丁们的工具间和宿舍,这里整洁朴素, 与周围的景致融合得很好, 毫不突兀。
凌云小时候就非常喜欢到这个小木屋里来找褚师傅玩, 时隔多年, 远远的瞧见那座外墙爬满绿色藤萝的小木屋, 未语先笑,心理倍感亲切。
再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儿时的玩伴,凌云心里更是充满期待,步伐不由加快。
不过,未等他进入小屋,仅是将将到了门前,便看到小屋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 打着格子领带,穿着黑色西裤的少年走了出来。
这身打扮, 凌云再熟悉不过, 正是他曾经的母校,也就是凌家捐建的高级中学的校服。
不言自明,这穿了制服的少年肯定是褚隽无疑。
多年不见,凌云已经彻底认不出对方了, 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 褚隽还是一只粉粉嫩嫩,说话还不怎么利索的小团子。
然而此刻,面前的少年已经出落的玉树风华, 虽脸上依然有些未脱的稚气,可举手投足间的端雅却让人不容小视了。
远远地,凌云就向对方展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甚至喊起了他的小名,“小隽!”
本来刚出门,正准备迎接爷爷的褚隽听见喊声,明显一怔,待看清来人,更是有些警惕的盯着对方,并没有马上做出回应,神色中都是陌生和疏离。
凌云的一腔热情登时被浇灭了一半,不用再问,看来褚隽已经把他忘了。
不过细想倒也正常,毕竟自上次分别已经过去了将近八年,而那时候,褚隽也才五岁不到,这么多年,两人又都有了巨大的变化,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得出对方呢?
凌云脸上的笑容没有消退,反而更加灿烂,未等褚师傅介绍,便自行上前,亲昵的对面前的少年自报家门道,“小隽,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你云哥哥啊!”
满怀期待的看着对方,可褚隽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他预想中的兴奋神采,反而皱紧了眉头。
“云哥哥?什么云哥哥?”
说着,他便不再理会凌云,而是向落在后面的爷爷问好,“爷爷,您回来了?一切还顺利么?”
凌云被冷落在一旁,一时尴尬的笑容都僵在脸上,还是褚师傅赶来解围,对孙子褚隽说道,“一切都好,托了董事长和小少爷的福。对了,小隽,你怎么不跟少爷打招呼?”
闻言,褚隽这才回身看向刚才的“自来熟”,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将呆呆站在门口的凌云上下打量,但微微皱起来的眉宇并没有放松,仿佛对他的身份仍然存疑。
见他并不主动问好,褚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忙向凌云解释道,“少爷,您别介意,我家这个孩子有点不记人,来咱们家里这么多次,只认董事长和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小姐也见了好几次了,每次迎头碰上,都认不出来。这个毛病也是愁人。”
凌云一听,紧绷的后背立即松弛了下来,笑容也回到了脸上,转头问褚隽道,“小隽竟然脸盲?那你还记得我么?咱们两个小的时候一起玩过,还常常在池塘边的大樱桃树下野餐,我是凌云啊,你不记得了?”
这么一说,果然褚隽的眉头松了开,随即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粉色。
他半垂下脸,卷翘的睫毛遮住了星子般的眼眸,声音很轻的说,“对不起,少爷,我一时没认出您来。”
凌云看着他,笑得格外宽和宠溺,忍不住探出手去,想像儿时那样,揉一揉这个身高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弟弟的发顶。
“没关系的,我们之间不要见外,你还是叫我云哥吧。”
可他的手还未等碰到褚隽的发丝,便被对方敏捷的闪躲了开去。
褚隽的脸几乎全都涨红了,他紧紧挨着爷爷,明显与凌云保持了很大一步的距离,但眼睛却毫不闪躲的看着凌云,不卑不亢的说道,“少爷,谢谢您和董事长对我们全家的关照。不过,我这学期已经跟学校提交了报告,请校长不用再给我减免学费了,把这个名额让给更需要的同学吧,以后我会更努力的学习的,请董事长放心。”
被那样灼灼的眼神盯着,凌云的心里一时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停在半空的手悻悻的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勉强而僵硬,最后,只是点了点头,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好的,那我知道了,祝你学业有成。”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都没顾得上褚师傅的挽留和解释。
这次的重逢结果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能与小隽重温当年的快乐时光,说说笑笑,重拾友谊。
可事实却正好相反。
褚隽起初是没认出他,可即使后来想起了他,也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单纯而美好的交情。
他没喊自己“云哥”,张口闭口都是“少爷”,更让人心里难受的是,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跟自己撇清关系,连家里的资助都不要了。
可见,两人之间已经生分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小隽已经不是牙牙萌童,而是翩翩少年,他不再懵懂无知,说什么“最好的朋友,要嫁给你”之类的无忌童言。
他已经长大了,变得优秀,出类拔萃的同时,也明白了世态人情,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和不同。
八年前那种毫无差别的感情可能在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了。
一想到此处,凌云心里如丧考妣,就像一直珍藏的宝石被人生生砸碎一般痛心。
从小到大,他何曾少过跟班和奉承者?可这么多年,能像当年小隽那样,对他只是一腔赤子之心的人却再没有第二个,可如今,随着时间流转,到底一切都变了。
因为此事,凌云着实心情忧郁了好一阵,毕竟他也只是二十出头,尚不够成熟沉稳的小伙子,何况在他心里,始终有小隽的一席之地,乍然变故如此,他始终有些无法接受。
虽然心里难受,但父亲交办给他的工作却一点没有耽搁,而且完成的都很出色。
为了锻炼儿子的能力,董事长决定派凌云去国外分部工作一段时间。
刚刚回国不足两月,又被派往国外,凌云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一方面是舍不得家人,另一方面,心里仍是存着一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