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道:“既然你那搭档成绩不错,想必脑筋也是不差的,总不至于学不会,估计他缺的也就是一些现场实战经验而已。”
柳弈的手指轻轻捏住青年紧实的脸颊肉,“所以,有点儿耐性吧,不要着急。”
“嗯。”
戚山雨点了点头,反握住柳弈的手,在他的掌心啄了一口。
他觉得柳弈说的确实有点儿道理。
毕竟每个人都是从职场新人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有人快、有人慢,有人对新岗位适应良好,有人则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才能慢慢上手。
不过从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林郁清当真立志做个刑警,那他身为搭档,确实应该多给对方一些耐心和帮助才对。
当然,柳弈和戚山雨现在都不知道,林郁清喜欢的并不是当刑警,而是他那个当刑警的搭档。
他这么一个从来只擅长念书考试的小少爷,之所以非要勉为其难,做个劳心劳力还每天对着血与尸体的重案组刑警,自然也是为了创造机会,留在他暗恋了许多年的山雨哥哥身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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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泰丰雅苑位于鑫海市的老城区里,原名泰丰村,是将近二十年前,市政进行城市改造时,第一批拆迁重建的城中村之一。
当年市政采取的是按面积补偿新房的政策,原泰丰村的村民们以户为单位,可以获得一定的补偿金,并且在新小区建起之后,还可以得到几乎等同于原本楼房面积的新套房。
于是等泰丰雅苑建成以后,村民们人手N套黄金地段的全新商品房,以鑫海市的楼价一折算,已经足够他们啥都不做,躺着吃喝三代了。所以当时本地有个很流行的说法,那就是“只要能娶到泰丰村的姑娘当老婆,起码能少奋斗三十年。”
在泰丰雅苑正式开售半年以后,泰丰村的老村长果然嫁孙女了。
新婚夫妻的照片刊登在了当日报纸民生版的头条上,女孩儿胳膊上缀着的十八对纯金龙凤手镯更是成为了全城讨论的焦点,而“拆三代”也变成了那一年鑫海市里最火爆的流行词。
一晃十九年过去,时移势易,当年作为“高档小区”代名词的泰丰雅苑,也渐渐被市里陆续建起的其他众多新楼盘抢去了风头,现在不仅楼龄旧了,物业维护也变得松散了,早就不复当年的气势。
戚山雨带着林郁清穿过仿罗马式拱门的小区门楼,抬头看向上面的“泰丰雅苑”时,已经明显能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那四个红色漆字早就脱落得差不多了,石制门楼上满是雨水冲刷后干透的泥灰印子,显然是很久没有人去清理擦拭了。
“这里已经没有多少泰丰村原本的村民了。”
林郁清记得自己查过的资料,一边走一边对戚山雨说道:“现在的住户多是倒了好几手的,还有四分之三的房子是拿来出租的,因为套间面积比较大的关系,拿来开公司、做民宿和当群租屋的也不少。”
戚山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虽然鑫海市这两年出台了政策,禁止在住宅用途的商品房里开设公司,私下做民宿和群租屋的就更不准了。
但这座城市很大,人口又非常多,不是每个楼盘的管理都那么严格的,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在一些比较老旧的小区里,像这样违规使用的住宅实在相当不少。
从死在桥墩旁的无名男尸身上发现的那张购物小票所在的超市,就在泰丰小区门楼边上不远,它所在的建筑物以前曾经是会所,后来物业不再经营打理,就租出去商用了,现在一楼是超市、足浴、按摩美甲店和牙科诊所等门店,二楼则开了一家麻辣火锅。
戚山雨和林郁清走进便利店,发现店面不大,购物架放得满满当当的,里面只有一个客人正在柜台边结账,而店员则是一个矮矮胖胖、脑后梳着个发髻的中年阿姨。
两人等了一会儿,等到顾客走了之后,才走到柜台前,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
店员阿姨一听是警察,脸上立刻露出了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表情,一连问了三遍“两位是有什么事?”
“别担心,只是找您了解一下情况。”
戚山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柔声安抚道。
同时他将小票的照片拿出来,放到店员面前,“这张收据,是您这店里的吧?”
看到两位警官态度和蔼,而且一个长相极英俊,一个又小脸大眼脾气很好的样子,店员阿姨原本仿佛十五个吊桶打水的小心脏顿时放松了下来,她接过照片,仔细地看了看,“看地址和样式,确实是我们这儿的。”
“这个时间。”
戚山雨点了点小票下面“20XX-08-12 20:24:34”的日期和时间,“你有印象吗?”
“这……”
阿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挂在收银台后面的日历,又打开一个本子,翻阅了一下,“那天确实是我在上班没错……”
她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但这都好几天以前了,我们这儿虽然客人不算多吧,但每天也有两三百人出出入入的,如果是熟客还好,面生的就实在是记不住了……”
戚山雨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
事实上,不记得才是正常的。
如果面前这位店员能够清楚地回答出,五天前的晚上八点二十四分,曾经有什么人进来买过东西的话,他才反而会觉得可疑。
“我们能查看一下你们店里的监控吗?”
戚山雨指了指悬挂在收银台顶上的摄像头,“不用全看,就只看看8月12日晚上八点二十左右的这一段时间就行。”
店员阿姨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很爽快地将两人领到了后台的休息间,打开电脑,调出了那一日的监控文件,让两位警官随意看去了。
监控文件以小时为单位,整整齐齐地保存和罗列在电脑文件里,戚山雨飞快地检查了一下12日的所有文件,发现每一个文件的长度全都是完整的六十分钟。
两人很快找到了他们要找的时间点,直接拉到了五天前的晚上八点二十分左右。
他们看到,一个男人走进便利店,他穿着普通的夏季T恤和牛仔裤,但却戴着口罩,在小小的店面徘徊了足有七八分钟,才拿了一包纸巾、一小卷尼龙绳和一盒口香糖到了收银台前,用现金结了账,然后把东西揣进一只帆布袋里,扭头走了。
因为镜头是俯拍的,男人又戴了一个黑色的棉口罩,只从监控的镜头上来看,脸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戚山雨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人露在外面的发型,觉得应该和昨日在开发区发现的男尸是一样的。
“哎呀,原来是这个男人!”
店员阿姨看到监控,立刻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似的,用力一拍大腿,“我记得他,我想起来了!”
第154章 9.dark water-09
戚山雨和林郁清一起回头看向店员阿姨。
店员阿姨的表情很兴奋。
普通民众行得正坐得端的时候, 有机会当一当朝阳区群众,大都会非常配合, 恨不能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线索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
这位便利店的阿姨也不例外, 她立刻开始絮絮地说道:“其实,我那天晚上就觉得这人感觉很奇怪,不像个好人了, 所以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
她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我们这店是开在小区里的嘛,平常大多都是住这儿的住户来光顾,中午和傍晚还会有一些附近公司的白领来买吃的,我在这儿干了快有四年了吧,只要是光顾过三四回的常客, 不说都认识吧,起码认个眼熟还是行的。”
店员阿姨一边说着, 一边指了指电脑屏幕里的男人, “但这个人我以前没见过,而且大热天的还戴着个口罩,我当时就在想啊,他也不怕捂出痱子来吗?”
她顿了顿, 看到两位警官听得很认真,一点儿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又继续说道:“结果, 他还在我店里绕了好久也不见买什么东西,我差点儿都以为他是来偷东西的了,所以对他就特别注意!”
戚山雨点了点头, 示意店员继续说。
显然这位店员阿姨也是个能言善道的主儿,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儿刹不住车了,只恨不能把当天的细节全都仔仔细细描述一遍。
“后来,我本来都想过去问问了,他才拿了几样不值两个钱的小东西过来买单。”
因为监控探头的画质非常一般,只凭播放器里的原始画面,店员阿姨一时间很难看清那位戴着口罩的古怪客人当时到底买了什么,虽然她刚刚也看过小票的照片,但那张小票好像在水里泡过似的,已购商品那一块儿的字迹都糊成一团了,于是她努力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抬头看向两位警官,“嗯,我记得,好像有一卷绳子?”
戚山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警方办案的时候,是不会跟任何人透露案件细节的,哪怕只是这样旁人看来无关紧要的随口一句。
他只是温和地追问道:“然后呢?”
店员阿姨在制服上擦了擦自己汗湿的手掌,“我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那男的在买单的时候,用的是现金。”
“哦?”
林郁清十分不解,“用现金有什么不对吗?”
虽然现在的移动支付业务已经非常发达,但去便利店买点儿什么的时候,选择用现金的人还是有的,所以刚才他在看监控的时候,也没觉得男人和店员阿姨之间的互动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不不,虽然现在用现金的顾客真的不多了,但十个里面还是有一两个的。”
店员阿姨立刻回答,“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是他当时明明都把手机掏出来了,都在我面前点开支付码了,但紧接着又揣了回去,然后拿了张一百块给我。”
她说道:“我当时以为他是那种想要用大钞找零的,恰好我收银台里的零钱也不多了,不想再拆一卷新的啊!所以我就跟他说找不开,用手机支付也是可以的……”
她顿了顿,身体无意识地微微前倾,“但那男的立刻就生气了,凶巴巴地骂了句别啰嗦,快给我找钱!”
店员阿姨朝两人眨了眨眼,“你们说,他这样子,是不是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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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的店员阿姨反馈的情况确实很可疑。
以戚山雨的经验,一定要选择用现金付账的,通常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他的移动支付里确实没剩多少钱,所以只能使用现金;第二种,就是如同店员阿姨的猜测那样,那人需要零钱,所以买了点小东西,再用大钞结账;而最后一种可能,就是有人不想警方通过他的这一笔支出,从金融机构方面查到他的真正身份。
“原来是这样!”
林郁清一开始没想到这一层,待戚山雨点出其中的猫腻之后,才有种恍然大悟之感,“这么说,死者当时来泰丰雅苑,很可能是准备做一些害怕会被警察查到的事咯?”
他说完以后,还不忘朝着戚山雨咧嘴一笑,“山雨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是当刑警的基本常识,想不到才是不应该的。”
戚山雨沉下脸,神情十分严肃。
不过他又立刻想起了柳弈昨晚提醒过他的,要对新人菜鸟有点儿耐性,又把硬邦邦的语气放软了一点儿,“下次要先自己多想想,知道吗?”
林郁清自然立刻点头如捣蒜。
戚山雨又想了想,补充道:“还有,我就比你大几个月,以后叫我小戚就好了,别叫山雨哥,听着实在太奇怪了。”
这回林郁清倒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笑着含糊了一句,“我叫惯了,不太好改呢。”
两人又在泰丰雅苑里转了几圈,找寻当日可能见过死者的人。
当然了,就算是警官办案,掏出一张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照片往普通市民面前一搁,也还是会引起恐慌的。
所以,戚山雨和林郁清此时拿的,是技术组根据男尸的长相拼出来的素描图。
戚山雨和林郁清两人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找了小区里的二三十个住客辨认过,基本都表示没见过这么一个人,只有一个带着自家小狗散步的六旬老者思考了一会儿,说在两三天前见过一个戴口罩的男的,在他们那栋楼的楼道边上徘徊了两圈,看到他时,就立刻扭头跑掉了。
“哎,警察同志啊,你说,他会不会是小偷啊?”
老人凑过来,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们这儿最近连保安都见不到了,月初还听说有个公司被小偷入屋行窃,丢了好多台电脑呢!你们必须得管管啊!”
林郁清很想跟老人解释,像入屋行窃这种等级的案子,不归他们管,但话没说出口,就被戚山雨夹着胳膊拖走了。
上午十点半,就在戚山雨和林郁清以为,他们今天在泰丰小区的调查,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的时候,忽然看到三辆鸣着警笛的警车蹿进花园,径直驶到了最西北角的大楼楼下。
警笛声很快惊动了花园里来往的行人,人群很快围拢在警车附近,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好奇与兴奋。
警车停稳之后,一共下来了六个民警和三个协警,看这阵仗,怕是派出所里大部分能出警的民警都给派过来了。
虽然警官们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但依然挡不住立刻有好事的群众凑上去,一叠声地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民警们什么都没说,只是留下两个协警负责拦人,扭身就要进入D栋的大楼。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