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又拿着木尺敲打一旁黑板:“就像这样。”
演示当年的威武雄风。
五六十岁临近退休的老头,面目涨红喉咙生哑,听说前几年生过大病于是身形干瘪看去摇摇欲坠,但又努力挥着木尺装出以前那些生龙活虎的气势,瞧着有些可怜,薛城看到他就想起以前村子里对自己挺好的哑老头,如今早就去世多年,也没让他享上福气,实在心有不甘。
他叹气,不禁生出了些想哄着他的心思:“老师你别打了,我以后一定认真听课。”
朱老师洋洋得意:“知道错了?怕不怕?”
薛城憋了半天,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字:“怕。”他又说,“痛,朱老师厉害。”
敢情这木尺就跟真打在他身上一样,陆亦温都惊呆了,他抬起脑袋的时候正巧和薛城低头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看到薛城跟他眨了一只眼,还挺像是在做wink的,笑得狡黠。
这一脸坏笑的样子,放陆亦温眼里还真觉得薛城有点儿帅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城:“我现在哄数学老师的样子,就是以后哄老婆的样子。”
陆亦温:“不、不太想要。”
感谢大家的地雷和营养液呀,感谢评论的大家嘿嘿!撒浪嘿。
第十二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薛城这人太实诚亦或是太会哄人,纯粹也把朱老师给吼住了,老先生静了半天,粉笔在他的掌心中掐碎了好几根,他连连摆手,突做一脸慈祥态势:“坐坐坐,快坐下。”他又补充,“鞋子好看就多看看,不碍事。”
说完之后他自觉这话也不对,再说:“不过上课还是要好好听,这是每位学生的原则底线。”
下半节课他愣是没找薛城一丁点儿的麻烦,气势也消了大半,说话温声细语起来,令无数同学大跌眼镜。
不凶的朱老师就不是朱老师了,同学们如是想道。
不过薛城还真是剑走偏锋,另辟蹊径,厉害。
下课之后薛城出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手上塞了只苹果,他也很意外,不过并不喜欢吃这类玩意儿,随手塞给了陆亦温。
陆亦温咬了一口,还挺好吃,他问是谁给的,薛城边理桌面边答:“数学老师给的。”
再往细节方面说:“他站在办公室门口,老远就朝着我招手,等我过去的时候,他再从背后拿出了这一只苹果,跟我说他洗过了,再让我好好学习。”
陆亦温差点就噎了,苹果块卡在喉咙口,一下子没缓过气,恰巧这时数学老师拿着教案大步从门口经过,他现在俨然已经把薛城当成了好榜样宝贝,还特意站在后门口瞅了薛城的脑袋一眼,满脸慈祥。
陆亦温:“卧槽。”直接生硬地吞下了整块苹果块。
正拿着苹果的他和朱老师四目相撞,老朱老师状似疑惑,他怀疑陆亦温手上的苹果就是他给薛城的,但没有证据,不过他借机发作:“陆亦温是吧,坐着就要有坐着的规矩,把脚搁椅档上算什么,学流氓是不是,没有点学生的样子!简直不可理喻!”
陆亦温迅速把脚放了,转过身,经此一役后苹果他也吃得没劲,又是自己已经咬了一口的东西,翻了只垃圾袋准备扔了,薛城这时转过身,皱眉:“你不吃了?”
陆亦温解释:“有点儿腻味,甜是挺甜的。”
薛城放下书:“我尝尝。”
他说完后顺便也把嘴巴张了,摆明了就要陆亦温亲自喂给他吃,前边的韩知和郑召召像是身后生了雷达,每回这种时候他们总能及时赶到现场,挺有自知之明,不说话,只围观。
两双眼睛如同饿狼,陆亦温挥走他们:“去去去,写作业去。”
薛城睨了他一眼,微抬头:“啊。”
陆亦温把苹果往他嘴里塞,薛城的动作很慢,他咬下一整口苹果的动作犹如被一帧帧降速又放大了下来,而他咬了一口的地方恰巧是陆亦温刚才碰过的地方,薛城丝毫不觉得哪里奇怪,他的脑袋一条直线通到底,而韩知则在旁边悄悄说:“啊,间接亲吻了。”
薛城茫然抬头:“什么亲吻?”
陆亦温把他脑袋使劲往桌面按,用了十分的力气,咬牙切齿:“没什么,你吃着,甜吗?”
他再又转身瞪了韩知一眼,把这尊菩萨给请走了。
薛城含糊不清:“甜是甜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先让我起来,脖子酸死了。”薛城嘟囔,“手劲还挺大,我们来掰手腕试试? ”
彼时课间休息的时候,一个帖子悄然而起,一中规定学生课间时候可以带手机,也算是同时代与时俱进,发帖那人更是光明正大,正是隔壁班的林虞本人。
他发帖子的目的是为了跟陆亦温宣战,整得神神叨叨的,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稀巴烂的不对劲,帖子开头的时候他发了一大串的鸡汤,从自己小学的时候成绩不合格开始讲起,经历过悬梁刺股的六年,走过鎏金三年,步入高中时代后,他的成绩已经名列学校第一。
他在帖子中写道,所以努力一定会有收获。
本意大概是为了熬鸡汤和向陆亦温宣战,但口气实在气人,不一会儿就被版主给删了,还有不少人发帖说是删得好,最气这类炫耀的人,怕是不懂低调两字怎么写的。
隔壁班传来林虞撕心裂肺的呐喊:“我的帖子,我没有备份!”
但他此举实在中二和辣眼,二班的同学都听到隔壁班的班长正在厉声训斥他:“你有完没完,还不嫌丢人,丢我们班的脸!”
薛城皱眉,跟陆亦温评价:“确实丢脸,反正他也考不过我。”“......们。”他又加上一个字,显然对自己的成绩目前还没有太大的信心。
陆亦温想了想:“回去我给你补习吧。”
不过说到论坛的事,他想起之前大家一直在他面前反复提及的那个什么“梦想要做大山头主”,不知道账号背后到底是谁,闲来无事有些好奇,上了论坛过去私聊他。
与此同时,薛城的衣袋中响起一阵论坛消息提示音。
没这么巧吧?
陆亦温欲言又止:“梦想成为大山头主?”
薛城义正言辞:“不是我!”
陆亦温又试探地发了一条消息,但薛城在一旁悄悄伸手关了音量键,这个试验方法显然不可行,而陆亦温从薛城嘴里又套不出别的什么东西,毕竟现在大家一旦说起这个账号,固有印象便是觉得他那挺短,不知道这个说法从何而起,但已经甚嚣尘上愈演愈烈。
薛城应该......还行吧。
陆亦温低头偷偷往那边看了一眼,岂止还行,叫真还可以。
他迅速把视线撇了,面上百般红,觉得自己的想法挺肮脏,就不像是个根正苗红的高中生。
哪儿能这样的,该反思。
高中时间过得快,一周过去之后再结束周末,转眼又是上学的日子。一中平时没有补课,听说曾经补过一次,被学生一个反手告去了教育局,校长的帽子差点也被上头给摘了,现在提起来还觉得心惊胆战,觉得学生厉害厉害可厉害,哪儿敢再惹。
不过关于住校他们还有一定规定,周日下午两点就得到校学习,晚上宿在学校,周五放学回家,如此循环往复。
这次周日郑召召和韩知集体请了假,宿舍里只有薛城和陆亦温两人,陆亦温惯例先去洗澡,洗至一半学校忽然停了电,他将窗户打开一道缝,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头顶天空如同硕大黑洞,不见点点繁星。
黑,可真黑,黑如墨。
陆亦温怕黑,这件事他羞以启齿,但确实早就沉积多年,大概是他小时候父母工作忙碌、只能由保姆带着照顾他时落下的毛病,怕黑也怕一个人,现今虽然好了不少,但如若外面再刮风下雨雷声轰鸣,大罗菩萨都救不了他。
说什么就来什么,天边忽而炸了一片烟,亮如白昼,闪电在天际蛛网密布,与此同时点点雷声轰鸣,从远即近滚滚而来。
操,陆亦温这下就不敢动了,他觉得自己这嘴就是张乌鸦嘴。
薛城听见浴室里边没了响动,过来问他怎么了,半晌后屋内传来陆亦温故作冷静但又能听到些战栗的声音:“我洗个澡,你就站那儿不要动。”
薛城说好,里面这才响起些窸窣声音,随之水流簌簌作响,薛城挠了挠头发,觉得站人口子处听人洗澡这事也不好,还是个男人,更不好,于是迈开步子走开了,挺有自知之明。
在他的认知里,陆亦温这类男孩,哪儿会怕黑怕闪电,说出去也笑死个人。
陆亦温洗了一会喊:“薛城,还在吗?”
没声儿。
操,没人!
“薛城!”陆亦温关掉流水,“薛城你在吗?”
“来来来来了。”薛城提着手电径直推门进去,“怎么了,水堵住了?”
要人来的也是陆亦温,这会儿恨不得薛城没进来的也是他,薛城手中的手电还是当初学校统一发放的,号称光力十足倍儿好用,现在这光照在陆亦温身上,陆亦温觉得自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温哥心里苦但是这咋说,幸亏生得白还能藏住自己哈哈哈哈哈哈。
第十三章
陆亦温直接石化了,呆旁边没有动,缩了缩身子,苦,他也说不出,没处儿说,从薛城的立场来看觉得这事儿大概就不是个事儿,陆亦温有的他也有,何其正常,就算看光了那又怎么样,比个身材好?
切,谁会这么幼稚。
薛城拿着手电四处晃,总算找到了厕所里的肥皂盒,他把肥皂拿出来顺手给了陆亦温,再把手电放进去,调整了光源的位置,那光直挺挺地往陆亦温身上打,晃人眼。
薛城突然想开玩笑:“你现在有没有觉得所有的光都打在你身上,万众瞩目?”
妈的,这厮第一次跟他说成语,居然是在这种场合。
陆亦温听见自己的声音分外咬耳:“没、感、觉。”
“不过你真白。”薛城跟他说,“白得跟会发光一样,你是不是喝奶长大的?”
陆亦温护住自己:“别看我,三岁就戒奶了,就是这么厉害,不服气单挑。”
他正想过河拆桥叫薛城快出去时,外面响来宿管员的一阵喊:“同学们同学们注意了,紧急情况,再过五分钟就要切水了,洗澡的快点洗,身上打泡了的赶紧冲掉,等会别来找我这个老婆子哭,大家麻溜起来,快快快,都别在走廊晃了,动起来!”
屋外一哄而散吵闹不止,已经偷拿浴巾裹住了自己的陆亦温和薛城面面相觑。
薛城试探地说:“我今天打了篮球,也得洗澡。”
“五分钟......”陆亦温无语,“操学校在搞什么玩意,打.个.炮都不够这么点时间。”
不是,不是不是,他在说什么,这根本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他怎么现在搞起了黄色?
好在在他们村子里已经可以讨媳妇了的薛城觉得这话挺在理,没有理会陆亦温话中的颜色,再问:“那一起洗,省时间?”
陆亦温总不可能不让薛城洗澡,没这个道理,干脆咬咬牙,一鼓作气关了手电,黑暗让人五识通明,陆亦温听到自己跟薛城说:“你把衣服脱了,一起洗,快点,还有四分钟。”
薛城麻溜儿地脱衣服:“好。”
一起洗澡的滋味并不好受,除却偶尔之间的肢体相触,陆亦温的耳边始终萦绕薛城若有若无的气息,气息温热,而凉水冰冷,如一个上天而一个入地。
他的呼吸声很是平缓,徐徐慢慢,四周没有一片光亮,陆亦温将后背露给薛城的时候,觉得薛城如同蛰伏在暗处的野兽,蠢蠢欲动,但他没有证据,觉得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
怎么整得跟后背有鬼一样。
陆亦温一个激灵,手中肥皂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弯腰去捡,弯至半晌他的后腰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触觉,如羽毛轻抚,但又转纵即逝,陆亦温怀疑薛城刚才摸了他一把。
但他还是没有证据,忍了,谁料薛城在后背叹道:“陆亦温你的皮肤真嫩真滑,跟块新鲜豆腐一样。”
后背还真来了一匹狼。
敢情这还真摸了?大兄弟你这是性骚扰特么一拳把你打到大西洋边上去!
迟钝如同薛城,都觉得面前气氛忽而凝固起来,狭小浴室内的空气停滞不前,他往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瓷砖墙壁,他听见陆亦温从鼻腔间哼出轻蔑一声,举手抓了水把,逐步向他逼近。
薛城提醒:“还有两分钟。”
陆亦温失去理智:“去他妈的两分钟,我现在只想弄死你。”
耍帅不过几秒,陆亦温的脚踩在刚才掉落的肥皂上,一个猝不及防,身子往后仰倒,得亏是薛城及时抓住了他,将他往自己身侧拉去,四目相撞、四肢相触,而手中的水把在一瞬间止住了水。
停水了。
这到底都是堆什么破事!
陆亦温今天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情绪崩溃,距离上次崩溃早就过了一整年,他很难想象并且预知到,原来之后有一天,他会因为被人看光、被人摸了腰、被人在洗澡的时候抱了满怀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而披着浴巾蹲在地上抓住头发不想说话。
根本说不出话,怕一张口就把薛城给骂了,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骂他骂到怀疑人生,骂得他立即躺床上呜呜哭去。
薛城苦恼,也跟着蹲一旁:“我是因为看你摔了才拉你一把,没想到就碰一起了,还碰得这么好巧不巧,也都是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