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伯?”
“啊啊啊,少爷,可算找到你了!”劳伯斯特抱着电话嗷嗷叫,“沉船的事情要忙疯了,所有人一天两夜没合眼,二小姐连吃了七顿快餐,我的眼袋垂到膝盖了呜呜呜——”
龙渊耐心听他诉苦,心率比节拍器还稳。
劳伯跟着龙家三十年,生意上的事情没什么处理不来的,何况还拎着他这把尚方宝剑。
没出人命,船和货都上了保险,要哭也是保险公司哭。
海悦只需配合调查,做好危机公关,跟上下游企业依合同走流程即可。
果然,资深病娇嘤嘤嘤了一场很快自愈,“少爷,法务和公关团队正在跟进,老龙总和二小姐也没觉出你其实不是你,不过……今晚在津市滨海新区有华星国际电影节的开幕式,海悦作为主赞助商之一,原定要您出席。”
“那就出呗,这个比处理沉船还简单,让我随便念几句口水话就行了。”龙渊随口一问,“哦,是不是龙七和侯遇周也在?怕露馅儿的话你就让我离这俩货远点儿,反正海悦刚沉了船,我低调点儿也合情合理。”
劳伯哀叹,“少爷,这些我勉强可以应付,但虞小姐作为开幕式的表演嘉宾也会出席,老奴我可上下五千年两辈子没谈过恋爱啊啊啊——”
“谁让你跟她谈恋爱了!”
“不是不是,是虞小姐她昨天突然病倒进了医院,不知怎么的之前在海宁One手上的擦伤意外感染了,没什么大事,今晚的表演照常,你知道她这姑娘一直要强……我在想,如果到了滨海是不是你得探望一下,到时候说什么做什么……我我我……”
这老光棍对指挥自家少爷把妹实在缺乏自信,比自己相亲还紧张,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精分。
龙渊不耐,“这有什么愁肠百结的,买束花,订个果篮送去就行了,余下的让龙七处理。”
劳伯惴惴地挂断电话,感觉龙少爷这一世的太子妃要泡汤。
擦伤感染进医院,不会是炒人设吧?
七夕那天虞落雁只右手掌心受了点小伤,艾医生处理过,这么多天早该好了。
有个模糊的念头在龙渊脑海一闪而过,像擦着发梢的蝶翼,他并没有费心捕捉。
金鹏和英令不知给什么事情绊住了,天亮都没回来。龙渊跟孔宣商量,决定带上安忍先行去海神庙看看。
树下的帐篷被从里面顶来拱去,无规则现出鼓包,梅罗给困住了,急得哇哇乱叫。
龙渊拉开铰链将人放出来,嘱他好好留下看家。
梅罗连比带划要求跟着一起去,龙渊假装看不懂,拍拍他脑袋转身走了。
梅罗抬脚去追,忽觉大腿根儿一凉,啊地一声X腿捂住下/身,这一晚海带裙被他滚烂了,春光乱颤。
“津市、滨海区……”龙渊蹙眉念着,“海神庙也是在那一区?”
安忍不太熟练地搜了条娱乐新闻出来——8·28华星国际电影节开幕式,金秋携手相约蓝岛!
蓝岛是一座人造岛,在东海之滨的大陆架上填海建成,集休闲娱乐、豪华酒店、餐饮度假、商务活动为一体,里面还设有大型主题乐园和影视传媒基地等,总投资超过两千亿,龙氏也有参股。
紧接着的一条链接便是“仲夏夜之梦”主题嘉年华的广告,主打的暑期档活动接近尾声,投资方想借着电影节再拉一波客流。
安忍手一滑不知碰了什么键,宣传界面一拉到底,显出蓝岛的区划地址:海神庙路甲一号。
看来今天海神庙注定十分热闹,他们想不凑都不行。
龙渊从乾坤囊里摸出一条项坠,从背后搂着孔宣的脖子帮他挂上,“本总裁想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孔助理的,没想到你连句生快都不跟我说就跑路了,无情无义!”
孔宣摸了下那颗高仿幻海遗珠,“我不是也送你了么?”
“拿着我的东西送我!这么会做生意是我教你的?”他挂完项坠,自己也像个人形项坠吊在孔宣身上咬他耳朵,“定情信物,以后还有大钻戒、红宝石、祖母绿……”
“好啊,”孔宣斜着目光看他,“正好凑足了再雕一只小花,放到雾灵山上跟小青作伴。”
“小花,”龙渊嘬腮,“你这个名字起得……实在一言难尽啊!以后咱们的崽儿还是我来起名字吧哈哈哈…………哎?哎!别生气嘛……小白!”
***
海神庙路甲1号,和海神庙路1、3、5号比起来的确没有对不住那个“甲”字,从空中俯瞰蓝岛,她就像一面由碧海白沙组成的阴阳鱼八卦镜,半边是人工陆地,半边是水上乐园。
从海岸码头到蓝岛之间的小一千米距离设有摆渡游轮,源源不断将游客送至岛上,嘉年华的热度正拽着秋老虎的尾巴随朝阳迅速攀升。
龙渊绕着蓝岛下面的海底地基和护岸潜游两圈,又扩大了搜索范围,并没有发现沉海的神庙遗址。
“应该就是这里了,总不会填海的时候给毁掉了吧?”说完自己先摇头,“不可能,开发商一定找人看过风水,没有神棍敢动海神庙,据传当年炸庙的那些人当场都陪葬了。”
安忍眼睑一抖,“没找错,就在这儿,这个我比谁都清楚。”
“什么意思?”龙渊转头看过去,差点儿忘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大活人。
“我就是当年那个给蓝岛看风水的,神棍。”安忍讪讪,“养家糊口理解一下,CPI连年飙高,偶尔也要赚点外快。”
“所以呢?”龙渊预感后面的内容准没好事儿。
“开发商就看中这里,他不想挪地方,更不好让龙王挪地方,所以……哎呀风水嘛,不就是图个心安……反正岛下面那底座也是中空的,实际上谁也不碍着谁。”
龙渊心道果然,“所以你跟人家说,岛就直接往海神庙上头建,这样底下有龙王托着,不仅不会沉,还大吉大利生意兴隆是不是?”
“阿弥陀佛。”
既然没找错地方,龙渊松了口气,第N次将避水诀从孔宣后背撕下来,贴到袍衽上,左右看看有没有贴歪,“知道地方也不早说,让我平白多游了好几圈。”
安忍刚要回嘴,孔宣不耐烦道,“你一路上当他是个活的么?”
避水诀一会儿贴一会儿撕,孔宣感觉自己隔不多久就被摁到水里蘸一遍,那滋味还不如一直泡着。给他点儿脸,手就这么欠了!
龙渊一路上小动作不断,又是拉手又是抱腰,“远不远累不累用不用化个真身背着你……其实你不用太紧张不过是我爸妈的石身而已不要有见公婆那么大的压力……”
一截银河摇摇摆摆钻出袖口,见你个锤子的压力,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安忍自觉落后一百步,脸绿得共春水一色,“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恋爱……”
***
经年湮埋海底,海神庙仿佛和一座沉睡的暗礁没什么不同,岩洞外壁上布满海藻、珊瑚,还粘附着死去贝类的残壳。
不知安忍当年是怎么忽悠的,施工方不仅非常小心地让钢圈桶基桩和防波堤避开了海神庙,还顺带对其进行了扶正和加固,将岩洞里淤积的泥沙也清理了,使其恰好位于蓝岛水上乐园那一半的正下方。
整个岩洞还不足海宁One一间包房大,暗黢黢隐在海底,里面的石像乍一看根本分不清面容,着实没什么威震四海的霸气。
龙渊缓步走进洞口,目光落在正中的两座石身上,一座是龙王像,一座是雨神像,左右分别雕刻四字: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孔宣将梅罗塞给他的鲛烛点燃,落在长明灯位,退后几步站到龙渊身侧,抬脚往他膝弯一蹬。
龙渊就势跪到石像前,朝龙王和雨神磕了三个头。
龙王怒目,眼如铜铃,看起来十分凶悍,难怪梅罗一眼就看出画像上的人不是他。
至于肖母,龙渊盯着旁边这位盛唐仕女像的雨神妈看了半天,觉得自己更像是他俩从垃圾箱捡的。
他这么帅,要么是自己会长,要么就是人常说的,出生第一眼看见谁就像谁,都是孔宣的功劳!
见过二人本尊的孔宣默默无言看了一会儿,别开视线,这特么哪位民间艺术家在石壁上乱涂乱画,真要招来本尊显灵估计这庙早炸了。
这边表里不一的认亲仪式勉强匆匆走完,那边安忍已经绕到石像背后敲敲捏捏,噗嗤在雨神像的后腰戳出一个窟窿,泥封化开。
安忍:“……”
和梅罗描述的一致,雨神像里果然别有玄机,按说石像是由整块的山岩雕刻,跟泥塑金身不同,完全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做成空心的,莫非在这儿掏个洞的目的就是为了藏太子的画像?
三人对视一眼,龙渊主动伸手进去查探,只见他表情微微一怔,缓缓收回的手中带出一块鲛绡。
那鲛绡在水中舒展开来,轻如薄纱,不浮不沉,竟有二尺余宽一人来高。
展开后的鲛绡悬立水中,上面赫然一个等身大小的太子画像,画像上的彼龙渊与此龙渊相视而立,有如镜中人。
岩洞内一时寂静无声,谁都没想到时隔几十年,梅罗口中的太子画像居然真的同龙渊法身不差分毫,居然还能在被妖蛟抢走后重新回到海神庙的石像中!
究竟是什么人几十年如一日地在背后操纵这些,又目的何在?!
杂乱的念头尚在脑海中难舍难分,那画像好似被微风吹了一下,倏地朝龙渊飘过去。
龙渊下意识向后躲闪,孔宣却动作飞快地挥袖一格,带起的水流打了个旋儿将画像卷起。
哪知刚卷到一半,那画像上的“龙渊”忽地发出尖唳叫声,活像滚水灌进了耗子窝,尖锐得凄厉且刺耳,仿佛搅着无尽绝望和痛苦,听得人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同时,那双描在鲛绡上的英俊眼眸变得乖戾阴鸷,充满杀机恨意地射向所有人,似要化为实质将他们捅成蜂窝。
“摄魂术!”
安忍大吼一声,抄手夺过卷了一半又要散开的画像,揉破抹布似的团作一团扑通塞进乾坤囊。
那乾坤囊立即像钻了老鼠的口袋左右挣动,被安忍翻手结印缠了一圈安魂咒才渐渐止息不动了。
第66章 066
随着那尖唳的最后一缕余音散尽,洞内归于宁静,三人绷紧的神经还有些微不适的余震,简直魔音穿耳。
孔宣朝龙渊投去探询的目光,尽管那玩意连一根头发丝儿也没碰着龙渊,还是诡异得令人难安。龙渊脸色也不好看,自己的画像在自己面前闹鬼,接受起来多少有点障碍。
“不是什么厉害东西。”安忍抖抖乾坤囊,“有人用摄魂术将不知谁的魂魄封在你的画像上了,它可能纸片人做腻了,见到本尊有点儿激动。”
孔宣翻掌,掌心迸射炽烈白焰,照着那乾坤囊烧了过去,看样子是要给它来套火葬加海葬的一条龙服务。
安忍抽手躲闪,“明王殿下火气不要这么大,重要罪证毁灭可就找不回来了!再有我这乾坤囊,补丁升级限量版,没地方赔的。”
孔宣强压怒火,觉得这秃驴放的有那么点儿道理,拳心一紧将真火熄灭。
“什么人放进来的,妖蛟?”
妖蛟将画像从梅罗手上拿走,之后画像又回到这里,他们有重大嫌疑。
然而问题来了,在那之前呢,魂魄是不是就已经附在上面了?还是最初有人画这幅画像,目的就是为了安放这缕魂魄?
往龙族太子画像里塞魂魄就已经很过分了,又藏到海神庙人家爹妈的石身里有没有点儿欺人太甚?怎么看都有攀龙附凤的嫌疑。
孔宣一撩袍摆盘膝坐定,“跟他来个共感。”这补丁升级限量版不屏蔽信号吧?
他骤一连线,便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的怨愤席卷而来,好像无数支淬了毒液的羽剑呼啸着扎进大脑和肺腑,居然让吃喝喘气儿都并非必需的孔雀明王生出强烈的刺痛和窒息感,登时一口腥甜涌上喉头。
还好是有准备的,孔宣心说,强忍着咽下一口老血,要不是他先坐定,八成这会儿要出丑。
龙渊回过神来,劈掌一道水刃强行截断了孔宣跟那魂魄的共感,半跪着接住他歪向一边的身体。“孔雀?”
“没大没小的叫谁呢?”
孔宣脸色苍白得骇人,蒙着层水波才显出些许活气,他感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堵得要命。
“这鬼东西可能给人掘了祖宗十八代的坟,倒霉水逆天煞孤星,撞豆腐死喝凉水噎,996在十八层地狱里拔舌油炸……咳咳,我还头一次碰到心态崩成骨灰的……”
“少说两句。”龙渊按着他的后心缓缓度了些法力过去,混没在意刚刚他感受到了什么,语气颇有些自责,“我真是拿你当个好人看了!”
他印象里的孔雀明王太过强悍倨傲,从不人前示弱,时间久了难免给人一种刀枪不入、无所不能的错觉。
实际上,孔宣刚刚给雷劈过几天几夜,哪怕吃了他两片逆鳞也好转得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