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落的水珠顺着领口绵延而下,程默直觉有些不对,没敢怎么搓脸,捂了一会儿就把毛巾拿了下来,神情无辜而不解。
应旸看见他脸上全是水汽,颊边的醺红在热力的作用下显露得愈发明晰,眉毛和眼睫悉数透着潮意,不情不愿地耷拉着,湿哒哒的毛巾始终挂在手上,像是拿它没有办法。
这样一幅水嫩灵动的模样却让旁观的人口干舌燥,忍不住关了水,意图早些和他亲近:“帮我拿一下毛巾。”
应旸难得没有使坏,程默倒配合着把手里的毛巾递了过去:“这个?”
便宜自己送上门来,不占白不占。应旸没说什么,拧干以后神情自若地拿着程默的洗脸巾擦身。
程默看得站不太稳,也许他原本就到强弩之末了,就在应旸从浴缸里迈出来的瞬间,他不禁脚下一软,顺势栽到应旸身上,像极了主动投怀送抱。
然而程默并未对此感到羞耻,反倒竖起一根指头戳着应旸鼻尖,半晌才对准:“你怎么……在转啊?”
“被你迷住了呗。”应旸回答得很快,调情的话张口就来。
程默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接着又拧起眉头开始揪扯领口:“热……”似乎很羡慕应旸此时的状态,费劲巴拉地想要效仿。
“热就出去吹空调。”
“空调……好。”
感觉第一次还是在床上躺着比较有意思,应旸示意程默带上那两个蓝幽幽的小东西,把他打横一抱,大步走出浴室。
从潮湿到干燥,闷热到清凉,程默很快就习惯性地想往被子里钻。
应旸把空调温度调高,扯开被子把他带入怀里:“一会儿就不冷了。”
“噢。”左右他此时身处的怀抱远较被窝温暖,程默没有挣扎,甚至把脚也伸过去让他夹着。
应旸让他逗笑了,恨不得天天把他灌醉才好,或许这样他就不会再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一门心思做个单纯的恋爱对象,安心享受他的拥抱、亲吻和各形各式毫无底线可言的宠爱。
假如程默能像从前一样,没有其余莫名的顾虑,每天都心无旁骛地和他过日子,他会把目前所拥有的一切统统奉献出来,双手捧到他面前,讨他欢心。
只可惜,他现在的觉悟无疑大不如前,一切都得靠他自己争取。
“宝贝,”应旸轻轻捏了捏程默的脸,“亲我一下。”
程默忽然没那么好糊弄了,两眼惺忪地看着他,咕哝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老公。”
“那我是……什么。”
“你是小坏蛋。”
“唔,不对。”
“大坏蛋。”
“不对。”
仿佛接头暗号似的,不说对了程默绝不放过他。所幸应旸也不急,饶有兴致地逗着他玩儿:“宝贝?乖乖?程老师……?”
不对不对,统统不对。
满心期待逐渐演变成失望,程默气鼓鼓地偏过头:“你不是我老公。”
应旸险些笑出声来,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才算憋住:“咳。”扳回他的脑袋,试探着说,“老婆?”
程默唰地掀起眼皮,像是验证成功了。
应旸语气笃定了些,板着脸再叫一次:“老婆。”
作为回应,程默圈着他的脖子直接吧唧就是一口。
可响亮!可热情!
然而他亲完又问:“你是谁?”
“我是你老公。”
“不对。”程默俩手规矩地放回肚子上,蹙着眉说,“你是大坏蛋。”
嗯成吧,又成大坏蛋了。
“那你是什么。”不等程默为难他,应旸就先一步机智地反问。
“我是……不对,该我问你。”
突如其来的精明难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醒酒了。但要真是这样,他估计会先用被子把应旸罩起来,再红着脸呵斥他把衣服穿上。哪还会继续安分地窝在他怀里让他蠢蠢欲动地蹭着呢。
见蒙不了他,应旸只得换了个说法:“总得一人说一次才算公平,不然我可不跟你玩儿了。”
“那我说了你是大坏蛋呀。”反驳得太快,以致程默差些咬着自己舌头。
“……好吧。”再猜就再猜,应旸哭笑不得地想了想,“我是大坏蛋,那你就是……小坏蛋?”
吧唧又是一口。
“对了!”
“为什么说自己是小坏蛋?”应旸问。
程默五官为难地纠结起来,隔了半天才解释:“因为我骗人了。”
“骗谁?”
“大坏蛋。”
应旸猜到他会这样说:“那我为什么是大坏蛋?”
程默答得有些迟疑:“因为你也骗人。”
“我骗谁了?”
“骗……我。”
“你知道我在骗你?”
程默的眼神霎时有些茫然,但最后还是耿直地点了点头。
应旸不由跟着认真起来:“你不生气么。”
程默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小坏蛋骗了大坏蛋,所以大坏蛋可以骗回来,一人一次,公平。”
特意用他方才的话来说明。
“嗯,有道理。”于是应旸满怀欣慰地又教了他一句,“蛋蛋总要成双成对才算完整。”
程默非但把话听进去了,还一阵见血地指出:“不然就是公公了。”
……
中途程默闹着要上厕所。
想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最后这一点时间。
把人送进去以后,应旸没有过多纠缠,洗完手就开门走了,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动静。
……
水声哗啦啦地响,程默把自己反锁在里头,间或发出一两阵难耐的声响,听得应旸恨不能踹门进去把人扛出来。
过了半天,水声骤停,程默也忽然没了响儿。
应旸按捺着又等了许久,门终于在他的瞪视下开了。
出来后,程默反手把灯关上,带着一身潮汽走到床边,却刻意绕过应旸钻进另一头的被窝里缩着,感觉也不像刚才那么黏人。
……
“认得出我是谁么?”
“应嘶、应旸……疼!”
“应旸是谁?”
“就……就是应旸呗。”
“我,我不记得了。”
“小坏蛋。”
“唔——”
……
夜色深沉,外间花园里的虫鸣缓缓歇下,耳边一时只能听见男人的喘息和床褥不住晃动的声音。
程默微扬着头,感触着前所未有的情潮涌动,神经末梢逐渐摆脱酒精的影响,视线越过应旸肩头睨着乌沉沉的虚空,悄无声息地氤氲了一片,泪花迷了眼。
倒不是因为疼。之所以难以自抑地流下眼泪,全然是出于心底深处如酸水般不住滋生而出的复杂情绪,其中有愧罪,有羞耻……甚至有如影随形纠缠着他的恐慌。
这些和如今的快慰一样,全是应旸带给他的。
最后他浑然记不清应旸究竟什么时候发现他哭了,又是怎么哄着他擦干眼泪,让他全心全意投入其中,除了快乐,别的一概抛诸脑外,再也想不起来。
只记得他昏厥前窥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应旸紧拧眉头,低喘着陷入高潮的脸。英俊而性感,曾经密不可宣地在他梦境中出现过几回。
屈指可数的几回。
想来即便在现实里,他也从此无缘得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依然织了围脖,这次终于……把河蟹缠死了……明天还有QAQ顺带结束上册,修文修得心力交瘁,要宝贝萌多多留下食评才能好QAQ
第41章 【上册完】
满室昏暗。
遮光窗帘被细致地拉好,程默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最后还是饥肠辘辘的状态让他不得已尝试着动了一下,眼皮酸酸地掀起,看清周遭的环境以后再慢慢抬手,拨开贴在额上的碎发,意图伸个懒腰。
然而他不过刚挪了下腿,腰部就陡然传来撕裂般的酸楚,咬牙忍过这阵强烈的不适,程默撑着床面缓缓坐起,两条腿酸软得不像是自己的,像刚从飞跃了半个地球的航班上下来,需要自己搬着它们放进鞋里。
床单显然换过了,弄脏的那套却没在脏衣篓内。程默关掉空调,从衣柜里拿出相较宽松的家居服艰难套上,原本想冲个澡,但身上的感觉十分清爽,无疑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料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作折腾了。
龇牙咧嘴地洗漱完,程默站在门前犹豫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压下门把——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程默不觉一愣,趿拉着拖鞋慢腾腾挪到餐厅,发现应旸正背对着他准备午餐,听见动静,回头看了过来:“醒了?”
“……啊。”声音有些沙哑。
应旸察觉了这点,放下手里的汤勺招他过去。程默杵在原地不动,蛋蛋娇声叫着黏到腿边,他没法弯腰去抱,只得拉开一旁的椅子小心翼翼坐好,示意它自己跳上来。
“喵呜。”蛋蛋极少见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不由新奇地冲他拱着脑袋,要他多摸几下才好。
应旸等不到程默黏他,反而眼睁睁看着他被蛋蛋缠住,一时挺不是滋味。
怎么睡过以后还不如刚亲到的那会儿黏人呢?!
意难平地端着爱心小餐盘摆到程默面前,再献上一杯草莓奶昔,应旸故意放柔声音和蛋蛋争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醒,午饭还要等上一阵。”
闻见味儿,蛋蛋蹭一下蹦上餐桌,巴在盘子前小狗似的耸着鼻子。由于昨晚消耗太大,程默确实感觉饿了,面对应旸精心为他准备的香蕉糕和能摸不能吃的蛋蛋,他并未经过多少犹豫就果断选择了前者。
把杯盘拉到近前,他看也不看蛋蛋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白白胖胖的糕点送进嘴里。
唔——
出于健康考虑,香蕉糕应旸是用蒸锅炊熟的,一滴油没放,像红豆糯米糍一样的做法,香蕉切成小丁做馅儿,一口咬下去还能吃到未完全融化的果肉,无论口感抑或甜度都把控得分毫不差。
程默满足地眯起眼睛。
炒菜他还算在行,这些糕点啥的却几乎从来没有成功过,搓出来的面团不是太硬就是太软。
意犹未尽地又尝了一个,程默总算舍得暂时放下筷子,去喝那杯浅粉色的奶昔。相较松软甜糯的香蕉糕,草莓奶昔尝着显然要酸上些许,大概是因为没有加糖,不过两者的口味结合起来倒是刚刚好,不至于因为过甜而影响胃口。
程默闷声不吭地把它们统统解决完了,然后捂着肚皮朝后一摊,视线无可避免地和应旸对上,看他圈着蛋蛋冲自己微微一笑。
饱暖思淫-欲,前人的提示不是没有道理,脑海里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放昨夜的片段,程默试着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然而下一秒却又无意瞥见遍布在他脖颈上的暧昧红痕,数目之多,几近和他身上的那些平分秋色。
要不是明知他自己根本不可能亲到那样的位置,程默险些还以为这是应旸故意弄出来,预备栽赃他的。
发现他在盯着自己脖子看,应旸佯作无意地摸了摸:“老婆昨晚太热情了,摁都摁不住。”
骗人,分明就摁住了。
这人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
程默气呼呼地瞪着应旸,心里还想着他是不是就怕自己跟他对质,才故意没在自己锁骨以上的位置留下痕迹,让他要想找回场子就只能跌份地当场脱衣服的?!
“怎么了,”应旸偏还明知故问,“早餐不合口味?”
吃人的嘴短,再加上美食确实很能收买人,提到早餐,程默不禁小小地消了气,睨着应旸闷声憋出句:“牛腩要糊了。”
他确实在焖牛腩没错——萝卜牛腩煲,给程默补充体力。
“哟,”应旸笑着起身,把蛋蛋放到他怀里,顺带端走空了的杯盘,“鼻子还真灵。”
应旸刚一走进厨房,程默就跟着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趁他看不见的时候一瘸一拐地挪到沙发上尽量窝好,调出昨晚更新的综艺,边撸蛋蛋边有意无意地看着。
注意力总会被厨房里的男人轻易带跑,哪怕他只偶尔走动两步,平凡且日常地准备着午餐的配菜,程默依然管束不了自己脑海中为此无端而生的情愫。
不就是睡了一次。
之前虽然也会走神,但从来没试过这样频繁。
哪怕是他最最惦记这人的日子,也还是能专心上课,不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妄自开小差。无论是哪种“上课”,无论他是作为学生抑或教师的身份参与在课堂里,这种情况都不会发生。
或许因为今天是假期,正好适宜胡思乱想、春心萌动?
程默怎么也想不明白。
也可能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承认他在这段感情中陷入得更深了些,比从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再爱那个叫作应旸的男人多一点。
耳朵虽然在听着节目里的欢声笑语,视线却早已飘进了厨房,目不转睛地盯着应旸的背影看,看着看着,顺理成章地把他看了出来。
“看什么呢?”应旸坐到程默旁边,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没看你,”程默拨开他的手,习惯性否认,“你想多了。”
应旸不由失笑:“没说你看我,问你电视。”
“……”
程默闹了个大红脸,还没等回答,应旸就又讨嫌地追问:“你刚在看我?”其实他老早就发觉了程默的小动作,被人那样盯着,要说完全没有感觉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