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你不要过来了,我不想你们碰到。”秦天坦然的看着他,“有事就打电话。”
秦天从来都不会委婉,说来有点霸道冷漠,阿伦已经习惯了秦天这样对他说话,如果是以前他不会多想,但在见到江北之后,这个想法就变了。
秦天很在意这个叫江北的小孩,虽然他没看出哪里小,可能比较早熟,长得快,看着就像个成年人,实际上他也只听说江南有个弟弟,这个弟弟多大了,几岁了他一点都不知道。但秦天说他小,那就小吧。
可秦天的态度让他十分在意。
秦天的话大概就是字面的意思,不想江北知道他在找那个人。
秦天对江南的事一直不能释怀,说是自责愧疚也行,不愿江南的弟弟再牵扯其中,想要尽力照顾弥补江北也很合理。
他本不该多想。
但还是控制不住想了。
从进门到江北离开,秦天并没有跟江北多说几个字,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用费心去揣摩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从没见过秦天对其他任何一个人这样过。
说不出是什么,就是很随意很舒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昵。
阿伦没有坐太久,喝完茶就离开了。
不想离开也没办法,秦天压根就没有留他吃午饭的意思,坐着也是尴尬。
秦天把阿伦送到楼下,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想想又回去找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了门口。
都伤患了呢,先休息一阵吧。
牌子挂好后,秦天正准备上楼再躺一会儿,突然顿住了脚。
店里有两个门,在旁边进车的门边儿堆着几个废轮胎,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似乎动了一下。
秦天放轻脚步,探头小心的往轮胎堆里看了一眼,要不是身上有伤蹦不起来,这一下能直接蹦到楼上去。
白乎乎的一团是只狗。
虽然是只小狗,也是一只狗。
尤其小狗听到动静抬起脏兮兮的脑袋冲他叫了一声时,秦天觉得汗毛都要飞离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了,屁股上的陈年旧疤都隐隐作痛。
秦天捂着屁股一连后退了五六步,保证在那只狗突然暴起前,自己能够飞快的闪进屋里把门关上。
但是那只狗在叫了一声之后没动,更没有凶猛迅捷的跃起。
他瞪着狗,狗也睁着乌黑的眼珠子瞪着他。
眼神······居然有那么一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跟他一样受伤了?所以蹦不起来?
秦天一下子松了口气,果断的转身回屋。
小狗在后面低低的呜了一声。
有气无力的,叫完就把脑袋拱进了轮胎下面。
秦天半扭着头停住,莫名的就想起了一年前遇到江北的情景。
虽然这是一只狗,一年前的江北顶多算是小菜鸡。但软趴趴的,被人欺负的时候习惯把脑袋扎地上的模样简直别无二致。
看着非常可怜。
秦天深吸了好几口气,退了回去。
这才看清楚小狗的全貌。
江北说他现在仿佛街头流浪汉,秦天觉得和这只小狗比起来,自己顶多就是个街头行为艺术家。小狗非常小,两个拳头大,应该刚满月不久,毛都还是卷的,也不知道在地上翻了多少滚,毛都看不出颜色了,眼角还糊着厚厚的眼屎。
看起来没有哪里受伤,趴在那里不停的舔脏爪子,应该是饿的没力气了。
秦天看了一会儿,回楼上拿了一个阿伦带来的流沙包,掰开远远的扔到了小狗跟前。
小狗探头闻了闻。
还挺谨慎。
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小狗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按着包子开始狼吞虎咽。
秦天啧了一声,转身回屋。
刚上了两阶楼梯,听到身后啪的一声轻响,回头愣住了。
那只小狗居然咬着包子跟了进来,还想跟着他上楼。但是腿儿太短,一下没能爬上来,轱辘一个滚儿连狗带包子一块摔了回去。
秦天瞪着眼儿,扶着楼梯扶手没动。
小狗抬着脏兮兮的卷毛脑袋望着他也不动了。
想上楼?
这个梦想有点遥远。
秦天啧了一声,没再管它,但也没有立马转回头去,就半扭着脖子看着小狗,脚又往上迈了一阶。
小狗愣了一会儿,咬着包子又抬起了前爪。
啪!
又摔了回去。
这回是大头朝下,身体弯了个弧儿朝后翻了出去。
秦天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小狗非常有韧性,又摔了好几次,包子馅儿都摔了一地,得用添的估计才能添起来。
大概是觉得秦天不走了,小狗小声的呜咽了两声,终于放弃了高难度的爬楼大业,趴回地上开始添豆沙。
秦天没打扰小狗进食,也没有勇气用手把小狗拎出去,放轻脚步上了楼。
小狗应该没能爬上楼,在屋里躺了两个小时,百无聊赖的看了一上午的电视,都没再听见门外有异样的动静传来,抽空往监控上扫一眼,能看到白乎乎的一小团还趴在楼梯下面,像是睡着了。
江北在午饭前赶了回来。动静挺大的,秦天在沙发里就听见江北在楼下喊。
“哎?哪来的狗啊?”
秦天看了眼监控,江北仿佛末日逃亡的扛着两个大包,弯腰半蹲在楼梯口。乌黑的脑门挡住了原来趴在那里的小狗。
秦天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捂着腰从沙发了慢动作蹦了起来。
“别把它······”秦天拉开门,瞪着一手抗包,一手拎着小狗的江北,“······拿上来。”
“为什么啊?”江北举起脏乎乎的小狗看了看,“多可怜啊,刚一直在翻楼梯呢,都快摔傻了。”
“······是挺傻。”秦天说。
“你刚捡的?怎么放楼下啊?好歹给它洗洗,都成煤球了······”江北用肩膀顶开秦天,进了门把包随手一扔,拎着小狗就往浴室走。
秦天瞪着眼儿,话堵在嗓子眼里没能喊出来。
“能洗澡了吧?看着没满月呢。黑子这么大的时候都不敢让它沾水······但是太脏了,你是不是嫌它脏才不让它上楼啊?还是洗洗吧,一会儿用吹风机吹干,应该没事儿······”江北在浴室里自言自语的打开了热水。“附近有动物医院吗?一会儿洗完再去给它打个针儿,小东西都娇弱着呢······”
秦天还是头回知道江北这么能说话,平时耍贫嘴也不见得说这么多,都一句一句的蹦。大概是感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啧!
把嘴边的“洗你的还那么多话”给咽了回去,秦天看着江北小心翼翼的给小狗冲毛,手指轻轻的给毛顺开,小狗倒也老实,耷拉着脑袋趴在江北脚边,眯着眼,还挺享受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昨晚江北给自己搓澡的情景。
自己跟狗一个待遇呢。
可能还不如狗。
江北给狗洗澡,脸上还带着圣母般的微笑,给自己洗的时候好像就只剩苦大仇深了。
秦天都想过去把小狗挤开,让江北再给自己洗一遍了。
“它吃包子了?”江北突然抬起头问他。
“啊?”秦天回过神儿,点了下头,“饿的都站不起了,给它喂了个流沙包。”
“你给它吃包子?”江北瞪着他。
“怎么了?”秦天有点不解,就一个流沙包,江北不至于抠成这样吧,表情仿佛要蹦起来打他一顿。
不是挺喜欢这小狗吗?
一个流沙包还疼成这样。
“它还这么小,你怎么能喂它吃包子!会胀死的!”江北说,“给它喂点牛奶就行了!”
“吓死我了!”秦天说,“我哪知道啊,我又没养过狗!我看它饿了好心给它个包子还有罪了,你要不要去居委会举报我谋杀啊,眼睛瞪那么大······”
江北看着他没啃声。
第 65 章
秦天皱了下眉,说,“要不······你给它催催吐?”
“······就该知道你不靠谱,那么怕狗的人呢。”江北抱起小狗看了看,叹了口气,“我一会儿带它去医院看看吧,应该吃的不多,我看楼下还剩了一半呢。”
“你不会真要养着它吧?”秦天扶着门看着他。
“不然呢?再给扔马路上啊,不是你捡回来的吗?”江北说。
“不是我捡的!是它······”秦天说,“我就扔了它一个包子,它就巴巴的跟了进来,我倒是想把它扔出去呢。”
江北扭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是没扔,是不敢扔吧?”
“放屁。”秦天说,“是······就是不敢扔怎么的,你都知道我怕狗,还要养它,信不信我把你俩一块扔马路上去啊?”
江北关了水,随手扯了一条毛巾把小狗抱住。秦天刚想喊那是我擦脸的毛巾,江北已经伸手推开他走去了床边。
秦天不说话了。
江北把吹风机找出来,调到最小的热风,把小狗放在腿上小心翼翼的吹着。半晌儿低着头说了句,“你才不舍得呢。”
“你······”秦天有些无语。
江北抬起头,跟小狗一样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他,“等我给它吹完你再扔成吗?我怕它病死了······我那俩包可能有点沉,你现在是伤患可能扔不动,光扔我就行了。”
“你比包沉!”秦天说。
“啊,好像是。”江北想想,说,“那我左手扔狗狗,右手扔自己吧。”
“别他妈卖萌!”秦天气的差点笑了。
“哦,那我他妈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抱着狗滚下去。”江北说。
“滚滚滚!”秦天指着他,“再多说一个字,我抽你!”
江北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问,“那你是抽完扔,还是扔完再抽?”
“你······”
“我闭嘴。”
“不准让它上我的床。”秦天回到客厅里沙发里坐下,说,“也不准让它往我跟前凑。”
“好!”江北笑了起来。不让狗狗上床没关系,他能上就行了。
因为担心小狗的情况,江北没有立马做饭,给小狗吹干后就带着小狗跑出去找动物医院。秦天饿着肚子在家等了能有一个小时,江北才带着小狗乐呵呵的回来。
“就不能吃完饭再安顿它?我看它都睡了一天了,不差这一会儿瞌睡。”秦天非常不满的躺在沙发里看着江北给小狗搭窝的忙碌背影。
这年头,人不如狗呢。
“药里有安眠成分,你又不让它靠近沙发,趴地板上要拉肚子了。”江北找了一件秦天的旧毛衣,一阵揉搓,铺平了垫在墙角,把蔫耷耷的小狗小心放上去。
“你那条黄叽叽的内裤呢?”秦天突然问。
“你要穿?”江北问。
“滚!”秦天说,“我觉得它应该会喜欢,你忍痛割爱给他垫窝得了。”
“幼稚。”江北说,“给它起个名字吧。”
“一只狗,还要起名字。”秦天说。
江北没理他,想了想,说,“叫小白吧。”
“······你再草率点,直接叫它狗得了。”秦天说。
“叫小白很好啊,它这么白。”江北说。“等放假可以把它带回去跟黑子做伴。”
“是啊,黑白无常呢。”
江北扭头看他,“你是不是很有意见?”
“你到底做不做饭了?”秦天喊了一声。
江北又摸了摸小狗的头,这才站起来嘿嘿笑着进了厨房。
秦天的伤恢复的挺快,毕竟正当壮年,还是练过的,医院都没去,中间江北帮他涂了几次药,换了两回绷带,穿上衣服完全看不出是个伤患。
但噩梦还是每天都做。
江北都快形成生物钟了,每天半夜都会差不多时间醒来一次。
秦天好像并不知道,每天早上醒来都要有气无力的抱怨一句,“我怎么觉得我一晚没睡?”
可不是,天天噩梦连连的,还不如不睡呢。
江北没敢说这话,心里有点担心。
秦天这种程度的话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当然,这个建议江北更不敢说。
奶茶店不干了,江北晚上跟着乐队走了几个场,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日子。马尾律师一直没抽出空回家,只打电话让他先拿着钥匙,回头再还。江北还在犹豫,不知道开学之后是不是必须住校,秦天的伤虽然没有大问题了,但距离自理还差老远,虽然秦天本来就是个家务废柴。
秦天这一年多一直没和家里联系过,家也不在这边,似乎除了他,这边没什么人能照顾他。哦,还有阿伦。
如果要阿伦来照顾秦天,他干脆就不去学校了。
越是临近开学,江北越是睡不着,一直在苦恼这个问题。睡着了也不踏实,迷迷糊糊的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最晚今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江北一点都不想睁眼,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已经把早饭端上桌喊秦天起床了,这会儿还趴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不想动,不想去学校,不想从秦天这里搬走。
一点都不想。
虽然在这里的几天也就每天做做饭,吃饱了就两个人一人一头沙发看电视,或者秦天看电视上网打游戏,他带着小狗去楼下跑圈,跑完再做饭,看电视,帮秦天换药,洗澡,然后睡觉,日子可谓相当无聊,但江北觉得很舒服,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起码想看到秦天的时候,随时抬头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