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上飞机,就感觉要飞起来了。
虽然秦天只是为了照顾土包子脆弱的情绪,但手拉手的感觉还是无法轻易让人忽视,有点紧张,还有点不可自抑的愉悦,像偷偷舔到香油的小老鼠,忍不住想吱吱吱叫出声。甚至四周旅客对两个大男人手拉手登机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也没能让江北舍得把手抽回,察觉到秦天要松手,立马紧紧的攥住。
秦天转头看他,他假装看不见把脸扭开。
就是不松手。
要就把我从飞机上甩出去。
就是这么不要脸!
秦天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这么一路拉着手把人给拖上了飞机,坐下之后才甩了甩胳膊,低声说,“收了神通吧大侠,手都给你攥碎了。”
江北猛然惊醒,清了清嗓子把手揣回了兜里。
秦天低低的笑了一声,看了眼时间,离起飞还有一会儿。江北没坐过飞机,一会儿起飞估计会更紧张,搓着有些发麻的手,轻声说,“要不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喊你。”
“我不困。”江北说。
秦天瞪了他一会儿,压着声喊,“不困也他妈给我睡!”
“······哦。”虽然不知道秦天为什么非要他这会儿睡,但刚刚拉过手的不好意思还是让他立马选择闭上了眼。
秦天啧了一声,从座椅后面抽出一本杂志随便翻着。
飞机起飞的提示响起时,秦天偏头留意了一眼江北,江北闭着眼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倒是很安静。有空姐经过,秦天放下杂志对空姐招了招手,小声要了张薄毛毯。
打开毛毯正准备给江北盖上,江北突然睁开眼,不高不低的“啊”了一嗓子。
秦天手一抖,毯子掉在了脚面儿上,抬手就抽了江北一巴掌,“你回魂儿呢!喊屁啊!”
第 84 章
江北噔时把嘴紧紧闭上,缓了能有五秒钟才放松了绷直的身子,弯腰凑到秦天耳边小声说,“我以为我要聋了······”
热热的气息吹得耳朵痒痒的,秦天没躲,斜眼往四周一扫,见没人看过来,迅速抬手捏住了江北的脸,使劲晃了晃。
“这点出息,黑子都比你稳重!”秦天憋着笑说,“再他妈一惊一乍的就真把你踹窗外边儿去,跟蓝天白云一块翱翔。”
“哦。”江北扒拉开自己的脸,揉着脸坐了回去。没过两秒,眼睛瞪着窗外又要喊,但飞快回头看了眼秦天之后,最终把嘴闭紧了,只兴奋的扒着窗眼睛转圈儿的瞪着。
“别瞪了,一会儿吐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秦天算了算时间,江北看了能有二十分钟了,伸手把他的脑袋从窗户上扳回来,按到自己的肩膀上,“老实呆着,睡不着就眯着,敢吐我身上就抽你。”
江北想说“你都吐我身上过呢,我都没说你什么。”但识趣的没把这话说出来。秦天一直没记起被他捡到那晚的事情,他也不想自寻刺激找抽。
老实呆着就老实呆着,有肩膀可以靠,不靠白不靠。
江北嘿嘿乐着把眼闭上了,手在毯子底下悄悄的往秦天腿边溜了几寸,挨着秦天的手指不动了。
以后出门都坐飞机好了,虽然有点贵,但是挺值。
江北睡没睡秦天不知道,他倒是没撑多久就睡着了,飞机停下之后还是江北轻轻的把他晃了起来。
难得十一旺季,飞机居然没晚点,挤出机场之后才刚过九点。
从机场到市里不近,打车又得一两百,江北心疼钱,想坐大巴,被秦天瞪了一眼之后拎着包跟着上了出租。
“今晚你先回家吧,你爸看到你应该非常高兴,在家跟你爸说说话,明天我去接你,去交警队一趟。”秦天说。
江北愣了一下,“那你呢?”
他居然忘了回来之后自己如果回家,秦天应该怎么办的问题。他当然要回家看看老爸,按秦天的计划,他也就在家陪老爸两晚,中间去考证,抽空还可以去看看地中海和展望的朋友,然后就去爷爷奶奶家住两天,再回来把证拿了,就要回K市了。虽然只跟秦天分开住两晚,江北想想也很不愿意。
“我去你那套花景房住。”秦天说,“钥匙你带了吧?”
“带了。”江北掏出钥匙。当初秦天走的时候把两套钥匙都留下了,他带着一套,另一套备用的留在了家里。他把钥匙取下来递给秦天,有些犹豫的问,“你自己睡吗?”
“不然呢,你还要帮我找个人陪.睡啊。”秦天看着他。
江北瞬间窘了脸,飞快的缩回手,转头看着窗外说,“屋子很久没住人了,一直没收拾,我怕你住不习惯。你······会打扫吧?”
“我干嘛要打扫啊,就在床上睡两晚上,我还给你从里到外擦一遍怎么的。”秦天说,“你甭瞎操心了,狗窝我都睡过了,再没人打扫还能比狗窝乱到哪里去。”
“······哦。”
到了筒子楼前面,车停下,江北慢吞吞的下了车,指着秦天脚下的包说,“包里的衣服你都拿着吧,家里有换洗的,我就先不拿了。”
“我差点忘了,也没多准备个包。”秦天挥了挥手,说,“那行,我拿着,你赶紧回吧,你爸得等着急了。”
“你······怎么吃饭?”江北扒着车门不放,“要不······你跟我一块回家吃吧?也不多你一双筷子。”
“话怎么这么多,饿不死我,赶紧走。”秦天拍开他的手,把车门关上。
虽然知道秦天不会跟他一块回家,江北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而秦天果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江北看着车屁股一溜烟的跑远,揉了揉鼻子,这才转身朝家跑去。
还没到门口,江北就听见黑子扒着门低吼的声音,拿钥匙打开门,老爸就从旁边的厨房里小跑了出来。
“小北回来了!”
“爸。”江北抱住黑子使劲撸了两把,站起身来。
老爸上上下下端详了他一阵,见他没有瘦,反而更精神了,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回来了就好,你爷爷奶奶天天念叨着你什么时候放假,我还说才俩月呢。在学校挺好的吧?”
“挺好的。”江北说。
“嗯。”老爸揉了揉鼻子,转开头往厨房走,“菜马上好,我算着时间呢。”
“爸······”
江北从后面抱住老爸,下巴搭在老爸肩膀上,用力吸了口气。老爸顿了顿,反手摸了摸他的头。
江北知道老爸哭了,虽然只有两个月,但对于从来没离开家的江北来说,这两个月老爸一定没睡踏实。
“我真挺好的,学校很大很漂亮,同学也非常友好,没有人欺负我,我交了很多朋友·······”江北说。
“那就好,那就好。”老爸擦了下眼睛。“这样我就放心了。”
院子里的花已经谢了,篱笆上爬满了绿油油的枝条,地上的彩色鹅卵石也有点褪色了,但还是让人感觉心旷神怡,非常舒爽。
屋子里的家具江北都用布盖住了,看不到灰尘的痕迹。秦天没有收拾,只把盖在床上的布揭了,拿出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有点饿,但是不想吃东西,每次坐完飞机都没什么胃口,秦天干脆也没再叫外卖。洗完澡后就趴在窗户上对着院子边抽烟边愣神儿。
他没想过自己还有回来这里的一天,如果江北没有去找他,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D市。江北精心为他布置的这一切也就再看不到了。虽然现在也没能看到蔷薇怒放,仿佛婚庆现场的美妙画面。
其实他更喜欢草莓呢。
想到江北,手机就响了。
——睡了吗?
——睡了
打完这两个字,秦天往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呲着牙把窗户关上了。
这个季节秋蚊子非常厉害,窗户上又爬满了蔷薇叶子,手机一亮就把蚊子给招来了。
江北没有再回复,手机却跟着响了起来。
秦天看了眼号码,接起了电话。
“你没在家?”电话那头响起了阿伦的声音。应该是阿伦去了店里,没见到人。
“嗯。”秦天没提自己在D市的事儿。阿伦也没问,沉默了一会儿说,“那边有消息了······就上次跟你赛车的那伙人,一个叫李明的最近惹上了点事儿,找了几个认识的朋友帮忙出头,有个符合刀疤特征的人也在里头······但是,我先声明,这个消息不一定准确,到底是不是刀疤还要见到人才知道。”
玩车的那些人都是刺头,摊上点事不算奇怪,互相为了找回场子,找几个外援出头也是常有的事儿。秦天跟这群人混了一年多,只依稀打听到那个人可能混迹在K市,偶尔露个面儿就躲了起来,想抓到人还是有困难的,毕竟就算报警都没有有力的证词。而秦天没想到的是,刀疤居然也可能在K市,只要抓到刀疤,那个人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能被揪出来。
手机捏的紧紧的,关节都捏疼了,秦天压着声音问,“时间,地点。”
“现在只知道7号晚上,地点还没定。”阿伦说。
“你告诉江北了吗?”秦天突然问。
“没有。”阿伦说,“你不让我说我怎么会说。”
“不要让江北知道。”秦天说。
挂了电话之后,秦天坐在床上半天没动。
找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老鼠终于露头了。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但是不让江北知道,7号就不能和江北一块回K市。他必须提前离开。
也许解决了这件事之后,自己才能彻底安下心来思考,思考江北对他的感情,思考自己······未来应该选择要走的路。
这一刻,突然很想看到江北那张脸。
一抬手就能摸到。
拿着手机对着一直黑着的屏幕看了许久,秦天最后还是把手机扔回了床上,看着窗外深深的呼了口气。
屋子里一直没开灯,反而能更清楚的看到外面。秦天抬起眼的瞬间就愣住了。
斜对着窗户的停车位那头有一棵樱花树,这个季节樱花早就谢了,只剩了一树茂密的棕红色叶子。在那颗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黑色的T恤,深色牛仔裤,若不是脸和胳膊够白,几乎整个人融入夜色里找不着痕迹了。秦天眯了眯眼睛,认出了那张雪白漂亮的脸。
居然是江北。
在他说睡了之后,江北没有再回复,却直接跑来了这里。
来了这里却又没有进来,而是远远的站在花圃旁边看着没有灯光的漆黑的屋子。
如果不是多少知道点江北的心思,想想,大半夜一人杵树底下直勾勾的对着这边儿看,还挺瘆人的。
江北似乎没打算进来,秦天也没有出声喊,隔着窗户就这样静静的对视。虽然这个对视,多半意义上来说,是他自以为的对视,对于完全看不到屋内情景的江北,顶多就是一个人茫然观望。
江北在树下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虽然刚入秋,晚上还是有点冷的,秦天正犹豫着是不是把人喊进来,不喊的话那只傻乎乎的小公鸡说不定会这样在冷风里吹一夜,江北就原地蹦了蹦,搓着胳膊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
走了就走了吧。
真让江北进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阿伦的电话让他情绪有些不能安定,他怕控制不好被江北看出什么来。
第 85 章
第二天秦天带江北去了一趟交警队,把科目一和科目二考了。中午顺便请交警队那个老同事一块去吃了个饭。下午秦天又带着江北去买了点东西,去看了地中海,最后才去的展望。
吴越今天没在展望,江北跟搏击馆的几个教练打了个招呼,分了分礼物,就拉着秦天打车去了吴越的音像店。
秦天一直很好奇这个时常被江北挂嘴边的吴越究竟是何方神圣,见了面之后,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隔着挂着休息牌子的玻璃门就看见满满当当的书架中间一张折叠椅上面摊着一个人形。之所以看出这是个人形,是因为有一双胳膊腿挤出了折叠椅狭小的空间,胡乱的搭在了地上,正对玻璃门是一颗卷曲凌乱的鸟窝,哦不,人头。估计是睡得不太舒服,鸟窝在椅子上转来转去,仿佛转厉害了就会从树杈上掉下来一地鸟蛋,让人为之深深堪忧,想伸手过去接一把。
江北在某些方面,虽然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内裤都喜欢穿阿凡达彩色装,但有他英俊帅气的外貌摆在这里作为比较,江北看人的眼光应该不会差到这个层次。
秦天稍稍把心放回肚子里,江北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上挂了一个感应器,门一动就喊了起来。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就这么大动静,也没能惊动了折叠椅里的人,呼噜声一声高过一声。江北叹了口气,走过去弯腰在吴越耳朵边儿上喊了一声,“碟儿被搬空了!”
呼噜声立止,但人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不耐的用手弹了弹耳朵,嘟哝着说,“搬吧,椅子给我留下就成·······”
秦天震惊的看着椅子上的人角度诡异的在狭小的椅子上翻了个身儿,对江北说,“来的不是时候?”
江北耸了耸肩,熟知吴越一躺下就跟化了的雪糕似得捧都捧不起来的德行,也没再继续喊,把手里的袋子往折叠椅下面一放,说,“给你带的礼物,醒了自己收起来。”
吴越眼也没睁,抬起一只手胡乱挥了挥,示意可以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