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局……司少流不打了。
他觉得杨奕可能已经死在了厕所里,需要他进去收尸才行。
司少流关了手机,敲了敲浴室的门:“杨总,您是要同我炫耀一下自己的“能力”吗?私以为并没有这个必要,毕竟我想不会有人会比我更直观的了解过您的“能力”了。您说呢?”
冲着冷水降温的杨总原本岿然不动,司少流一开口直接冻了个结巴:“不不是……快……快了……”
其实早被冷水冻下去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走出这扇门去面对照照。
杨奕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他曾经两次不可控制的对照照做过那样的事情。
偶尔回想,那时属于他的欢喜甜蜜,对于照照来说又该是怎么样的回忆。若是那时候他没有做下这样不可挽回的错事,是否在青竹院司宸与远央的面前也能理直气壮,是否便不会发生未来的憾事。
他的照照值得最好的一切,可他几乎将所有最坏的一切都给了照照。如果可以他也想要拥抱他,可不该在这个时候。一时的热情来了,便放肆的不管不顾了。
他应该在最好的时候,是婚书里写下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可以昭告天下共饮合卺的时候。
他们现在没名没分,不清不楚的,很不好。
若是司少流有读心术,知道杨奕的脑壳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一定会敲开这个老古董的脑壳子,大吼一声,老子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还不能和谐一下了咋地。谁也没比谁不爽啊,反正……他爽到的呀。
有些话曾经的司远照不会说不好意思说,如今的司少流却是毫无顾忌。脸皮?哝,这不在这嘛。男人之间何必这般婆婆妈妈。
于是,婆婆妈妈的杨总听到了开门声,“哐……”,门关了。
照照走了。照照好像,又被他气走了。
杨奕落寞的关掉花洒,落寞的围上浴巾,落寞的打开门,落寞……对上了抱着胳膊靠在大门上的司少流似笑非笑的眼睛。
司少流一笑,眉眼弯弯:“洗好了?”
杨奕呆呆的点点头:“……刚刚……你……”
司少流起身朝他走来,杨奕的衬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衬衫的下摆刚好到他的大腿根以下,行走之间,雪白的长腿一览无余。杨奕耳朵面颊轰隆一下烧了起来:“我,我去给你找衣服。”
“诶。”司少流拉住他,握住的手果不其然是冷冰冰的。
他双手将杨奕的手包裹住,哈了一口气,慢慢搓热:“不着急,又不是没看过。”
“照照……是不是……蒋择庭跟你胡言乱语,说了什么?”杨奕又不是真的傻子,反应再慢,这会儿也看出来司少流的态度很是不同了。
司少流瞧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吻了一下杨奕的指尖:“他跟我说,你很是在意我。”
“我恼你,不是恼你千方百计来见我,而是怨你小心翼翼的好像我见不得人似的。”司少流道,“你来匆匆去匆匆,我怕我留你不住。”
这是杨奕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答案。一直以来,他患得患失,他惊慌失措,于他而言只有他惧怕被司少流抛开,而没有司少流恐惧于他离开的时候。
客厅里的沙发还是狼藉一片,司少流拉着杨奕到房间的沙发坐下,又去取了一件新的浴衣递给杨奕穿上。
杨奕镇静下来,司少流曲身缩在沙发上,脑袋枕着杨奕的腿,脸埋进杨奕的腹部。杨奕迟疑的伸手拍了拍司少流的脊背,又问道:“蒋择庭跟你说了什么?”
“他跟我说,你有多喜欢我。”司少流回答道。
“我想我们可以公平一点,他揭你的底,我也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你要不要听?”
“什么秘密?”杨奕小声问道。
司少流笑了一声:“我喜欢你。”
杨奕愣了一下。
“比你所以为的要喜欢得多。我爱你,比你所想象的要爱得多。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到今时今日,从未有一刻停止过。”
司少流蹭了蹭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学戏学了很多年,怎么多年也没见得学多好。为什么学……因为我记得当年我去找你,而你的目光一直落在戏台上。华丽的衣裙,千娇百媚的美人。于是,我就去学了。”
“杨奕,我想过,若是未来再遇你不见,我会怎样。思来想去,好像也想不出来。”
“后来,我遇见你了,我就知道了。我不能遇不见你的,如果一直遇不见,早晚我会忍不住去找你的。人生走到尽头之前我一定要再见你一面,不然,该多么遗憾呐。”
“我喜欢了一辈子人,那这样来去匆匆的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将离开你后所有的时间都积攒起来,只为了积攒勇气,见你最后一面。”
杨奕手无意识的收紧,他嘴唇微微颤抖着,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念着他的名字,一遍遍的喊:“照照……”
司少流答应了一声,略微坐起来抱住了杨奕。像是历经漫长寒冬,终于拥抱了春天的人。
“照照……我或许……并不值得……”
可惜,他的暖春并不知晓自己对于严冬中的人来说有多么珍贵多么温暖。
司少流心中一片柔软,不自禁的亲了亲杨奕的脸颊。
“那你可曾想过,在我这里,你是什么模样的?”
第59章 温情
灯光太明亮, 白得近乎是冰冷的。但当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时候, 谁还在乎它是否冷然, 只晓得它将整个房间照亮,也将他们各自的面貌照的明明白白, 心意照的清清楚楚。
司少流放轻了声音,“你在我这里……杨奕,世间已经没有神明了。人们从前总是祈求神明,月老,被求如意郎君美貌妻子。师父被求文采斐然官运亨达。三战神, 被求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现在, 人们要得到什么,求的是自己。付出什么得到什么。我在想, 神明是因人的信仰而成的神明。而如今其实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神明。”
“那么我们是平等的。我是否可以付出自己而得到你呢。同样, 你付出什么, 也可以在我这里来求得什么。譬如, 七夕的时候你愿意送我一束鲜花, 也可以在我这里要求一份礼物。当然, 只能是我。”
司少流笑了,勾着嘴唇轻轻笑出声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 看日升月落,听风起风消。我想告诉所有人,我抱着的这位杨先生是我的意中人,是要牵着手走一辈子, 走到华发皑皑都不会放开手的人。我曾经,很早很早以前,就悄悄的想,要是有一天寿元尽了,我想要与你睡进同一个棺材里。现在,是以后跟你睡进同一个骨灰坛子里。”
说要跟他睡同一个骨灰坛子里的人最后死活不肯回自己房间,硬生生占了杨奕的半张床铺,还不许杨奕跑开。话说的很清楚了,杨奕敢趁他洗澡的时候跑,他就敢原地出柜,就说谁怕谁吧。
顶上的大灯关了,留下床头的小灯。司少流缩进杨奕的怀里,整个人都在尽可能将自己团进杨奕的怀抱里。
杨奕背着诗句哄他睡觉,也不知道是这一晚上太折腾,还是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了下来,司少流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杨奕一手搂着他,一手小心的掏出手机, 本来准备给蒋择庭发消息,结果发现屏幕又被醋腌苹果刷屏了。
醋腌苹果:“老大老大老大,呼叫老大。”
醋腌苹果:“勺勺又发微博了QAQ”
醋腌苹果:“勺勺……勺勺好像谈恋爱了QAQ”
醋腌苹果:“我们好方的啊。”
醋腌苹果:“老大啊!”
杨奕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砸司少流脑袋上,还好及时捞了回来。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很想跟醋腌苹果说自己也很方。
他点开司少流的微博,司少流其实很少经营微博,更少心血来潮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微博里多是转发。
最上面的一条就在今天晚上……他躲浴室冲凉的时候。
配图是一扇门,看起来像是浴室,不巧,正好和他们所在的酒店的浴室门长的一模一样。
司少流配字:“一个半小时,他是准备在浴室里淹死自己,还是在“恐吓”我?”
看到那打了引号的“恐吓”,杨奕不由自主的想到司少流调侃他“能力”的话。老脸一红,捏紧了手机,单手不太方便的回复:“那是勺勺的生活勺勺的决定,我们只需要继续支持他就好了。”
醋腌苹果:“可是……好突然啊QAQ现在渣男那么多,好怕勺勺会吃亏啊QAQ虽然不知道谁能让勺勺吃亏这样子QAQ”
“勺勺并没有明说,说不定是我们猜错了。不要着急,再看情况。媒体拿勺勺的微博说事情你们也不要太激动,勺勺和勺勺的经纪人一定会解决的,如果需要我们他们会联系我的。”
安抚了“流沙”们,杨奕又联系了蒋择庭和高尧,结果发现司少流已经跟他们通过气了。一个两个都让他放心,好好谈恋爱,大胆谈恋爱。
并不是那么大胆的杨奕陷入了沉思,总觉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一些他无法预料的事情。虽然事态的发展确实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进行,但是对于照照来说,会是好事么。
第二天蒋择庭受夏珂珂所托送来了司少流的衣服,等到司少流和夏珂珂偷偷摸摸上车做造型去了。杨奕立即便将蒋择庭给堵了,开始逼问蒋择庭是不是透露了点不该透露的出去。
蒋择庭指天誓日,表示自己说了一晚上杨奕的好话,将他从头发丝儿夸到了脚后跟儿,这才将司少流给说动了。他开始拐弯杨奕的思路,狂灌恋爱经,其中重点就是,喜欢对方对对方好一定要让对方知晓,很多误会都是话不说清楚而产生的。
杨奕眼睛一抬,没给他糊弄过去,问他当真没有将当初的事情跟司少流说么。
恰好此时司少流一条短信发过来救了蒋择庭一条小命。
司少流靠在椅子上,造型师一直对他没几寸长的小短毛捣鼓来捣鼓去。他一直没搞明白,当年他头发没剪的时候挽个头发也给见要用个一刻钟。现在个位数厘米来算的短毛却要花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做造型。可以接受,无法理解。
以前打发时间靠游戏,现在他选择找男朋友唠嗑。
蒋择庭见杨奕顾着陪司少流聊天去了,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路演的时候果然有记者问司少流昨天晚上发的微博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谈恋爱了。
司少流微笑着回答:“字面意思。至于恋爱……我们可以暂时略过这个问题吗?换一个问题,我回答你。现在是《武帝》的时间,可不是我的个人访谈。”
路演结束之后司少流单独和导演聊了两句,给自己找了一份大差事的同时成功请了一天假。
司少流坐在副驾驶座,侧着脸看车窗外,借着霓虹灯的灯光看见一闪而逝的旧屋瓦片,那是b市的古街古巷。
离开杨宅后他像是一粒尘埃,漂浮不定,没有长久停靠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b市的夜景他不是第一次看,可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熟悉。
连一片半新不旧的瓦片都让他觉得见到了当年杨宅旧景。
他的家在哪里?s市,那个买来的房子?
他的家从他离开的时候就被他抛在了身后。家,是你可以回去的地方。是有人等着你回去的那一个地方。是你打心底里承认你依恋着,思念着,想念着的地方。
他想回家了。
杨奕来接他回家了。
杨奕开车,见他一直没有说话,问道:“是今天太累了么?”
司少流侧过头来望向他,弯了弯眼睛:“不累。我是高兴。漂泊了几十年,总算是可以回家了。”
遇上了红灯,杨奕停下车握了握司少流的手背:“是我找到你太晚了。”
司少流想说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你也是那个受害者。
可还不是时候啊。
司少流只是道:“婚姻可是爱情的坟墓啊,我们多谈些年恋爱,这才能考虑清楚到底能不能欢欢喜喜的一起进骨灰坛子嘛。”
他对着杨奕眨眨眼睛:“怎么,我考虑清楚了,你还没考虑清楚?”
“我……”
司少流根本没准备要杨奕回答,“等等。就算你还没有考虑清楚,你也没机会说了。到了我手心里,你还想跑吗?”
绿灯了,杨奕收回手开车过马路,唇盼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不跑。”
“真的不跑?”
“你叫我不要跑,我就不跑了。”杨奕道。
杨宅当初本就不在繁华地段,逃过了中心的繁华圈子。也不知道杨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将这座老宅子保全了下来。
司少流跨过门槛,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霓虹灯五颜六色亮成一片,高高的大楼似要高建到天上去。满目灯火通明,司少流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一脚踩进百年宅院,一脚落在百年后的土地上。时光呼啸着在他眼前闪了过去,好像前一刻他还坐在杨府的台阶上画画,下一刻他就连画笔都陌生了。
杨奕停好车,走过来见他呆愣愣,担心问道:“是宅子哪里不好了吗?”
“不是,它哪里都好。只是你没来,我看不见你,近乡情怯了。”
司少流迈过腿,探头探脑的扫视了一圈,最后决定朝书房的方向去。
杨宅里的时间像是定格了,红色的灯笼色彩鲜艳,昏黄的灯光还是老旧的多年前的电灯,台阶是青石铺的,窗户纸也不曾换成透明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