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河!你在干什么!”俞淑兰女士凭借着超强的第六感从厨房探出头来,瞪了他一眼。“你还敢再喝!”
她气势汹汹地走出来,放下一碟咸菜,顺便没收了他的啤酒,坐下来道:“隔壁那家我知道,那小孩好像叫沈默,太可怜了,上次我出门我看到了,又瘦又小,比姜彦还大一岁呢,还没他一半胖。”
俞女士瞥了胖乎乎的姜彦一眼。“我听人说有次看到那对夫妻在吵架,后来吵着吵着还动起手来了,吵了一整天。那孩子这么瘦,不知道是不是饿的。”
“饿的?”
姜彦睁大了眼睛,露出几分惊恐,从小到大要啥吃啥的小胖墩根本就不明白饿肚子的感受,一下子就慌了。
“可不是。”俞女士抓住机会督促他。“世界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吃饱肚子的。”
姜彦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个小可怜饿着肚子,吃不饱饭的样子,要不然也不会来抢他的包子了。
俞女士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懂了没有。
当天下午,姜彦刚从天宇小学回来,一路上左右张望,竟然没有看到沈默的身影,就连下电梯的时候,也没有人冲出来抢东西。
他匆匆进了门,放下包又跑到玄关,搬了个椅子站上去,从猫眼往外看。盯了一下午,却还是没有看到沈默。
“姜彦,你在干什么?”俞淑兰看到他整个人都快粘在门上了,疑惑地走过来。“吃饭了。”
姜彦失望地从椅子上下来,吃完饭,看着盘子里剩下的几个南瓜饼,眼珠一转。
“爸爸妈妈,你们还吃吗?”
“不吃了,你要吃就都吃了吧。”
“好!”姜彦高兴地笑起来,迅速跑进厨房,翻出一个保鲜盒,把剩下的南瓜饼都放进去,盖好盖子。
俞淑兰不解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姜彦宝贝地捧着手里的盒子。
“收起来,以后吃。”
第二天,姜彦兴冲冲下楼买了包子,下了电梯,正想着今天沈默会不会过来,一个瘦小的人影突然那冲出来挡在眼前。
“把包子给……”
“你终于来了!”姜彦眼睛发亮,比他还高兴,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沈默愣住了,感觉抓着自己的手软软嫩嫩的,皱起眉,这人不会是傻子吧?
他想了想,一脸凶悍地威胁。“把包子给我……”
“给你!给你!”
姜彦连忙把包子塞到他手里。“两个够不够?要是不够吃我还有。”
沈默愣愣地看着手里热乎乎的包子,有些懵,这人之前不是还又哭又闹的吗?怎么今天还主动给他?
他本来想直接抢的,要是他不给,就把这个胖小子揍一顿再抢,可这样一来,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
“对了!跟我来。”
姜彦热情地拉着他走到家门口,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打开门,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了进去。
沈默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没有反应过来,竟然真的没走,而是留在了原地。
很快,姜彦又跑了出来,圆乎乎的小脸蛋跑得红彤彤的,笑着把保鲜盒塞进他手里。“这个也给你。”
沈默看着保鲜盒。“这是什么?”
“南瓜饼啊。”姜彦嘿嘿一乐,傻乎乎的。“这是我昨天晚上专门留给你的,我妈做的南瓜饼也特别好吃,我特别想吃都忍住了。不过我妈做的肉饼更好吃,就是被我吃光了,下次我再给你。”
沈默微微抬头看去,姜彦脸上挂着笑,眼睛弯成了新月,就像以前沈默贴在窗户上抱着大鱼的年画娃娃。他瘦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睛又黑又亮。
看着眼前矮半个头的瘦孩子,姜彦挺了挺胸脯,一股骄傲油然而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要是饿了,就来找我!”
沈默却直接把他推开,转身跑了。
姜彦看着他一溜烟进屋,嘭一声关上了门,歪了歪头。
嗯,沈默一定很高兴能吃东西,看他的样子,多开心啊。
沈默回家,客厅窗帘没有拉开,明明是阳光晴朗的下午,却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味,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间断。
他拿着保鲜盒和包子目不斜视地走进厨房,水槽里放满了脏碗筷,蓄满水。沈默看了一眼,转身打开碗柜,里面只有一个碗,拿出来一看,上面满是干掉的黄色水渍。
沈默微微皱了一下眉,再无更多情绪流露,放下碗直接在餐桌旁坐下。纸袋里放了两个包子,还热乎着,他从昨天中午就没有吃过东西,早就饿坏了,迅速吃完一个,却把另一个放在了桌上。
肚子还有些饿,他才将目光落在那个保鲜盒上,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胖墩的模样,迅速打开盖子。南瓜饼是昨天晚上做的,早就已经凉了,但沈默没有在意,迅速塞进嘴里,把空了的保鲜盒丢在地上,跑回了房间。
————
姜彦背着书包到了学校,拿着蒋老师给的糖果朝教室走去,刚走进去,柴晓东低着头匆匆跑进来,撞在他身上。
“姜彦?”
姜彦见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你怎么了?”
柴晓东抓着他,大哭起来。“他们抢走了我的皮球。”
“谁?”
“他们!”他指了指院子里正在做游戏的几个小孩,躲在姜彦身后。
姜彦转头看了看,几个二年级的孩子正在玩一个三色皮球,就是柴晓东的妈妈买给他的。“怕什么?我去帮你要回来!”
“不要吧?”柴晓东紧张道,那几个人在学校里一向嚣张,抢了不少人的玩具,怎么可能还给他?可能还会把他们打一顿。
“没关系。”
姜彦说着,却转头走回教室,几分钟之后,拉着蒋老师走了出来,直接来到那几个高年级学生面前。“老师,就是他们把柴晓东的皮球拿走了。”
几个人愣住了,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去把老师带过来。
蒋老师看了看几人,一眼就认出几人是惯犯,不满道:“我说过多少次了,陈安,刘毅,你们不能抢别人的玩具,快还给柴晓东!”
陈安和刘毅瞪了姜彦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丢下皮球。
“给你!”
姜彦连忙跑过去抱起皮球,转头朝蒋老师笑了笑。“谢谢老师。”
等老师一走,姜彦满脸笑容地跑回去,把皮球还给柴晓东。
“他们不会找我们麻烦吧?”
刚说完,陈安和刘毅走过来,直接把姜彦推开,从两人中间走了过去,瞪了他一眼。“死胖子,你等着!”
柴晓东吓得抖了抖。“姜彦,怎么办呀?”
姜彦挺了挺胸脯。
“他们要是敢来我,我就去告诉老师!”
————
沈默没有去学校,早上一起来,沈父就在喝酒,他直接跑到外面躲了一天,一直等到下午,肚子饿了才回来。
进门直接来到厨房,可一进去,却见沈复元正趴在餐桌上睡觉,桌上几个空了的啤酒罐,早上被他放在桌上的那个纸袋散落在地上。
他迅速捡起来,里面的包子已经被吃掉了。
沈默怨愤朝趴在桌上的人瞪去,感觉肚子饿得有些疼,他打开冰箱和柜子,找了一圈,却什么吃的都找不到。
他烦躁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突然想起早上那个小胖子说的话,迅速低头找起来。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那个保鲜盒,捡起来洗也不洗,拿着出了门。
第3章
姜彦放学后和柴晓东一起回家,走到楼下。“你放心好了,要是他们再敢来找你,我帮你解决!”
“解决?你打得过他们吗?”
柴晓东十分怀疑地捏了捏他软软的手臂,被姜彦挥开。“我才不和他们打架,我去告诉蒋老师啊。”
“可是他们说,给老师打小报告的都是小人。”
“我们本来就小,而且我妈说了,有困难就找老师、找家长,千万不能受委屈。”小姜彦说得理直气壮。
其他同学都十分反感出事就告老师的人,但姜彦表示他和那些同学不一样,有事就要找人帮忙,无论是老师、家长、还是路边大爷,都会帮他。
“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姜彦得意洋洋地转身朝里面走去。
刚下了电梯,就看到沈默站在门口,似乎正在等他。
沈默掐着放学的时间,等了几分钟,才终于等到姜彦回来。电梯门一开,就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吃的,才把保鲜盒往前一戳。
姜彦一看到他就高兴,笑得眼睛弯弯的,看到空了的保鲜盒,惊喜道:“你都吃完了?”
沈默不说话。
“你肚子饿了?”姜彦转头朝沈默的家看了看,大门紧闭。“你又没有吃饭啊?你爸妈不做饭的吗?”
沈默不耐烦地皱起眉,一双眼睛幽黑。
“给我东西,不然我打掉你的牙!”
“你别着急啊。”姜彦拉着他朝里面走去,打开门探头闻了闻,闻到了俞女士拿手菜的香味,眼睛一亮,转头朝沈默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今天我妈做了可乐鸡翅,特别好吃。”
说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看上去比沈默还饿,转身进了屋,刚要关门,又伸手拿过保鲜盒,跑了进去。
沈默站在门外,脸色沉沉的,紧抿着嘴唇,显得下巴更加尖细,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彦进了屋,放下书包,几乎是嗅着可乐鸡翅的香味直接跑进了厨房,眼睛发亮地看着她。“妈,好香啊。”
“那是当然,你妈我的手艺,去当大厨都可以。”
俞淑兰翻动着锅里的鸡翅,大火收汁,焦糖色的鸡翅盛起来,尖尖的一碗,还散发着热气,味道更香了。
“姜彦,端过去。”
“好!”
姜彦馋得眼睛都看直了,接过来放在餐桌上,刚要动手尝尝,突然想起等在外面的沈默,又把保鲜盒拿了出来,却发现里面竟然还留着一些南瓜饼的碎屑。
竟然没有洗。
他迅速去厨房洗干净,偷偷摸摸地跑回来,抬起热气腾腾的鸡翅,直接拨了一半进去,半个保鲜盒都填满了。
闻着鸡翅的香味,姜彦忍不住舔了舔筷子,尝到甜甜的味道,高兴将尾巴都快摇起来了。
俞淑兰还在厨房炒菜,姜彦偷偷看了一眼,又打开电饭煲,添了些饭,塞满整个保鲜盒,才放下筷子,盖盖子,捧着保鲜盒跑了出去。
沈默还等在外面,姜彦探出头来,把保鲜盒往他手里一塞。
“给你。”
保鲜盒填得满满的,刚出锅的米饭和鸡翅还有些烫。沈默动了动,眼珠转了一下,一瞬间变得鲜活起来。“只有这个?”
“这些还不够你吃吗?”
沈默看着他不说话,目光中透着威胁。
姜彦抿了抿嘴,手在裤兜里摸了一会儿,掏出几颗蒋老师早上给他的糖果。“那这个你要吗?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口味,分你一半。”
白嫩嫩的手指仔细地把手里的糖果分成两半,递给他。
沈默看了一眼,继续盯着他手里剩下的。
姜彦吓得连忙握紧拳,把糖藏在手心。“一人一半,不是说好的吗?”
沈默龇了龇牙。
“给我!”
小胖墩水润的嘴唇动了一下,忍痛割爱,又拨出一颗。“那我……再给你一颗。”
刚伸出手,就被沈默一把抢走。
姜彦低头看着手心剩下的几颗糖,心里一阵委屈,再抬头时,沈默已经不见了。可是一想到沈默每天饿肚子没有吃的,又瘦又小,顿时不难过了,迅速收好糖果转身回了屋。
俞淑兰拿着刚刚出锅的菜走出来,看到盘子里的可乐鸡翅少了一半,瞪大眼睛。“姜彦!你竟然敢偷吃!”
“我没有吃,不是我。”姜彦连忙道。
“还说不是?吃了这么多,待会儿还怎么吃饭?”
姜彦看了一眼可乐鸡翅,有些心虚。“我真的没有。”
“看你待会儿怎么吃饭。”
傍晚,俞淑兰看着望着一连吃了两碗饭的姜彦,愁白了头。
沈默带着装满的保险盒回到家,没有理会此时还趴在桌上睡觉的沈复元,直接走过去直接推开餐桌上的东西,打开盖子,米饭的香气混着可乐鸡翅的甜香飘散出来。
除了早上吃的包子,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早就饥肠辘辘。他已经多久没有吃过热饭热菜了?
沈默没有经理思考这个问题,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整盒饭菜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目光又落在刚才姜彦给他的那几颗糖果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不喜欢吃糖,甜甜的味道有些腻人,还没有白饭来得好吃,刚才他是故意抢过来的。
沈默还没有动作,这时,一直昏睡的沈复元哼哼着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突然看到眼前的沈默和他面前的糖果,清醒了不少。
“哟?这是哪儿来的糖?”
他伸手一抓,抢过一颗糖剥开要丢进嘴里。
“是我的!”沈默突然站起来。
沈复元的动作一顿,停在半空。“不就是一颗糖吗?又不是什么好吃的……”
“还给我!”
他直接伸手一抓,夺过沈复元手里的糖,收起桌上剩下的几颗糖果和空了的保鲜盒,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