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卧,长腿舒展开,平静地闭着眼,轻轻的呼吸声再熟悉不过。
叶斯把水放在桌上,瞪了他一会又觉得有点好笑,索性自己也在另一张床上坐下,坐了几秒钟又顺势躺下。
他还没跟何修这么面对面躺过,虽然中间隔了一块,但感觉还是很神奇。
叶斯伸手摸了下何修脑门,应该是有点发烧,但不是特别严重。
他把热水往何修那边稍微推了推,然后拿出手机开始刷题。
校医费雨抱着一堆文件回来的时候,就见俩大小伙子躺在候诊室,一人占一床对着睡。一个睡姿还算拘谨,另一个已经放飞自我,t恤都撩起来一截。
她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睡姿拘谨那个睁开了眼。
何修一睁眼,就见视野里熟睡的叶斯,手机掉在身侧,上衣蹭起来一点,手搭在肚子上,少年腹肌浅浅的轮廓随着呼吸起伏。
何修默默撑着床坐起来,扭过头对费雨说,“你好。我感冒了,想来拿点药。”
何修睡一小觉起来嗓子更哑了,叶斯听到他的动静才睁开眼,发现校医来了,于是赶紧坐起来说,“对,我同桌好像有点发烧,姐你给他量量吧。”
“行。”费雨笑笑,“你俩等多久,怎么还等睡着了,幸亏我走时关了空调。”
叶斯看眼时间,其实就十分钟不到,但他真睡着了,还睡挺香。他扭头看何修,虽然何修嗓子更哑了,但精神头好像比刚才好不少。
叶斯把那本不那么烫了的水递给他,“先喝水吧。”
何修接过来几口喝光,嗓子透亮一点,又试着说了几句话。他把纸杯在手里随手捏着,折了几下发现折不出想要的形状,于是只好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给你给你。”叶斯看破他的意图,从他身后小桌上抽出一张面巾纸递过来,“跟小孩似的。”
何修勾了勾嘴角,感冒发着烧却突然觉得心情不错,在纸上压了两个小耳朵,然后在叶斯头上比了一下。
“揍你啊。”叶斯一脸凶狠,接过那张纸往兜里一揣,“学神今日犯傻额度已经透支,收。”
何修收了,收了两秒钟没忍住,跟叶斯一起笑得差点倒在床上。
“哎你俩怎么又乐上了。”费雨出来有些无奈,把体温计递给何修,“看你状态还行,应该没大事,体温不超过38的话就拿点药回去休息。”
何修嗯了一声,把体温计从领口伸进去夹好,叶斯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床上低头看手机,何修默默瞟了一眼,是个刷题的app。
“那个。”何修突然说,“我说几个知识点,你帮我听着行吗。”
“啊?”叶斯茫然抬头,“什么意思?”
何修顿了顿,“快分班考了,就复习复习吧。我习惯说出声来,心里比较有底。”
“行倒是行。”叶斯心想那不正好吗,揣起手机又皱眉,“但你还怕分班考?”
“我怕比上次分低。”何修努力回忆了下上次的成绩,“上次化学扣了两分,那我就从必考的氧化还原反应和离子计算开始说吧。”
叶斯连忙点头,“行啊。”
何修靠在床头,从常见氧化剂开始说起,叶斯边装漫不经心地听边往心里记。何修过知识点过得非常快,但每一块的逻辑都是衔接的。原本庞大复杂的模块被他三言两语一说,其实也不过如此。
“哎,你俩。”费雨等何修中途换气,无奈打断,“差不多行了啊,体温计夹了五六分钟了。”
何修停下,把体温计交出去,费雨看了眼,“刚好38,我给你开点温和的药,回去多休息。”
“多谢。”何修点头。
间操何修没跑,就跟着队伍走了走,没走两步就从四班掉到了后面的五班,然后是六班,一直掉到被扣圈,又回到了四班的队伍。
班队里一片低笑,叶斯原本在后面懒洋洋地跟着,看见何修便提速跑过来,“中午放学你直接回去,我去食堂打饭带给你。”
“你吃完带回来吗。”何修看他一眼。
叶斯被他问一愣,愣了一会才说,“干脆都打包回来一起吃呗,我让宋义和吴兴也打包,来咱们屋吃。”
何修点头,“那我吃番茄炒蛋和糖醋小排。”
叶斯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行,记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学神今天格外乖巧。也不玩游戏也不看漫画,像个真正的好学生,每节课下课后拿到作业卷就开始写,而且下笔如飞,解题过程细细密密地列在卷子上,解完划一道竖线,再在空白地方用另一种方法再解一遍。
小胖屡次回头欣赏年级第一在线直播学习,想跟上何修的节奏,结果自己两道题还没写完,何修就把卷子推给了叶斯。
“帮我收着。”何修说,“今天生病背不动书包了。”
“……你可真是个小公主啊。”叶斯咋舌,内心狂喜,感觉就跟捡着彩票似的,表面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嘟囔着把彩票夹书里。
上课时何修又趴下睡了,叶斯一边帮他盯着老师,一边盯着他的卷子写自己的作业,一心两用,效率奇高。
“我感觉我今晚也许能早点睡。”叶斯在脑海里对沙雕说,“学神竟然养成了白天写作业的好习惯,如果他一直保持下去,以后我就不用拿命肝作业了。”
“恭喜你啊。”沙雕又打个哈欠,“捡了个好同桌。”
“是。”叶斯看了眼身边的何修,脸压在胳膊上,另一只胳膊圈着,从侧面只能看见鼻梁,唏嘘道:“学习好,脾气好,人也帅。”
“谁见谁都爱。”沙雕总结说。
下周一就是高三正式开学的第一场统考,一锤分班。
压力笼在每个人身上,到了礼拜四礼拜五,就连宋义都开始吐槽班级里课间太安静了。没人说话,也没人打闹,所有人都在座位上闷头学习。
分班考比高考更能带来竞争压力,和你竞争的人就在你前后左右,几天后如果他上去了,你就很可能下去。
“妈的连你俩都在学习。”宋义跑过来找叶斯,结果发现叶斯正在听何修讲知识点,前后左右的人都偷偷往他们那边侧着身子跟着蹭,绝望道:“有没有人性了!连你俩都在学习!”
叶斯心理压力也大,太多不确定性横在面前,只有听何修讲知识点时他才能稍微平静点。
但他没表现出来内心的不安,只是伸出拳头在宋义面前,“傻子,下周咱俩就不在一班了。”
宋义愣了下,过了一会才摸摸鼻子,“是啊。”
混子大队,之前是吴兴跑单,现在三个人都要分开了。
宋义骂了一句操,又说,“那也没事啊,都在一层,老子高兴了上课搬着凳子到你门口坐着,以防你想我。”
“滚。”叶斯笑骂,“以后要是英语课收不到你提醒我认真听罗莉讲课,我都不习惯了。”
宋义顿了顿,抬手按在叶斯肩膀上,“铁子,你加油,一定得留在四班,我还指着你替我观察罗莉的动态呢。”
叶斯看了看他,勾起唇角,“嗯。”
何修在旁边看着,叶斯抬头看宋义时眼睛很亮,虽然这家伙最近都是一幅心虚的样子,但这一刻却十足自信,满脸都是少年意气。
他垂眸无声地笑了笑,继续梳理着那些三字经一样的知识点,仿佛不知烦也不知倦。
考前一天的周日晚自习被取消,周末各科都没留作业,就为了让大家安心准备考试。
叶斯周末就泡在拉面馆里,跟何修一起复习,复习了两天感觉迷迷瞪瞪的,脑子里好像装满了东西,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直到听何修说了一句“物理差不多就这样”之后仿佛大梦初醒,猛然觉得热,灌下半杯西瓜汁再一回头,竹帘外掩映着天际金色的晚霞,他才突然意识到已经是礼拜天下午,明天真要考试了。
他偏头去看何修,何修面色平静如常,黑眸没有一点波动。
其实也对,何修这几天复习追求的不过是保持水准。考试压力这种东西,学神大概压根不知道为何物。
叶斯叹口气,正要说晚上吃点什么,何修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妈妈”,何修瞟了眼,站起来说,“我接个电话。”
“嗯啊。”叶斯点头,目光却跟着他的背影飘进了后厨的小竹帘里。
“儿子,你爸爸有个同学是j大经济学的博导,他今天刚好出差路过你们h市,你爸帮你约了两个小时后和他吃饭,地址是……”
“妈。”何修皱眉打断她,“报考的事情我们不是刚聊过吗,我不想和他吃饭。”
何母顿了顿,好声道:“报考的事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和你爸回头再劝你。但这个机会挺难得的,虽然对高考没什么帮助,但你可以提前和领域里的前辈聊一聊,会有收获的。”
“我不去。”何修突然觉得心口涌起一阵烦乱,是上辈子少有的,或者说,即使之前有也被他强行压抑。但这一次,他不想压着火,“已经说过不走这个方向了,和陌生前辈吃饭不觉得尴尬吗,而且这么突然,我晚上约了别人了。”
“你约什么别人?”何母被气得也提高了声音,“别胡闹了,和你叔叔去吃饭,我把地址发你。”
“你直接告诉他取消约定吧。”何修声音有些冷,“之前好言好理都说遍了,只要是跟报考相关的事,我不会有任何妥协。”
“你这孩……”
“妈我先挂电话了。”何修说着,直接摁在挂断上,过了好一会才呼出口气,有些脱力地把手机揣回裤兜。
店里前堂开着空调,门帘后边却很闷热,打个电话的功夫,他觉得自己前胸后心都出了一层汗,脑子里还有点懵。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每个毛孔里都散发着烦。
这个饭局他上辈子妥协去了,结果就听一个陌生的叔叔推荐了两个小时的j大经管学院,一度让他怀疑来的不是博导,而是招生办主任。
何修长长地呼出口气,掀开门帘抬脚要回前堂,却见叶斯就在门帘另一头站着,靠着冰箱,嘴里含着根棒棒糖,瞅着他。
叶斯张嘴说话,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桃子果味。“又是报考的事啊。”
何修闻到桃子味,胸口的郁气好像散开了点,嗯了声,“差不多吧。”
叶斯没再问,棒棒糖在嘴里含过来又含过去,过了一会抬手把棒棒糖拿出来,说道:“我实在不想再学了,明天就考试,现在再看也没什么用了。”
何修勾勾唇角,“其实我觉得差不多了。”
“嗯。”叶斯又把棒棒糖塞回嘴里,嘎嘣嘎嘣几口把糖咬碎了,小棍棍扔进垃圾桶,走到桌前收拾好书包,“走,叶神带你去个开心的地方。”
“嗯?”何修愣了愣,“去哪?”
叶斯拿出手机戳了个熟识的黄牛,问了两句,对方说,“还有票,来吧。”
叶斯满意地吹了声口哨,“一个live house,今晚我喜欢的乐队来巡演。”他说着把手机往屁兜里一揣,熟练地勾上何修的肩膀,笑说,“大考大玩,带你去见见大世面。”
作者有话要说: 惨蛋要带我出去玩。佛蛋看着作者,顿了顿,我该准备点什么吗。
作者惊讶,他只是带你去玩而已啊,你要准备什么?
我也不知道。佛蛋想了想,也许会见到他的朋友。
没事,别紧张。作者把佛蛋拿到镜子前,看,你是个帅蛋呢。
我是吗。佛蛋皱眉,看了镜子好一会,有些不确定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惨蛋会不会这么觉得,佛蛋小声说。
第26章 冲刺分班考!
live house 离拉面馆挺远的, 何修查了打车完全不堵也要三十分钟,在h市的另一个方向, 是他没开拓过的地图。
“别打车。”叶斯拿手遮住他手机屏幕, “去听live打车就没劲了, 我们坐222线,这个点特别空,先看一个小时落日街景。”
何修闻言迟疑了下,叶斯已经往前走了。永平街是条有点坡度的长街,叶斯把书包甩在肩膀上, 往下颠两步蹦一下, 前两天那股压抑劲儿好像一下子没了, 头发丝随着动作蓬飞, 兴奋地炸着毛。
“同桌。”叶斯蹿了两步停下来等何修, 胳膊往他身上一挂, 揉揉肚子,“买俩汉堡吧,车上吃。”
“好。”何修答应, “街口就有汉堡店。”
街口的汉堡店没名没姓, 牌匾也很小,但是卫生条件还行。叶斯往柜台上一趴, 研究了半天菜单,在自己的汉堡里又加了一堆有的没的。
“……再加一块鸡腿肉。”叶斯点了点菜单,回头问,“你吃什么?”
“和你一样吧。”何修对汉堡其实没有研究, 他就对叶斯的头发有点研究,特别想知道为什么头顶那几根能随时随地随着心情飞舞或低垂。
挺神奇的。
拿到汉堡后何修才开始后悔跟叶斯要一样的,厚的几乎拿不住,他严重怀疑这东西等会根本没法得体地咬下去,趁着等车时想揭开纸看一眼里头到底多少层,叶斯却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忍一会。”
叶斯勾着嘴角说,“车上看风景的时候再吃。”
“好。”何修没忍住乐了,“这一套规矩还挺严谨。”
“叶神带你见世面。”叶斯牛气哄哄地勾着他肩膀,“从踏出门的那一刻起,你已经迈入了新世界。”
何修点头,两只手掐着那个汉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