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沧咳嗽完,脸色更加不好看,嗓音嘶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生病了我也能赢。”
樱桃:“……哈哈,你果然很有自信。”
叶沧笑了笑,没回她,他这不是自信,是基于自己的实力做出的合理判断。
因为叶沧生着病,樱桃也没有太丧心病狂,问了几个问题,就带着人离开,不打扰他养病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叶沧和沈淮两人。
沈淮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中饭的时候了,叶沧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滴米未进,考虑到他的身体这会也不能吃别的,沈淮就叫了个白粥。
在等外卖的过程中,他出去接了点热水,回来就看到叶沧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没有打针的那只手握着手机,兴致勃勃地打游戏。
见沈淮进来,他连忙将手机收到枕头下,捂着额头:“哎,有点晕。”
沈淮:“……”
他没有理会这个戏精,将水倒在杯子里,等到水变得温热,才对叶沧道:“先喝点热水。”
叶沧靠在枕头上,虚弱道:“我没有力气,经纪人你喂我吧?”
沈淮冷冷道:“我看未必,你刚刚打游戏的时候不是很精神吗?”
叶沧:“没有没有,我就是强撑着玩了一下。”
沈淮:“……”
他觉得自己的修养在叶沧面前总会变得很薄弱,从前还能维持一下,但自从叶沧头上“摇滚暴君”的光环越来越弱,他很多时候都想把这人给暴揍一顿。
但最终沈淮还是没能挨过叶沧的厚脸皮,他将枕头垫高,将水杯拿到叶沧唇边。
叶沧的目光划过握着水杯的纤长手指,还有连着的那一节腕子。
沈淮的衣服穿得很规整,连衣袖上的扣子都一丝不苟地扣着,从衬衣袖口吝啬地露出一点肌肤,上面还扣着一块精致的男士腕表,黑色的表带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甚至隐约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叶沧看着有些出了神。
沈淮拿了半天水,却发现叶沧根本没喝,正想要放下来,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叶沧抬起眼睛,懒洋洋道:“阿淮,就不能对我有点耐心吗?”
沈淮差点被这亲密的称呼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手中的水杯都握不住,好在叶沧的手牢牢地扣着他的手腕,才没有将水洒在病床上。
叶沧没有松开,就这么就着他的手喝了水。
大约是因为还发着烧的缘故,叶沧的体温有些高,偏偏他的手握得那么紧,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病人。
等他喝完水,沈淮不自然地挣开他,将水杯放在桌上。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依然能感觉到手腕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温度,让他有些不自然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叶沧看到他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一丝莫测。
沈淮因为移开了目光,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表情有些严肃:“我刚刚去问了医生,你这身体毛病不少,贫血、营养不良,我打算去请个营养师,好好给你调理一下。还有更重要的是,以后你不能再熬夜了,我会严格督促你的作息。”
叶沧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不……不用了吧。”
然而一向好说话的沈淮,在这种问题上却半点不退让:“不行,你现在不比以前了,既然重新做人,就要按人类的规矩来。”
叶沧:“……”
不是啊,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怎么好像我刚刚从牢里放出来一样??
叶沧讨价还价,沈淮铁面无私,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最后,叶沧只能苦着脸接受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也要等到他从医院回去以后的事情了。
比起这个,更令人担心的就是马上迎来的半决赛。
如果叶沧没有生病,他根本就不会把区区一场半决赛放在心上。可这场病来势汹汹,好起来却没有那么快,到了比赛那天,叶沧仍然发着低烧。
沈淮和他从车上下来,往演播厅走的时候,才发现演播厅外面几乎围满了绿色,其他选手的颜色都被挤得只剩几个零星的色块了。
见他过来,围在外头的叶子们立刻高声叫起了他的名字。她们都从之前的预告片中看到了叶沧打针的事情,后期还贴心地配上了字幕,生怕将叶沧这场病渲染的不够严重。
粉丝们担心不已,有不少原本不追星的,也买了票过来,就是想亲眼见他一眼。
叶沧停了停,挥手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粉丝们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尖叫声,但看到他瘦削了不少的脸庞,还有虽然带着口罩却也难以掩盖的病容。几个粉丝在人群中忍不住喊道。
“沧沧,注意身体!比赛没关系的!”
“对,不管你成绩怎么样,我们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我们喜欢的是你和你的歌,我们知道你很努力了!”
叶沧有些无奈,这话说的,搞得像是他必败无疑,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反驳粉丝们的好意,让她们注意防暑,就进了演播厅。
沈淮扫了一眼外面的人数,打电话给她们叫了绿豆沙,这才陪着叶沧一同进入休息间。
因为叶沧生病的缘故,他只彩排了一场,总导演有些担心,再加上叶沧如今看起来还没有恢复,一会又是直播,也不知道他的体力能不能撑下来。
叶沧却没有想那么多,进了休息间就找了个角落裹着毯子开始补眠,一旁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仿佛根本就影响不到他。
厉子航原本想过来问问他感冒好点没,看到他这样子也问不出口了,只能轻手轻脚地离开。
比赛前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工作人员匆匆忙忙跑进来:“所有选手做好准备,一会就准备上台了。”
沈淮眉头微皱,叶沧此时还睡着,整个人看着很是疲累的样子。
沈淮也不想把人叫起来,但比赛眼看就要开始了,也没有办法,他推了推叶沧的肩膀:“醒醒,准备上台了。”
叶沧没有半点反应。
沈淮心头一跳,担心他又发烧了,探出手去覆在叶沧的额头上,然而还没等他确定是不是发烧,一只手却握住了他的。
叶沧睁开眼睛,眸子里仿佛没有半分睡意:“要上场了吗?”
沈淮点点头。
叶沧将毯子丢开,站起来,整个人看着精神奕奕的。
江俊彦见状,小声嘀咕了一声:“根本就没病吧,装……”
沈淮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拧眉看着叶沧的背影,然后将那只触了一手汗水的掌心紧紧地握成拳头。
第27章
从半决赛开始,中京电视台将和番茄网同步直播。
《明日之星》原本就很火,加上最近叶沧频频上热搜,也吸引了不少原本不看真人秀的观众。尤其是之前乌贼大叔和你爸爸那场骂战,竟然还吸引了方校长,后来不少歌手都转发了微博,引发了社会上一阵讨论。
因此这一场半决赛,直播观看人数又上了新高,甚至连中京电视台的收视率也一路飙升到了第一。
半决赛总共分成两个阶段,前半场是选手演唱自选曲目,由评委和现场观众一同评分。分数高者,在下半场具有优先选择对手的权力,胜者直接进入三强,而败者相争,决出第三第四。
这意味着,如果表现不够好,可能要唱满三场。
叶沧上一场抽到了第一个出场,原本并不算什么好的签位,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第一个比完,他还有足够长的时间休息,准备下一场比赛。
叶沧一步一步走上舞台,底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还有不少粉丝在大喊他的名字。
叶沧这一场的穿着十分简单,就是白衬衫和牛仔裤,仔细看,倒是和第一场比赛十分相似,不过现在却与当时的情形截然不同了。
不仅台下的粉丝高呼他的名字,电视机和直播前的网友,也在期待他这一场要唱的歌曲。
灯光暗了下来,叶沧握着话筒,朝着后侧方点了点头。
导播紧紧地提着心,和所有的工作人员一齐盯着摄影机返送回来的画面。
其实这首歌难度不高,但毕竟是一首新歌,谱子都是叶沧现写的,后来又只彩排了一次,加上叶沧还生着病,据说节目开始前量了体温,还发着低烧,他们都担心直播会出问题。
现场。
随着叶沧的示意,吉他手拨动琴弦,一串流畅的音乐滑了出来。
歌曲是完全陌生的,前奏带着一点民谣的味道,淡淡的,又有些哀伤。
《濒死的旅人》是李俊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首歌。他并不是什么天赋超绝的人,哪怕是最后一首歌,也没有令人惊艳的旋律,却包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浓烈情绪。
李俊这一生,其实就像是一场旅途,他就像一个踽踽独行的旅人,他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唯一与之相依的就是手中的琴。
他的目的地在哪?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或者,他的目的地太远,或许穷其一生都无法到达。
孤独、寂寞还有绝望。
这就是他在旅途中最多的感受。
然而他却从未后悔,哪怕最终他穷途末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也从未后悔踏上这样一条旅途。
换做旁人,恐怕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浓厚的感情。
然而叶沧不同,这世上,或许没有人比他更理解李俊了。他的灵魂在世间已经有三十多年了,这三十年来,他没有办法离开故居,没有人能看见他,没有人可以交流,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留在世上,是因为强烈的执念,是他对音乐没有半分杂质的热爱,一旦他放弃,随时会消失在世间。
有时候,在极度的孤寂之下,叶沧也曾有过动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是什么。
可是消失了,就再也不能唱歌。
不,他不愿意,他还没有唱够,他还想再次站上这个舞台。
音乐中的苍凉和坚定,就是他给予世间的回答。
叶沧弯下身体,几乎是嘶吼着唱出了歌词。
他是那个濒死的旅人,却永远、永远不会后悔,永远、永远不会放弃。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光芒,是这世间一切苦难都无法磨灭的,令台上台下无一不动容。
这一场表演下来,叶沧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等到他唱完,不止现场的观众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他身后的乐队也放下了手中的乐器,为他鼓掌,吉他手甚至还不经意地抹了一下眼角。
他们其实也是这条道路上的旅人,没有人比他们更理解这首歌的含义,他们或许没有李俊那样极端,但歌曲中那种一往无前,永不后悔的孤勇,他们却已经体会到了。
叶沧握着话筒架,不断地喘着粗气。
主持人走过来,有些担心地问:“叶沧,你还好吧?”
叶沧站直了身体,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汗水,带着轻松的笑意:“还好。”
“听说你赛前就生病了,但是依然给我们奉献出了一场这么精彩的表演,让我觉得很震撼。”
听见主持人这么问,叶沧只是笑了笑,他知道主持人的意思,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你也说了,是赛前生病,这和我舞台上的表现没有关系,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歌手上了舞台,就好比战士上了战场,场上的表现才是决定生死的关键。”
他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并不是刻意为了噱头,而是他就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这么做的。
主持人原本还觉得这人有些不识好歹,可看到他浑身的汗水,还有细微的颤抖,她又说不出话来,但该说的却还是要说下去。
主持人问道:“我之前没有听过这首歌,难道是你的原创吗?”
叶沧摇摇头:“不,这首歌的作者名叫李俊,或许没有人认识他。”
“是自由音乐人吗?”主持人有些好奇,“你和他的关系应该很好吧,你选择在这么重要的比赛场合唱好友的歌,他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我们不是朋友,他其实根本不认识我。”叶沧淡淡道,“至于他会不会高兴,我也不知道。因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现场一片哗然。
主持人其实早就知道内幕,却还是面露惊讶,引着叶沧将这后面的故事说出来。
有这样惨烈的背景故事,让现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沉重。
叶沧缓缓开口道:“其实像李俊这样的人,世界上还有很多,我没法对他的选择报以评价。但这是一首好歌,它不该只被我听见,也不该只存在那样一个黄昏。”
叶沧说完,对着现场鞠了一躬,便离开舞台。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舞台是最初的梦想,也是最终的归宿。
——
下了舞台,叶沧脸上的从容便完全消失殆尽,他脚步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他连忙扶住一旁的架子。
沈淮连忙赶过来,把人给扶住。
叶沧重重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他在台上完全就是勉力支撑,下了台,那口气一泄,便撑不住了。
沈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搀扶着他进入休息室,之前昏暗还不觉得,如今进了休息室,才发现他面如金纸,嘴唇惨白,他唱这一首歌简直就像是在透支生命力。
沈淮有些无奈,扶着他坐下之后,将保温壶和药拿过来:“先喝点热水,把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