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都在开会,手机全部要求调静音,所以叶和泽才没有及时回复韩染发来的消息,等他看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忙了一天,所有人都油光满面,叶和泽却看上去清爽许多,晚上所有人一起去吃了饭,叶和泽本想着再去续摊,把人都喝趴下,当看到韩染的信息时,便改了主意。大手一挥,仁慈地放了那些刚收假还有点不适应的高管们回家休息,自己也回了家。
几天不见,叶和泽的气色好了不少,眼底的红血丝也没了,整个人比起几天前似乎重新活过来了似得。
漫漫人生路,总有人会先一步离开,可剩下的人却还是要继续前行没有停驻不前的道理,心底的哀痛总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变浅变淡。前方的道路或艰难险阻或一帆风顺,都是活着的人一同走下去。
叶和泽这样的变化是个好现象。韩染悬了几天的心在见到他的这一刻总算是放了下来,他拉起壹壹的胖手对着叶和泽摇了摇,还没等他开口,壹壹就热切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迈着短腿冲到门口,抱着叶和泽的腿兴高采烈地说:“小叔叔,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童言稚语,听的大人哭笑不得。不过才分开了一天,哪至于到想念的地步,况且韩染好几天没回来也没有这样的待遇,但小孩子很敏感,虽然还不太懂事,可却本能地缺乏安全感,而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
叶和泽弯下腰把他捞进怀里,捏了捏他的鼻子问道:“今天有没有哭鼻子?”
壹壹皱了皱眉头,噘着嘴说:“没有,和韩叔叔玩。”
叶和泽这才把目光转向韩染,韩染这时还坐在一堆玩具中间,手里正拿着一块积木盖房子,听到壹壹提起他,才开口道:“陪他玩了几个小时,总没有你这个亲叔叔来的亲热。”
这话乍一听像是抱怨,可配上韩染一脸笑意就变成了玩笑调侃了。
叶和泽也扯了扯嘴角,把壹壹放了下来,脱下外衣问道:“吃饭了吗?”
韩染见他要换衣服忽然想起回来的路上看到对面的遗址公园有花灯展,刚想说一起去看看,就看到壹壹张着嘴巴打哈欠,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转而回答叶和泽的问题:“嗯,保姆走的时候留了饭,你还没吃?还有些在冰箱,热一热就好。”
叶和泽坐在沙发上,把壹壹掬在怀里,看了看时间,扯开领口摇头说:“不了,和公司同事一起吃过了,”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韩染本来盘腿坐在地上拼积木,听见叶和泽叫他过去,顺手拎了一个玩具就站起了身,走到叶和泽身边坐下,拿着手里的玩具逗壹壹。
壹壹趴在叶和泽怀里,脸对着韩染笑,伸手要玩具的样子令人忘却了一切的不快。
韩染把玩具放在壹壹手上让他自己玩,转头跟叶和泽闲聊起来,说的都是些琐事,还有工作上的事情。叶和泽唇角带笑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几句还时不时地逗弄着壹壹。要是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幅画面,倒真会以为这是一家三口了。
“我之后会有些动作,到时候少不了风言风语,也许会对你有些影响,提前说一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等韩染说完自己之后的计划,歇口气的时候,叶和泽忽然沉声道。
韩染诧异地看着叶和泽,见他不像是很在意的样子帮壹壹摆弄玩具,心里揣摩起了他话里的意思。韩染就这点不好,有些话不好意思直问出口,生怕惹得对方不快,活的小心翼翼的看着都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毛病,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只能循序渐进地来克服了。
可韩染毕竟不是叶和泽,他很少听叶和泽谈公司里的事,现在猛然听到,搜肠刮肚地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只得问出口。毕竟还是有些担心,叶友萧刚去世没几天,看叶和泽这情形怕是要干点什么大事,生怕他干点什么出格的事儿。
叶和泽这人看着都挺好的,可一旦动了真格的倒是挺吓人。韩染犹豫了一会才问道:“什么动作?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叶和泽宠溺地看了壹壹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韩染,看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安抚道:“不用担心,只是公司里会有些人员波动,虽然已经布置好了,但是担心到时候有疏漏,那些人狗急跳墙做点什么事,或者说些什么话”说道这里,叶和泽顿了一下,他带了些歉疚地对韩染道,“不该让你太早暴露的。”
韩染听完这些,脑补了一场豪门遗产争斗的狗血大戏,随即又回忆起叶友萧病逝那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些人,便什么都明白了,虽然细节还不清楚,可这并不妨碍他无条件支持自家伴侣,他倒是无所谓地笑着说:“那我要不出现的话,叶先生打算怎么办?找个人假扮,咱俩继续‘偷情’?”
他话说的不轻不重,语气里浓浓的都是调侃,叶和泽闻言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壹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两个大人低头一看,见小孩已经揉着眼睛一副马上要睡过去的样子了。
叶和泽将壹壹抱了起来就往卧室走去,这几天壹壹一直跟他睡,为了方便,他叫人把搬来一张带栅栏的儿童床放在自己床尾。
虽然孩子已经困了,可叶和泽没打算就这么让他睡,将壹壹叫醒,在浴室里迅速地冲洗以后才将一脸不快,昏昏欲睡的壹壹放进他的小床里,等他睡着以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韩染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打起了手机游戏,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地问:“睡了?”
叶和泽身上的衬衣也没换,只是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他看着韩染的侧脸微笑道:“你能赶回来,我很开心。”
难得的真情流露,韩染却像是不怎么在意似得垂着头,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要不是漏在外面的耳根红了,怕是要引人误会。
见他这样,叶和泽只是笑笑,他的小家很好,有韩染也有壹壹,都是他在乎的人,而另外一个大家,却即将面临支离破碎。只要再过一夜,等明天听完黄律师宣读遗嘱,这场闹剧就可以结束了。
第八十五章 (一更)
公布遗嘱的时间定在上午, 凡是沾亲带故的都来了。叶家老宅里很多年没有聚集过这么多人了,搞得家里的佣人都有些忙不过来。
黄律师一向是守时的人, 看到到不相干的人陆续到场,聚在一块表现的反倒非常熟稔其乐融融的样子。
叶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专程坐在了叶显仁正对面的位置, 气定神闲地翘着腿, 等着欣赏他变脸的样子。被叶和泽关了几天, 叶显仁一家老实多了,坐在那里虽然还是一副长辈派头,可他的妻儿却只敢拿眼神瞟叶和泽,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看人到的差不多了, 黄律师让自己的助手维持秩序,他自己则润了润喉咙, 慢悠悠地拿起了公文包。
见到他的动作,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黄律师不疾不徐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然后绕开线,取出一叠纸来,此时大家都屏息以待。
黄律师心里有些不齿这些凑热闹的人, 叶家近亲一共就兄弟两人外加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幼儿,算上刚刚故去的叶友萧的法定妻子童雅舒, 算起来有财产分割权利的人不超过四个,可现在却是七大姑八大姨地纷纷冒了出来, 有些就连认识叶和泽多年的他都没有听说过,于是感叹过后, 不免觉得好笑。
“根据叶友萧先生生前立的遗嘱,将他名下,信达集团百分之二十七的股权交由其弟叶和泽继承,而叶家的祖宅也由叶和泽先生继承……”
“不可能!”
黄律师话音还没落下,就传来一声质疑,循着声音看去,是洪易青着脸大声说话:“友萧不可能把所有的股权全部给了叶和泽,这绝不可能。”他是气急了,可却想不出理由来,只反复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质疑。
叶显仁本来也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闭上了嘴,他还要再观望观望。跟洪易斗了这么对哦年,也合作了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冲动,怕是前几天叶和泽不留情面的做法不光是吓到了自己也把洪易给逼急了。想到这里,叶显仁眼尾扫了叶和泽一眼,见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神情看不出喜怒来,心里暗骂一声:狼崽子。便转过头去,等着黄律师继续说下去。
随着洪易的话,偌大的客厅里又恢复了熙熙攘攘。众人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地看向叶和泽还有黄律师等人,一副里面有内情的样子,可给黄律师气得不轻。
黄律师脸色沉了下来,沉着声音说道:“大家安静!作为叶友萧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刚刚所说的都是叶友萧先生生前在清醒有完全自主能力的情况下,出于其个人意愿口述后由我来拟定的,遗嘱上有叶先生的亲笔签名及指纹,如果大家对于遗嘱的真实性有任何疑问,可以等会结束后来找我,我这里有复印的备份文件,诸位可以鉴别。”虽然生气,可说话还算客气。
说完这一番话,黄律师看了看在座诸人,拿起手里的遗嘱准备继续宣读下去,就听又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叶大哥肯定是老糊涂了,要不然就是被那小子胁迫了,不然他不会把所有的股权全部留给那个杂种。”
说话的是叶显仁的儿子,到底是年轻许多,沉不住气,即使不久前才吃了亏,也只是让他暂时乖顺,到了需要沉着冷静的时候反而暴露出本性来,说起话来更是毫不客气,完全不像是个有教养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功男人。
叶和泽掀了掀眼皮,看向叶显仁还有坐在他右手边的儿子,叶显仁的儿子本能地动了动,正要接着说,却看到叶显仁对他摇了摇手,虽然心中还有气不平,可还是安静地闭上了嘴。
看着这一大家子,黄律师都替叶和泽头疼,这种遗产争端他见的多了,叶友萧算是做的不错的,临终前把遗产分的清楚,不然现在只可能更加混乱。
“叶友萧先生名下的所有存款、理财产品及除这座别墅之外的固定资产都归其妻子童雅舒女士所有,鉴于童女士现在的情况特殊,暂时由本人保管,而叶友萧先生的独子叶壹,也暂时由其弟叶和泽先生代为抚养……”后面说的是叶友萧生前的收藏以及一些零碎的资产分配,对比信达集团的股权还有叶友萧这些年购置的不动产,那些都是小钱了。
黄律师读完这些,结果助理递来的牛皮纸袋,从里面又重新取了一张纸出来接着说道:“这是一份遗嘱的补充,”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刚刚还在讨论,瞬间又安静下来的众人,随即看着纸上的文字说,“鉴于叶友萧先生的遗孀童雅舒女士的不稳定性,为了独子叶壹的健康成长,若是童女士服刑期间或是出狱后不知悔改依旧违法乱纪做出对叶壹成长造成不利影响的事情,遗嘱中分配给童女士的资产全部暂时由代理律师黄东,既是我,代为保管,等到叶壹十八岁成年,有独立自主能力的时候再交还给他。”
读完这一张,叶友萧所立下的遗嘱算是全部宣读结束。
先是一阵静默,随后便是一阵阵质疑声。
“这不可能!友萧跟我亲如兄弟,他不会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一个几年也见不到一面的弟弟身上!”第一个跳出来的依旧是洪易,他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瞪着叶和泽,像是要把对方吃下去一样。
见有人冒头,叶显仁也坐不住了,他说道:“我看还是请权威机构来鉴定一下吧,毕竟这份遗嘱除了黄律师谁也没见过,当时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在场?”叶显仁的话是看着黄律师问的。
像是早就猜到会是这样,黄律师把文件全部放进牛皮纸袋里才说道:“当时确实是只有我和叶友萧先生两人在场,不过录了现场视频,并且除了这两份之外,还有叶友萧先生手写的一份遗嘱,内容与这一份完全一致,如果有异议的话,可以请专业的鉴定机构来核实。”
叶显仁听了这话憋了一肚子的话瞬间泄了气,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同时也感到背心一阵阵地发凉。叶友萧这一手是把信达集团给了叶和泽,也把所有的生杀大权统统给了他,竟然是一点后手都没留下。叶显仁想不通,他一直以来认识的叶友萧都有一点瞻前顾后,虽然冲劲不够,胆子也不大,可总是顾念着他们这些老人的,现在却是完全没有别的后路,把东西都留给了一个没心没肺的毛头小子,这是不管他们的死活了。想到这夜里,叶显仁扶着拐杖上龙头的手微微发颤,他开始后悔的嘴叶和泽得罪的太狠。
显然不是叶显仁一个人意识到这些,洪易竟然冲动地站了起来,他握着拳头就要冲过来,那架势像是要打架一样。
叶和泽显然早有准备。方净言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对讲机说:“可以进来了。”话音刚落,别墅的大门就被推开了,十几个黑衣大汉鱼贯而入,看到洪易的动作,走在前面的快跑两步,在洪易刚碰到叶和泽衣领的时候将人制住,两人一起压回了座位上。
洪易快要气疯了,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我是你舅舅!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番话像是口不择言的控诉,论起来洪易是叶友萧的舅舅,却跟叶和泽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叶添听了这话,心情愉悦地想要吹口哨,生生给忍住了。果然看着人垂死挣扎的过程,一点一点地绝望比起直接把证据交给公安局,把人送进监狱来,更能令人心情愉悦。
叶和泽没有说话,只吩咐身后的方净言打电话报警:“东西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