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队员之间聊天,神采奕奕,看来展书佚给他们的反馈不错,相比之下,我们组此刻就是一盘蔫儿吧的虾米。
看他们走远,我起身进了录音室,展书佚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正跟摄影老师交流让他们先退场。
工作人员扛着机器出去,录音室瞬间就剩我和展书佚两个人,他坐在沙发上,锁着眉头,示意我关上门,看起来有点儿疲惫。
“好几天没睡了,坐吧,”展书佚端着咖啡杯的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新歌?”
我点头,把存了demo 的U盘递给他。
展书佚没接,让我直接连在设备上播来听。
这次的我格外轻松,全程坐在那儿晃椅子。
展书佚这次听完,眉头舒展,把咖啡放下,起身去操作台前播了第二遍,接着转身看我,略微笑了几声,样子轻松愉快了许多。
“齐悠扬,”他说:“你这个人真是很有意思,不刺激你还好,一刺激倒给我来变本加厉。”
只有展书佚自己的时候,我讲起话来没那么多顾虑,这会儿多少还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到底能不能用?”
问是这么问,我心里想的是你喜不喜欢,反正也就这个了,再改是不可能的,什么后果我们自己承担。
“当然可以,”展书佚道:“你们昨天那首实际上也可以,但这首,的确有点超出我的预期。”
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我对展书佚的愤怒也不是单单攒了一天两天,这会儿临近爆破点:“那首也可以?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展书佚摇头:“齐悠扬,我都跟你讲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没明白?”
我心说还要我明白什么?展书佚接着道:“昨天不管你们做出一首什么样的歌,我都会那么说。”
我忍无可忍,努力试着平息对展书佚的怒火,心想我们组还有六个人等我完成任务光荣回归,千万不能跟他吵架,可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有收住。
“去你妈的吧。”我说。
展书佚可能是以前听习惯了,倒不太意我的粗口,好像还特别乐于见到我发脾气似的:“那些话不是我要说的,是节目需要我这么说。”
我实在懒得理他,甚至忘了自己还有事情要问,准备立刻离开,展书佚站起来拦我,强迫我听完他的独白。
“你们两组,一边是天之骄子,一边障碍重重,这都是提前说好的,是丧失信心满盘皆输,还是逆风而上,看得是你们如何接这个剧本,”展书佚看我不再往外走,才重新坐回沙发上:“这是我的工作,齐悠扬,做歌手不是只需要埋头写歌就好。”
我站在原地,好像无法反驳,可还是觉得愤怒。几个人的心血被如此对待,哪怕展书佚的处世之道能总结出一本书来,也令我难以接受。
“挺长时间没这么跟你拌过嘴,感觉不错,”展书佚说:“这两年才发觉当时跟你在录音室没完没了的吵架,其实还蛮快乐的,能聊音乐,还能发泄情绪。”
我出言讥讽:“你有病吗?受虐狂?”
他没再回答,去帮我收起U盘,叮嘱我这两天练习好了就及时来敲录音棚的时间。
“用不着,”我说:“我们现场演奏,罗冬冬来弹。”
展书佚说:“都要录program,以防万一。”
“不录,”我心想他说爱吵,那我就跟他吵呗:“我什么时候用过那玩意儿?”
展书佚也像往回倒了几年,短暂的不去再遮掩性格里的恶劣之处,瞥了我一眼:“好像你说了算似的。”
我:“......”
妈的,我知道我说了不算,用不着提醒。
“我不保证这首歌一定能收获你们期待的反响,”他把U盘递到我手里:“但是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我云里雾里一路琢磨,展书佚什么意思?什么回来不回来的,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还有事儿没问,又折返回去质问他当时为什么把推荐生的票归给我,是不是又是节目组有意安排。
这么一次两次,我快被搞到条件反射,问就是阴谋论。
“别想那么多,”展书佚惹完我,自己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靠在沙发上舒展四肢,盯着天花板:“没准就是我想让你留下来呢?”
我回给他一个白眼,转身撤退。
回去的时候,路择远站在走廊上等我,抱怨我去了好久。实际上掐着表看,也就满打满算二十来分钟,路择远好像总特别紧张我和展书佚独处,实际上完全不必顾虑,就算全世界人都死光,我和展书佚也绝对是要互相打到最后一刻,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我离开的这二十来分钟里,这些没良心的已经撇下我吃上晚饭了。见我落座,纷纷又放下手里的食物,见风使舵,围过来捏肩捶腿,问我结果怎么样。唯独曲游还坐在原位,冷静喝咖啡,可眼里的期待和紧张还是藏不住。
我指挥楚江生伺候我,这儿疼那儿痒,他看我这个状态,猜到结果,马上撒手不干,回去继续吃饭,还冲我做鬼脸:“爱说不说,臭德行吧。”
我委委屈屈,顺便冷嘲热讽:“送死就推我出去,让你捏个肩不乐意了,有没有团魂?”
只有罗冬冬乖乖撒娇:“扬哥,展老师到底怎么说啊?”
我一板一眼转达道,展老师说这首歌超出他的预期。
展书佚最后讲的,不确定能不能得到期待的反响那些话,我选择性的没有说出来,既然我们自己喜欢,就无需增添这些毫无必要的打击,我想看到大家在舞台上充满自信。
毕竟Kim Gordon说过,来看演出,就是花钱看别人相信自己。
大家一哄而散,胡笛高兴得在旁边跳起了主题曲,罗冬冬也跟着一块儿。这几天再也没见过胡笛满世界对暗号找烟友,我去问路择远,他还在惊讶于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学着当时蒋三七的话:“整个大厂都知道。”
“胡笛说他想用最好的状态准备这次舞台,”路择远解释:“我的话......我已经不需要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需要了,不言自明,我听得满足又害臊。
陈逸饭吃到一半,提醒道:“小样出来了,C位是不是该选了?”
我心一凉,完蛋,其乐融融场景结束,下面即将面临另一场无形厮杀。
“C位袖标呢?谁收起来了?”楚江生正在收拾饭盒,一边战术清嗓:“还选个屁,赶紧给齐悠扬别上就完了。”
于是他又被拎着耳朵去做俯卧撑,胡笛和罗冬冬跟着起哄,陈逸小声嘟囔:“我也是想选齐悠扬的......”
路择远把另一枚袖标拿出来,就要给我戴,我心怀不安看了曲游一眼,他神情淡然,比了个手势示意路择远继续。
我内心流泪,心想自己何德何能,有朝一日也配得上众望所归四个字儿了。
路择远把袖标套在我的手臂上,一脸认真。选队长的时候我帮他戴过一次,现在是他帮我,头顶灯光打下来,画面在我心里变得神圣。像是相互加冕。
第46章 第二次公演(八)
顺利度过前期的修罗场,后续一切事宜似乎水到渠成。这次的练习时间有11天左右,期间节目有条不紊的播出。我接收到的部分反馈表示,上次公演之后,借着路择远的光,我的口碑在坊间口口相传,稳步上涨,逐渐到了影响排名的地步,加上展书佚给我投了票,粉丝对我俩的关系充满好奇,分析贴开了一个又一个。
谢佳琪私下里偷偷告诉我,节目这边转变想法,打算重新考虑我的定位,除了工具人之外,觉得我似乎还有点儿别的用处。
当然,不可避免的,抄袭那些事情又被翻了出来,反复争吵。夏夏还安慰我说,有话题就是好事,比查无此人强太多了。
至于要不要录音这个问题,一切还是按照流程来,PD和导师们承诺,最后到底用不用,要看彩排最终效果。
罗冬冬的时间几乎都花在练琴上,进录音室的时候特别顺畅,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站在外面,听得满心动容,楚江生更是恨不得站在跟拍的摄影机后面,偷偷摸摸擦眼泪。
在录音室的这一整个下午,路择远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不动声色地把我和展书佚隔开。我开开心心,乐得清闲,反正也不想和展书佚说话。
录完音后回宿舍,我借来蒋三七的手机,和钟鸣聊聊蘑菇,还给周图发了好友验证,但迟迟没能通过。他重新回归大学生活,可能正在和朋友到处乱耍,没工夫理我。期间等得无聊,我上网翻看讨论帖,搜索栏输齐悠扬进去,接下去的几条联想依次是:齐悠扬展书佚、齐悠扬黑料、齐悠扬抄袭了吗,然后才是齐悠扬路择远。
路择远正在洗澡,我郁闷无比,又没人能吐槽。盘腿坐在床上,反复搜了这个词条二十来遍,凭一己之力贡献一点流量。
搜索出来的内容大差不差,相对热门的几个,要么传播第一次公演文字实况,要么汇总正片里我和路择远的互动,我大致看了看,分析得还真挺是那么回事儿,评论都在夸博主是显微镜,我镜头也不算多,真是难为她们了。
最绝的是,还真有人通过直拍时我扔飞机的角度,以及直拍里周图略微惊讶的表情,得出结论,会掉在粉丝那儿完全是个意外,原本的设计就是冲着路择远去的。最后还放了一张照片,是之前外务的视频截图,展开的折纸被放大,图片模糊不堪,勉强看清中间是一颗丑兮兮的爱心。
有条评论说:“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这对儿真到逆天了,姐妹们还不嗑吗?”
嗑啊,赶紧嗑,现在就嗑。
我登了自己的小号,确认了没发过什么暴露身份的东西,然后找到那条评论,给她点了赞。
还有些帖子在骂我倒贴,看见的我都拉黑了,眼不见心不烦。剩下的大都是在讨论CP名,现有超话无比直白就叫鹿羊。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明白人,也觉得不好听,正在讨论要不要改。
我边思考改什么好,顺手把小号上的消息提醒点掉。
进厂之前我发过一张照片,没有露脸,配文抄了BRMC一句歌词,翻译过来是:我把心给了一段简单的和弦。转眼都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我自己也忘了这茬,这号上没什么活粉,偶尔有些卖粉的点赞转发,没想到今天,竟然还真让我刷出条评论来。
那是个没头像的小号,名字也一串乱码,大概月初的时候,在那张照片下面留言:我把心给了你
没表情也没标点,看不出男女。以前跟我有过互动的,只有几个一起喝酒的朋友,想想他们的长相,我一阵恶寒,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路择远正巧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去抽屉里翻吹风机。
他跟缠在一起的电线斗争,同时问我:“怎么这个表情?”
我翻身下床,胳膊架在他的肩膀上,给他看手机:“也不知道谁在我小号留言,恶心吧啦的。”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手里的动作跟着停下:“......”
路择远隔着还在滴水的发丝看我一眼,转身带着吹风机进洗手间了,我跟着想进去,被他一挥手关在了门外。
我:“......?”
完蛋。
我这个脑子吧,今天过得太安逸了,路择远盯我小号这事儿,也能忘个干净。
我在门外疯狂道歉,他远终于开了门,把吹风机递来。我无敌懂事儿,当场转职临时tony,服务路老师刻不容缓。
我扒拉着他的头发,认真敬业,吹得差不多了,还不忘嘴上犯贱:“小路哥哥我活好吗?”
路择远没回答我的问题,把吹风机收好,刚刚干掉的头发软趴趴的,我又恋恋不舍摸了两把,手感极好。
他制止我乱动的手,反锁上洗手间的门:“该你了。”
我问:“该我什么?”
路择远作势就来扯我的T恤:“洗澡。”
我惊呼洗澡就洗澡,不要动手动脚。
路择远满脸期待,愈发起劲起来,像个准备玩闹的小朋友:“我来帮你洗。”
我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说实话,扪心自问,我多多少少也是有点想的。但是过了这么几天,爽已经被我遗忘得七七八八,疼依然记忆犹新。明天还要排走位,不像上次写歌不用怎么动弹,总不能再让路择远把我背过去,那我也太不要脸了。
“你说我恶心,”见我没有松手的样子,路择远佯装委屈:“第二次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短暂的愣了一下,哪怕明白是说笑,仍是瞬间被愧疚淹没,身后的花洒适时落了几滴没流尽的水下来,砸向湿漉漉的瓷砖,也同样砸在我的心上。
我泄了气,顺从地把t恤脱掉。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礼貌的敲门声,门外是罗冬冬欢快的声音:“在吗在吗?快来呀展老师在给大家分夜宵。”
路择远后退一小步,转身准备接受罗冬冬的邀请,离开前帮我把洗手间的门关上,留下一句话:“......我只是在开玩笑。”
我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去外面拿换洗的衣服,路择远被罗冬冬领走,宿舍除了我没有别人。我不打算参与展书佚的夜宵活动,钻回浴室接着洗没洗完的澡,反正选手加上工作人员,大几百号人,少我一个谁也发现不了。
第47章 第二次公演(九)
洗完澡,宿舍区域除了我之外,几乎空无一人。我晃去蒋三七的宿舍,把他的手机在枕套里面藏好,再拐回自己的宿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