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真是难看,五官挤在一起眼泪跟黄豆一样大,嘴巴瘪成一条线。可是裴啸庭有点手足无措。
“你……你又怎么了?别哭啊。”
不说还好,一说,蓝三哇一下嚎出来了。裴啸庭立马用袖子给他擦:“喂……你要杀要剐都行,你就是别哭啊……”
蓝三狠狠甩了他一大嘴巴子,骂到:“我他妈现在就是很想拿枪崩了你啊!你他妈谁啊!把我骗回家,玩弄我感情,现在又要甩了我管自己走了,我他妈就是活该被你利用吗?你说走就走!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行,下半辈子你就跟‘他’生死相随去吧!”
他这嗓门十分并且极其大,方圆三十米以内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猛得把头转过来,一看是两个男人,纷纷倒抽冷气。
裴啸庭有点尴尬:“你…你能不能换个不那么让人误会的说辞?”
蓝三把鼻涕往他身上抹:“我哪一句说错了?!”
裴啸庭回味了一下,还真是一句都反驳不了,只能把蓝三塞回车里。
哭得爽了,蓝三板起脸来,很认真地说:“我所承受的,你必须加倍偿还。”
裴啸庭眉头皱起来:“蓝三,我想你得明白……”
他的话说不出来了。
因为蓝三一个鹞子翻身,从副驾驶翻到他的驾驶座上,坐在他膝盖上,把椅背放倒,对着他的嘴巴就啃下去了。
真啃。
不过显然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因为裴啸庭只觉得疼了。
啃完之后,蓝三直起身子,把外套脱掉,两只手圈着裴啸庭的脖子,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随你了。”
裴啸庭每个细胞都冻住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你什么意思?”
蓝三壮着胆子道:“你不是说和你做你就不会再想离开的事情吗?行啊,我做!你说到做到!”
仿佛几千个雷劈在裴啸庭耳边。他微微仰头看蓝三,他的脸很红,耳根都是红的,肩膀在害羞地发抖,唯独眼神无比坚定。
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肯?”
“我不想你走。”
“我以为,你和‘他’相处的很好,他应该很照顾你,也很讨你开心,你会更喜欢他的。”
“是,他很好,”蓝三的手收紧,踌躇很久,才发出蚊子一样小的声音,“……不一样。”
裴啸庭:“哪里不一样?”
蓝三:“他不会玩魔方。”
裴啸庭:“啊?”
蓝三:“他不会做螺蛳粉。”
裴啸庭:“就这样?”
蓝三:“他不会在我喝醉之后握着我的手照顾我一整晚。”
裴啸庭:“这些……其实都没什么。”
“还有最重要的,”蓝三贴在他耳边,“即便用了同一个身体,‘他’也不是你。”
这句话其实真的很温暖。因为就连裴啸庭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把两个人看做一个人。
人心都软,可是这个世界风霜刀剑全都摩拳擦掌,你一出现就把你千刀万剐,刻出棱角,雕出尖锐,一点点的把它变得坚硬起来,变得冰冷起来,直到最后,变成一把双刃剑。
那个时候,你才能活的像是一朵玫瑰一样妖冶,一样浑身是刺。
伤人伤己。
你永远都应该记住,有很多很多令人伤心欲绝的时刻,不是记不起——而是忘不掉。
但是,可以替代掉。
裴啸庭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蓝三,好像在拥抱一种救赎。
“为什么抽烟?”蓝三问,语气里毫不掩饰自己的责怪,“我讨厌你的烟味。”
裴啸庭仍然一声不吭的抱着。
“我问你呢。”蓝三伸手制止住他,“你以前没抽烟的。”
“我一直抽,只是没让你看见。”
蓝三没吭声,他失去了追问下去的勇气,他知道这都是拜他所赐。
“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抽了。”裴啸庭说。
蓝三又一把抱住裴啸庭,咬他的肩膀,好像一种嗔怪的表达。
“对不起。”
裴啸庭轻轻地咬了咬蓝三的耳朵,说:“别傻了,我送你回家吧。”LC
第75章 番外之傲慢与偏见·裴蓝篇(9)
裴啸岭之前问他,为什么同时出现,他选择的是裴啸庭?
蓝三有认真地去想了想这件事,最后得出来的结果是,没有原因。
如果可以选择,他当然要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他们任何人,甚至是个男人。然而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决定,唯有感情和疾病,连自己也做不了主。
情感的奴隶,爱情的下等物种。
蓝三觉得,眼前,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而且是只有他能做。
他一直都挺废柴的,学习不好,每天游手好闲,嘴巴朝天。一直起来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所谓的好学生,用他的话说,那是“人模狗样”。
而大学时期,他向往的的生活就是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用林羡的话说,他是“游手好闲”。
蓝三当然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家庭,当然,只是物质方面。这意味着他可以在外面混日子,萎靡不振,醉生梦死,各种浪荡。
“人生在世,就要活得像狗。”——他说的名言。
可唯有这件事,让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像个英雄。
而英雄都是无名的,他只是独属于一个人的英雄。
————
回到蓝家以后,先听了老爹长达三个小时“谆谆教诲”,然后躲回房间,打给裴啸庭,因为过节的关系,他早就回家了。
“喂,裴裴啊,到家了?”蓝三的声音柔软的像是一块儿海绵。
“叫我什么?”
“裴裴啊,多好听,”蓝三在床上打滚,“我觉得特亲切。”
蓝三没敢告诉他,自己家养的泰迪狗叫佩佩。
裴裴,佩佩,老亲切了。
“我已经到家了。”
“啊……想你了,怎么办啊?”蓝三很不负责且慵懒的说到。
裴啸庭直接看穿他:“说吧,又想买什么?”
“诶嘿嘿嘿,圣诞节限量装备。”
“哦,那你求我啊,求我等会儿手指不小心滑一下给你打钱。”裴啸庭故意逗他。
“求你。”
“我只接受肉体的请求。”
“去你大爷的!”蓝三得意的笑了笑,“如果你不现在开车来陪我去市中心的圣诞集会,我就不告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好吧,那我答应你。”裴啸庭笑笑,“说吧,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这还差不多。好消息就是……”电话那头蓝三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极点那边通知,面试之后,我就可以去上班了!我一想到可以做游戏,我就兴奋地不得了!”
“这个好消息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我有工资了呀,以后可以给你省点钱。”
“……”裴啸庭无奈,“我怎么记得极点是秦浪的公司,你这进自己家人的后门还真是顺。”
“走后门怎么了?后门也是要技术的。”蓝三叫了两句,不和他扯这个: “对了,去西宁的机票、酒店你都定好了吗?”
“当然,不过……”裴啸庭顿了顿,“我对你不是很放心。”
蓝三拍着胸脯:“我办事你放心。”然后又故意酸他:“哎呀就是要去那么久,唔——”
裴啸庭说:“行了,你别跟个小媳妇似的,一个礼拜而已,一晃就过去了。”
蓝三故作幽怨:“一个礼拜啊,整整七天啊,一百八十八个小时啊,我怎么熬啊我~~”
裴啸庭在电话这头忍俊不禁。然后才用他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我等你。”
这其实是很让人心头鹿撞的一句话,隔着看不见的电波,传到很远之外的蓝三耳朵,该是如烟花绽放的瞬间喜悦。
可是蓝三想了想,却说:“咱们还是再聊聊钱的事吧……”
“…挂了再见。”
“嘤嘤嘤……”
————
每年十二月,是个大日子。
特别是对于暗道上的人来说,都是盘点的时候。
今年格外不同。因为以往这段时间都是裴啸庭处理的,而今年,却是裴啸岭。
裴啸岭不知道裴啸庭是出了问题,还是他出了问题,居然打破了这么多年的惯例。看来蓝三的事情是个刺激。
他右眼皮一直跳,总之不会是好事。
然后“好事”就来了。
“你陪我去西宁吧!”蓝三发来的语音,“我攻略都做好了,你要是不答应也太没友爱了啊!”
裴啸岭问:“你知道你在邀请谁吗?”
蓝三回:“全世界都会认错你们我也不会。”
于是裴啸岭毫无犹豫说了同意。
“那后天出发,我把行程发给你。”蓝三的声音很跳跃,“晚上也一起吃吗?咱们就别出去了,反正我那就五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吃火锅,你去给我旺旺人气。”
“五个人?”
“对啊对啊!”
于是裴啸岭头就大了。
一个秦浪加上一个林羡还有一个小孩子,两个陌生人,他肯定受不了这一堆人聒噪。
真希望有公事。
在他有了这个想法不到一分钟之后,手机响了。
“裴少,出了点事,需要您赶紧过来”
他特别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其实事情倒不是和他完全有关系,找他来无非是因为没人敢做主。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他明面上的合法公司,法务部的总监突发心脏病在家里去世,而奇怪的是整个公司都没有人愿意出任这一职位,原因很简单,法务部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因为之前公司和其他公司产生了极为严重的经济纠纷,现在总监一死,这件事情没有人愿意出来承担,如果继续这样无限期的拖延下去,那么砸在手里的十几亿就变成了坏账。
也就是说,现在谁当法务部总监,谁负责把钱拿回来。
十几亿,谁敢?
而且万一没要回来,裴啸庭的枪子,谁吃?
于是裴啸岭不得不焦头烂额的耗在这件事情里。他不知道裴啸庭以前都是怎么应付这些事情的,至少他有些措手不及。
结果是终于他在合同书严密的法律效力背后发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说白了,有空子可钻。
有惊无险的一件事。
以前的那些过得硕果累累、赚得盆满钵满的冬天,原来都是这么惊险刺激的。
在这一点上,裴啸岭承认,裴啸庭很厉害。相信,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下讨到便宜。
当然了,现在还不用认为什么都是这么美好。
毕竟还有一个旅程没有走,你说是吧。
————
蓝三本来可以成为一名程序员,读大学的时候专业就是这个,后来出国留学,学的仍然是这个。
回国之后却开始游手好闲。起初他学程序,初衷是想研发游戏,最后发现,去他妈的,玩游戏比做游戏有趣多了。
所以如果有“玩”这个专业,蓝三绝对是佼佼者。
可是裴啸岭就不太一样了。
一路上,他的脸就好像一个被迫要去西夏和亲的妃子一样,毫无意识地跟着坐飞机直达西宁的机场。
在机场看到好些时候未见的蓝三。
说起来蓝三倒是真的不算什么帅哥,还过得去的脸上是很一般的五官,皮肤是很白皙,额前垂着稀松的刘海,耳机线软软的搭在胸口,身上是一件很随意的运动衣,袖子挽起来勒着他细细的小臂。
他就站在那里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眼神里是一种深入到瞳孔的干净。
“老天爷,你终于到了。”他率先看到了裴啸庭,夸张的高声问。
“什么叫终于,我又没有迟到。”裴啸岭淡淡的笑了笑,回答他。
“我都等了你半小时了。”蓝三敲了敲脑袋,疑惑的想了想,然后粲然一笑,“走吧!”
事后这几天,裴啸岭都一直回想蓝三认真思考后突然明白时的那个表情,好像是一个婴儿哭闹之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时那个满足的表情。
“我可从来没旅游过,你别指望我能给你什么帮助。话说……你靠谱吗?”裴啸岭问道。
蓝三翻白眼:“咋的?我还能回答你我不靠谱?安心啦,又不会卖了你!”他就这么很随便的回答我,听不出不自信的语气。
“我怕你把自己卖了,”裴啸庭笑了笑,“我们现在打算去哪?”
“不知道,要不然——”蓝三眼睛一亮,“咱们直接包车先去青海湖吧?要么先去塔尔寺也行?”
“我说你啊,你胆子真大,不是说做过攻略了?”裴啸岭无奈。
“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什么都计划好了,就没意思了。”蓝三吐了吐舌头,无辜的说道。
裴啸岭摇了摇头,说:“好吧,你最想去哪儿?”
“青海湖。”
“走吧。”
就这样,裴啸岭把一个原本应该很惬意的旅行变得异常喧闹,蓝三一个人就能轻而易举制造出二三十个人的声势。
到青海湖是下午,西北的风在冬日张牙舞爪的嚎叫着,像是一个个不甘战死沙场的凄怨的魂在趁着夜色放声悲歌。
可是一整片青海湖,却像一块巨大的琥珀,温和平静地,如美人侧卧在那儿。尽管骨子里没有一丝一毫对西北的向往,可是在这种环境下,它赤裸裸的出现在你面前,对任何人来说却有着无可比拟的震撼与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