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旭已经不记得书上的内容,但是身边有一个教科书般的践行者,敲三声,等一会没有人应,再敲三声。
合适的音量和节奏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
要是在平常,两次后没有人答应有礼貌和风度的程非凡肯定就走了。
但是他知道顔旭在里面,就又敲了三声。
已经跑到杨牧心床上的顔旭说:“好了,我醒了。”
推门进来的就是程非凡,他可能早起也洗了一个澡,头发还潮着,脸像是泛着光的白玉,比平时又冷又呆的样子好看了很多。
他看看另一张被子还没叠的床,又看看顔旭,似乎对于顔旭没躺在秦深床上这件事很奇怪。
有些尴尬也有点紧张的顔旭,说:“你干什么?”
“杨牧心的柜子是哪一个?”
顔旭给他指了一下。
在程非凡弓着背在柜子面前挑衣服时,没话找话,问:“非凡,你早上洗什么澡?”
程非凡手上一停,脸上又紧又热。
背后的顔旭继续问:“你今天也去晨练了吗?”
“嗯。”
顔旭盘腿坐在床上,手撑着半边脸,看看人家的个子,又看看人家上半身的肌肉,不动声色问:“非凡,昨天晚上你怎么喝醉了?”
“没醉。”
“哦。”顔旭想了又想,“我还以为昨天晚上你会撒酒疯,四哥会揍你呢。我看你这里好红。”他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肩头。
此时和杨牧心身材身高相仿的程非凡迅速套上一件短袖,回过头对上顔旭关切的眼神,干咳了一声,迅速说:“杨牧心不会打人,他也没有真的对我动过手,他对我很好。我昨天是有一点醉,杨牧心照顾了我一晚上。现在还睡着。你呢?”
机灵鬼顔旭坦荡地很:“我?我又没有喝酒,昨天回来就和深哥聊了一会天,睡得可早了。”
觉得自己被发现了什么的程非凡同样对秦深的人品十分不信,目光犀利:“睡两张床?”
顔旭的猫眼瞪圆了,不知道在心虚什么,说:“对啊!难道你和四哥挤一张床?”
程非凡出于一种诡异的心理,点了一下头,含糊说:“都是男生。”又看顔旭红红的脸,说,“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顔旭对程非凡刮目相看,梗着泛红的脖子说:“哦。”
程非凡说:“你以后和秦深单独在一起自己小心点。”
顔旭心头一喜,他一个人外出夜宿的可能微乎其微,想对程非凡说那以后我们就经常出来吧。
还没开口,对自制力这个东西有较深刻认识的程非凡越想越后怕说:“算了,以后也别给他机会,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
程非凡已经抱着衣服关上门走了,留下猝不及防的顔旭握拳锤床。
自己郁闷了一会,顔旭也没好意思再赖床,换衣服起床。
外面正在上课,人几乎都在训练室,外面显得空荡荡的。
他们师傅追求武艺淋漓的气势与霸气,并不讲究仙风道骨和与世无争,二馆的装修色调简单,除了门口的黄金色、大红色的奖章奖状,整个二馆以黑色调为主,教员和学生的服装也是纯黑色,每个训练室都有两个挥毫泼墨大大的“武”与“战”。
顔旭从外面走过的时候,几个看到的他师兄从落地窗里对他热情挥手,引得其他学生也回头看过来,看着穿着短袖露出雪白胳膊的少年跑了过去,像是带过来一阵清爽的微风。
他们七嘴八舌问:“那是谁啊?”
装作老成的几个师兄没说那是他们镇煞的吉祥物。
吉祥物跑到秦深上课的教室外面,一眼就看到了秦深,和秦深对上视线的时候,手掌在胸前轻轻摆了摆。
秦深在里面说了几句话,很快走出来,问:“怎么了?”
顔旭抿着笑,对着他的眼睛娇娇怯怯,说:“我刚起床,过来看看。没事。”
秦深勾了一下唇角,说:“今天早上的早点怕凉了没给你留。你去把十三叫起来,和他一起下楼买点吃的。”
自己睡了大懒觉的顔旭不好意思地点头,说:“好,那你上课吧。”
秦深点头:“在办公室等我。”
顔旭心满意足走了。
听秦深的话去把周文锦叫了起来。
昨晚偷偷和师兄打游戏打到半夜的周文锦靠在早餐店的椅子上眯了一会,在肠粉端上来前才彻底醒了过来,开始呼呼吃东西,边问:“非凡呢?还在上课吗?”
“应该是。”顔旭说,“我给他发了消息,他应该吃了,他起得都比较早。”
周文锦说:“昨天真爽,以后我们还出来玩,玩通宵,要是有机会我们三个住一起。”
顔旭点头,筷子戳着碗,问:“阿锦,你说你要是和小天鹅谈恋爱,你想做什么?”
“咳!!!”周文锦脸扭到一边,咳得脸都红了,急忙喝了一口顔旭递过来的水,按了按受惊的胸口。
他也长大了,不像以前动不动就把小天鹅提在嘴边,对其他没脸没皮的师兄的玩笑也免疫了,就是顔旭这么正经一提,让人怪不好意思。
“干嘛这么问?”
“就是好奇嘛,你都没有想做的事吗?”
周文锦看他什么都不懂,压低声音说:“想的事可多了。不过谈恋爱好像就那么几件事,牵手拥抱亲嘴,我现在连牵手都没有。”
还不算谈恋爱,好像就把这些步骤都做完的顔旭觉得脸上发热,问:“还有吗?”
光想想这些就美死了的周文锦也不知道还能憧憬什么,说:“给她买想买的,陪她去想去的地方。”
顔旭想要一点自己没有做过的,问:“然后呢?”
周文锦随口说:“生小孩?”
小天鹅给他生一窝小小天鹅,嘿嘿。
顔旭震惊看着想入非非的周文锦:“不是吧”
“那就是先结婚。”
顔旭委婉提醒:“阿锦,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追到小天鹅吗?”
说到这个周文锦就皱眉:“我也没有再乱叫她,她还是一直嫌我烦,还总是生气。就上次我和她说有个女生给我告白,她现在都没理我。”
“你为什么告诉她这些事?”
“你不是说什么事都要主动告诉她,我送她回家的时候就说了,好了,还没回家就被拉黑了。”周文锦愁眉苦脸地翻了翻手机。
一个问不出口,一个靠不上,没什么指望的顔旭低下头吃自己的煎蛋面。
周文锦一边给小天鹅发消息,一边幽幽说:“谈朋友,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顔旭咬着一根面条,不发表看法。
结账的时候,让老板打包了最后一份奶黄包,拿回去给秦深补充体力。
周文锦在一边看着手机,分神看了一眼顔旭白白净净的侧脸。
突然间粗神经里终于有了和其他师兄一样的感受。
顔旭对秦深就和一个小媳妇一样,乖巧贴心。
唔,怪不得老大这么疼他。
他们赶着下课的时候回去,周文锦得赶着写自己在补习班的作业,去和几个师兄打了招呼就背着书包走了。
顔旭带着唯一一份奶黄包,在办公室里偷偷摸摸拿给秦深。
秦深一口吃下大半个这种甜腻腻的小包子,要不是顔旭在,这种比他拳头小一半的包子他可能会毫无形象的一口一个。
“好吃吗?”顔旭仰着和奶黄包一样白绵绵的脸看着他。
秦深对这种软甜的面制品不感兴趣,大口之下也尝不出什么口味,对着顔旭点头,顺手塞了一个在他嘴里。
顔旭吃东西就很斯文,白白的牙齿咬东西就咬一小口。
秦深吃完了两个,他就把自己手里的拿给他吃,说:“我吃饱了,深哥你吃。”
秦深不想再吃这种这种甜甜的东西,塞回了顔旭嘴里,看到顔旭不满意的眼神,低头咬了一大口他嘴里叼着的奶黄包。
秦深说:“不多了,我都吃了一半多。”
顔旭面红耳赤吃了被咬出一个大月牙的奶黄包,咽下最后一口,才没头没脑说:“我怕你饿嘛,上课好累。”
秦深不知道刚才自己是脑袋抽了,还是想占便宜,看顔旭红红的耳廓,说:“现在吃饱了。”
顔旭点点下巴。
吃到嘴里的甜得秦深眉眼带笑,抽了纸巾给他擦手,声音带着淡笑:“脸红什么?”
顔旭手在他手掌里翻过去,保持着和以前一样喜欢挠他手心的小习惯,小声说:“你刚刚咬我嘴巴了。”
秦深手掌一僵,正好外面上课的鼓声敲响了,像是敲在秦深心口一样,一时他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小师弟,还是一个小妖精。
“啪!”清脆的一响,秦深还带着格斗绷带的手拍在顔旭屁股上,力道不重,但是声音不小。
顔旭脸红得都要冒热气,看着秦深的眼睛似含着水波。
“让你瞎说。”
宽大的手掌在他还微麻的屁股上抓了两下,温热的嘴唇碰着他的耳朵,说:“小笨猪,打你不叫揉,这个才叫。刚才也没有咬到你。”
鼓声敲完,教练和学员都回到了训练室,只要闲人顔旭捧着红樱桃似的脸坐在办公室的地上,看看天花板,看看地板,看看左右。
作者有话说:我们旭旭什么时候上大学呀。
第二十五章 非也
顔旭还没有多体会几次这种带着烫人体温的暧昧,秦深就开学了。
越来越贪心的顔旭为此难过了好几天,和秦深通电话的时候语气里也满是低落,就差把“我很想你”四个字说出来。
秦深学校环境的特殊性,让他很多私人时间不如别人那么自由,而现在顔旭又总是很想和秦深腻在一起。
像以前一样的电话联系,和一周见两次好像已经不能让顔旭满足,在秦深没能陪他一起过生日的时候,顔旭也不像之前自己说的那样无所谓,他仍然觉得遗憾和低落,并泄露在和秦深通话的语气里。
“你要是在就好了。”
“今天很热闹吧,我看来了不少人,怎么不开心了?”
“你又不一样,和你一起的话,一个人也很开心。”
秦深觉得歉意,但是好像也只能觉得歉意,他在高高的围墙内,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熄灯,甚至不能继续和顔旭通电话。
第一次,秦深在自己二十岁安排的清晰稳定的规划里,感受了那种猝不及防的粘稠情绪。
而顔旭在他们熄灯的时候恋恋不舍地挂掉了电话。
秦深躺回床上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过了一会,寝室里有了其他声音,一个室友偷偷从门外回来,低声问:“教员刚才来查过吗?”
“没来。”寝室里不止秦深一个人没有睡,另一个人回答说,“和女朋友打完电话了?”
晚回来的人踢掉了鞋子,勾着上铺的栏杆引体向上翻上了床,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前,说了一句:“分了。”
这下其他没说话的人都精神了,坐起来的坐起来,探脑袋的探脑袋,在黑暗中对视了好几眼。
军校本来就极度缺女生,平时能接触女生的机会更少,有女朋友的都是拉仇恨值的存在,平时都会开人玩笑,但是叫“嫂子”“弟妹”是也都是真心的。
封闭的环境造就了男生特有的集体感,一个人分手,弄得整个寝室都像是家里孩子离了婚一样难受。
好几天都在想办法能不能让人复合,周五陪失恋的人出去吃饭,商量能不能把人哄回来。
而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他们平时就周末有八个小时的外出时间,异地几乎是不能陪在自己恋人身边。
未来更是,等到军区分配,距离或远或近,但是见面的可能性更少,尤其前两年,几乎不能离开部队。往后每年,三十几天的假期,听起来像是在望梅止渴。
“算了,迟早也要分的,也别耽误人了。”最后主角一锤定音,笑笑。
一群前途像是钉在样板上的军校生面面相觑,最后沉默碰了一下杯子。
他们还要回学校,一人就一瓶酒,但是都像是喝醉了。
这本来是一件很小的事,却意外地戳中了每个人心里多愁的情绪,没有恋人也有亲人,总是有舍不得的,也总有害怕的,没人知道到底是这四年的自律和汗水更苦,还是未来更苦。
一群扛着学校肩章的军校生在回去的时候唱起了国歌,声音铿锵有力:“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铿锵有力的声音引来了军区纠察:“现在几点了?禁止大声喧哗!你们的帽子呢?你们站住!”
最后全寝跑五公里。
可能是觉得丢脸,也可能是别的原因,这件事秦深没有对顔旭提过,和后来很多次一样,他渐渐不对顔旭说起自己的事。
他变成了之前那个倾听者,也不再心安理得地享受顔旭带给来的那种令人眩晕的甜蜜。
当顔旭意识到自己可能给秦深带来压力的时候,他们之间电联的次数已经减少了很多。
慢慢的,在他自己开学两个月后,他们什么都没有说,秦深的疏远却是真的,之前那些心照不宣的试探和暗示都像是顔旭自己的错觉。
顔旭面对这种情况都要急哭了,晚上回去看着手机想给秦深打电话,又怕自己会不争气的哭出来,只好欲哭无泪的写作业。
不知道是好是坏,顔旭的成绩上升了很多,期中考的时候挤进了被快班霸榜的名次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