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怎么不问?”
“我怕提醒了你,你后悔。”颜旭为自己的小算盘感到不好意思,有些羞赧,“你不要转移话题啦,你说嘛。”
秦深故意逗他:“不是你让我来这里上学的吗?”
“我不信,你明明说想要照顾奶奶。”颜旭不上当,“奶奶呢?”
“在我爸家里。”
颜旭瘪了一下嘴巴:“照顾小妹是吧?”
秦深点头。
颜旭皱着脸说:“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故意的。”
秦深挤他的脸,好笑地开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颜旭心想,我知道得可多了,我还知道每次来你家那个拐弯抹角的继母,就怕奶奶亲你把什么都留给你,心里算盘可多了。
他被捏着脸,含含糊糊说:“我以前听到过。”
秦深往他嘟嘟的嘴里喂了一块凉凉的豌豆黄,说:“记性这么好。”
“我怕她欺负你嘛。”
秦深不太愿意别人插手或者知道自己家里的事,但是从颜旭嘴里说出来感觉不太一样,就像是他千里迢迢来陪他过一个新年一样,秦深领了他心照不宣的陪伴,此时也仍然觉得颜旭的话突然入耳进了心口。
“你呀。”秦深揉了一把他乌黑的头发,“一会去给你买糖。想要什么?”
“到了!”周文锦中气十足的声音吸引人的注意力,他指众人面前灯光斑斓的地标建筑,“这就是宁微她爸爸设计的。牛逼吧?”
刚才几个师兄唆使他去把小天鹅叫出来,周文锦当然不干,又迫于几个师兄的淫/威领着一群人巡街一样去了CBD区。
没有见到小天鹅,近十个人站在马路牙子上,吃着糖葫芦,咬着豌豆黄,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大厦,脸上印着五彩斑斓地霓虹灯。
四师兄牙签插了一块豌豆黄,笑眯眯逗绷着脸的徒弟:“啊——”
其他师兄听周文锦讲现在还八杆子都打不着的未来岳父。
八师兄坏心眼地问周文锦:“以后你是不是得在这里买套房子才能去提亲啊?”
根据首都的物价,作为本地人的周文锦也没有信心马上夸下海口自己未来能在市中心拿下一套房子。
可是他有一群二不愣的的师兄,以捉弄小师弟为乐,看他面露犹豫,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男人就是干,怂什么怂!”
“今天定个小目标,未来拿下CBD!”
“想一想这是为小天鹅准备的天鹅湖,你还犹豫吗?”
”这是那什么,什么,爱巢!对,爱巢!”
……
洗脑式的信息量向周文锦铺面砸过去,旁边的颜旭也受到波及,心里痒痒的,看看旁边秦深轮廓分明的侧脸,问:“深哥,你想买房子吗?”
正巧旁边有中介公司打出的广告,“城央区位,核心地段,首付只要四百八十万……”,秦深摸摸他的脑袋:“乖宝,换一个吧。”
晚上秦深带着师弟们回到宿舍的时候,他爸的电话刚好打来,应该是刚刚下班,问了一下他师傅是不是到了,还有他学校的事,秦深也正好问问奶奶怎么样,父子俩例行公事一样交换了一下信息。
最后他父亲说:“房子也租出去了,你的房间你奶奶给你锁着了,你回来可以住。”
秦深拇指把桌上老四的烟盒顶开,抽出一支烟,说:“不用,暑假结束就直接去报名,懒得在跑。”
“好好,到时候缺什么,我们这边给你准备。”
秦深说:“太远了,在这里买好就行。”
“嗯,你自己有规划就好。要和你奶奶说话吗?我看看她睡没有睡。”
“太晚了,下次吧。”
结束这段不尴不尬的通话,秦深放下手机,烟在手里转了一圈,去了外面的小阳台。
外面的城市灯火如炬,来了也有半个月,仍然有一种陌生的璀璨,晃人眼。
秦深抽了半支烟,想到电话里客气又小心的态度,拇指指腹按了一下眼角。
秦深不是会赌气的人,只会心冷罢了。
年初的时候,秦深代表学校去参加了个竞赛,出去几天回来家里就没了人。
不知道是谁和老人说了秦深高三下要住校,老人就已经被接去了儿子媳妇家。
秦深去看过一次,在进门前,继母就把他拦在门外。
他继母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妇女,不喜欢化妆的脸也略有姿色,就是总是皱起的眉心挂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蝇头小利的计较。她对秦深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大概的意思是,奶奶疼了他十几年,让他可怜一下/身体不好的妹妹,也体谅一下他们。
“我也不是说你奶奶偏心,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谁都疼的,小妹也和她很亲,天天说要以后给她养老呢。”
秦深其实也没有想霸占什么,他又不是需要喂奶的小孩,也的确还没有能力和精力为老人养老,就是看继母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可笑,也有些无奈。
后来独自居住的半年里,某一个安静的夜晚,在总是定时定点问候他的电话里,颜旭问:“深哥,你要报哪里的学校?”
“还没想好。”
对面尾音拖得长长的:“要不要来北京啊?”
秦深只想了一秒,原子笔点了一下桌子,说:“好。”
作者有话说:呼哈。
第十三章 金猪流泪
秦深不大喜欢抽烟,还剩半支烟就找地方摁灭烟头。
师傅不准他们抽烟,被发现反手就是铁砂掌,这里没有摆着烟灰缸,倒是在旁边半死不活发财树树根上看到一层白灰,不细看还会以为这是铺在上面的珍珠石,再一看能看到他缺德师弟们在背面插的三支烟屁股。
——也不知道要多少支烟才能把烟灰铺得这么均匀。
来这里的人,加上师傅带来的,一共有七个徒弟,年纪最大的十八,最小的也才准备上高二,不知道要多么的艺高人胆大才敢把生意这么交出来。
看着这株快被烫死的发财树,秦深按着额角为二馆的未来“啧”了声。
他在办公室里教训人的时候,手机亮了好几次,进来的都是一些消息。秦深没有管,后来有电话打进来,他看了一眼,手背朝外赶了赶人。
老三拦住了还想在办公室玩会游戏、欲言又止的老八,勾着人的肩膀往外推。
“干什么?什么电话不能听?”
老三和老四相视一笑,眼底藏着狭促的坏,吼了一声:“和深嫂打电话,凑什么热闹。”
后来的几个人恍然大悟,长长“嗷——”了一声,脚跟打着脚跟跑了出去。
不知道怎么的回事,颜旭的右眼眼皮一直在跳。
他九点准时回家,颜可和她的几个朋友在客厅玩,颜旭认识的,不认识的对他热情打招呼。
颜可傍着他的胳膊,拉他一起看电视上最后一轮比赛,和他说:“俞野玩游戏特别厉害。”她对着弟弟咬耳朵,目光又落在别处,欢欣中带着一点得意。
颜旭看向操控手柄的人,猫眼眯了眯。
别人看游戏,他看人,从脸到手挨个打了分,最后心里不情不愿地承认还算可以。
游戏结束,俞野回头第一眼递给了颜可,冲她风月无双地扬眉一笑,颜可春水融融的目光晃了颜旭的眼睛。
颜可拍他肩膀:“旭旭你的记录被破了!”
颜旭马上小心眼:负分。
等颜可要送她朋友走的时候,躲在房间里的颜先生和颜太太也出来送客,关上门颜太太和颜先生对视来一眼,“是那个叫俞野的吧?”
“我看像。”
“还不错。”
“嗯。”
夫妻俩浅浅交流一下,后头的颜旭也没有听出个什么,心不在焉地看手机。
自己给秦深发两条消息,还停留在他的几个感叹号上面。
颜太太回头对他说:“幺幺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也要大方介绍给我们认识哦。”
颜先生不动声色地纠正和提醒:“要等到像你姐姐那么大,有喜欢的人,我们才不会反对。”
姐姐被人抢,深哥不理人,没人要的小可怜颜旭刚刚按住乱跳的眼皮,点头:“我知道了。”
颜可拎着东西一进门,就看到颜旭正坐在地上追记录,认真的脸上缺少表情,没有平时那么稚气,乍一看有一种大男生的感觉。
颜旭回头幽怨和她打招呼:“姐。”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惹得人可怜可爱。
颜可把购物袋放他身边,揉着颜旭的脑袋,让他像个不倒翁一样左摇右晃:“呀呀呀,嘴巴就翘上天了,追回来就好了。喏,这是俞野给你买的。”
然后坐头发乱糟糟的弟弟身边,从里面拿出一包虾条,一边撕开鼓鼓的包装袋,一边问:“刚才爸妈说了什么?”
颜旭放下手柄,从袋子里翻零食,说:“就猜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了。”
颜可叹了一口气,就是来家里玩一会,谁知道出去请客的爸妈回来得这么早,搞得大家都紧张兮兮的,刚才出去送人的时候差点没被人取笑死。
颜旭翻出一盒果冻,一边挖一边安慰她说:“爸妈又没有反对。”
“你现在不懂,等你有女朋友就知道了。”她捏颜旭的脸,“你,不准在高中早恋。”
颜旭:“哦。”
颜可觉得这个回答不怎么对劲,低头去看弟弟的眼睛:“旭旭,你现在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颜旭又长又浓的眼睫毛遮着眼睛,咬着咬勺子摇头:“没有呢。”
“哦。”颜可偷笑了一下,故意说,“你知道爸妈给你准备了什么吗?”
颜旭没听懂,抬起头:“什么?”
“我那天听妈妈说,爸爸在向程叔叔问他们新开的楼盘怎么样。”颜可压低声音说,“给你娶媳妇用的。”
颜旭震惊:“太早了吧。”
“修起来还得修个一年半载,而且北京的房子多俏啊,地段好的买得又快,妈妈说先给你准备在哪里,怕以后买不起了。”看颜旭凝固的样子,颜可情不自禁又捏了一下弟弟白嫩的脸,故意说,“你就是我们家的小金猪了,以后有的是人疼你咯。”
颜旭难为情地戳果冻,婚房都有了啊。
颜可看他竟然脸红了,莹白的耳后都晕着红,又香又乖,让人想在他脸上香两下。
——她弟弟从小白到大,又嫩又软乎,小时候颜可最喜欢的事就是偷偷咬弟弟腿上的肉,有一次颜太太给儿子洗澡的时候,发现儿子肉乎乎的小脚上有一圈青,才抓到了下嘴不知道轻重的颜可。
再长大点,弟弟不能咬了,现在也眼看着长大了。
颜可想到以后颜旭也要领着另一个女孩子回来,就有点舍不得,要多好多好的人才配得上她弟弟啊。
正想着,颜旭放地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一看是秦深,捧着半盒果冻就跑回了房间。
颜可:真是的,想这么多干什么,都还是一个小孩子。
颜旭本来是有点难过自己的那个被破掉的记录,发消息给秦深告状来着。
因为颜可的话,整个人都被加热了一样,晕乎乎和秦深聊天,后来去洗澡的时候脸上都抿着笑。
晚上还做了面红耳赤的梦,早上起来眼睛亮得像是两只瓦数不小得灯泡。
和平时一样,秦深晨跑顺便接他一起去二馆。
在秦深冲澡的时候,八师兄探头探脑往房间里看看,招手把里面的那只小尾巴唤出来。
“师兄什么事?”
“你过来过来。”八师兄拉着他到角落,开口诛心,“你知不知道今天深嫂要来?”
颜旭:“?”
八师兄热情洋溢地和他说:“你也不知道!我都是听四哥他们说的,今天深嫂来找深哥,深哥要去接人。昨晚都打了好久的电话。”
颜旭:“深哥没有女朋友。”
“是没有,可是……说不定毕业的时候谈的,我们今天中午就是要跟着去看看,你陪我们一起嘛。”八师兄是这么想的,要是被发现了,肯定要被收拾,但是带上一个小十二就不一样了。
觉得天塌了的颜旭,低着头点点下巴:“哦。”
再回到秦深的房间,秦深已经换好衣服,按了一下颜旭的脑袋就出去准备上课。
颜旭看看床上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悲从中来。
中午的时候秦深果然要出门。
三个吃多了没屁事的师兄带着颜旭偷偷摸摸在后面跟了一路。
秦深去了南锣鼓巷,隔着人流,个子高而挺拔的秦深很显眼,远远就能看到他在胡同口和一个穿小吊带高挑的女生汇合,然后一起往里走。
藏在墙后面拿着锅盔挡脸的几人惊到:“是真的!”
“好看吗?好看吗?”
“肯定好看啊!四哥说是学校的校花。”
“深哥眼光高,就是高。”
“走走再去看看。”
……
慢吞吞跟在后面的颜旭先不行了。
三伏天,太阳毒辣,平时不怎么出门,更不怎么晒太阳的颜旭在人流如织的商业街中暑了。
等师兄发现的时候他全身红得像虾子一样,气都喘不匀了。
赶紧带他去了医院。
幸好不严重,轻微中暑。
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几个师兄呈扇形、拿着医院的宣传小册子给他扇风,又着急又心虚:“难不难受?”
颜旭恹了一路没有说话,被这么一问,才要哭了似的:“难受。”
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