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安让她逗笑了:“傻了吧你,外面人乱讲你也信?”
“可是,您要没看上我,怎么上回我要潜那副导您那么着急的?”
见向安没动静,她干脆自顾自地一拉衣服,露出半个肩头,“您对我好我记在心里,要您真有那方面意思,我也认了!”
“嘿!”向安吓了一跳,呵斥她,“快穿上!哪有女孩子家没皮没脸硬要推销自己的。”
……
江晓筝愣了一下,把衣服拉上:“那……”
向安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他缓缓说:“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借口哈,但我真……我真不喜欢女生。”
“哈?”
“上回你见到那个高高的,跟我差不多大的,周先生,你还记得吧?”
见她点头,向安舒了口气,“他是我男朋友。”
“这么说,之前的报道没错,您真是?……”江晓筝惊讶极了。
“嗯。”向安点点头,明确表态,“目前恋爱中。”
“卧槽!”
江晓筝凌乱了,赶紧把衣服整理好,一想到自己刚刚的种种傻缺行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没关系的,你别放在心上。”向安安慰她。
这件事就这么化解了,后来江晓筝郁闷了几天,遇到向安不自然地就想躲,但随着拍摄进程,也很快就抛到了脑后,两个人的相处又恢复如常。
向安到了也没告诉她,为什么偏偏跟她合眼缘,为什么那么多人眼巴巴望着,他偏偏选择了她这样一个无名小演员来捧。
是归结于幸运吗?
也算吧。可不全是。
我们都该知道,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也没有那么多毫无缘由的恰巧。
如果说向安是周礼的小乌龟,那么,江晓筝就是他的。
他希望弥补的遗憾在遇到她那一刻忽然找到了呼吸的方向,在他一无所有时无力保护的,现在终于可以得到圆满。
他要她开心,替某个怀着自卑和伤痛逝去的人,在世间阳光下快乐地生长起来,去过光彩夺目的生活,去尽情地拥抱每一天的清晨。
这些他不说,静静地积攒在心底下。
只在看到她灿烂地笑着时,也跟着愉快地扬起嘴角。
他让她叫自己哥哥,每一次都开心地回答,跟听到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声音一样。
即使我们都知道,她不是她。
他的天空也因此明媚着。
☆、2017年汉平
最近几天气温骤降,伴随着汉平著名的雾霾,压得人情绪也黯淡。
在这黯淡之中,却突然飞来了件喜事。
——顾筱然要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向安正窝在书店隔层的藤椅里看书,周礼推门大步跨进来,高兴地扬扬手里请柬。
“锵锵锵锵!看我拿到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向安也极度配合,连忙扒着椅沿探出身子来。
“大红的喜帖哦!”
“哇塞!谁要结婚了?带我去,带我去!”
“你猜猜?”周礼神秘地一笑,“一定能猜到。”
“好,我猜猜啊,你不许提醒!”
向安煞有介事地翻着白眼掐指算起来,“咱们俩都认识的人,不多。昨天呢,你接了家里电话,眉飞色舞的很是开心。我还记得,顾筱然上个月回的国,所以……快结婚的就是……”
周礼满眼期待着,用目光鼓励他,“说出来”,“说出来”……
万众瞩目的答案——
“就是你妹妹!”
“Bingo!”
两个人抱作一团又蹦又跳,开心得像小孩。
“终于等到这天啦!”
周礼老泪纵横。
“你说说这些小屁孩,一点都不让我们省心!”
向安也是放声大嚎,“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容易嘛!”
“走!挑礼服去!”
“走着!”
两个人扔了书,手拉着手就往外晃,别提多乐了。
对了,有件事没提。
大家也一定很好奇,顾筱然这么多年空着,最后跟谁走到了一起?
说出来你们肯定都不信!
这个人咱们都认识,就是我们痴情绝伦,万中无一的——
书记!
哈哈哈哈!
真是高兴坏了!
想当年顾筱然去英国之后,书记长吁短叹茶不思饭不想地挂念着,向安还劝他别那么死脑筋,多睁眼看看周围山花遍地的大好姑娘。
可书记听不进去呀。你想想,他一根筋都轴这么些年了,能被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给说动?
后来向安离了河宁,渐渐跟他们失去联系,也不清楚他们之后的发展。
据说是书记的中二之魂强势觉醒,化悲痛为力量,奋发图强,斗志昂扬,一路飞升,第二年紧随着顾筱然的脚步也去了英国。
过程很艰辛,一开始也并没有在一起,只靠着聊天软件断断续续联系着。
但我们书记有决心有毅力呀,他不断地努力,一点一点拉近两人的距离,最后去到她所在的城市,整天在她面前晃啊晃。
你想想,顾筱然再强大她也是个女孩子,又是身处异国他乡,难免会有脆弱想家的时候,而书记,就是在这些时候抓住机会趁虚而入,默默地照顾她,保护她,找一切借口做她的依靠。
就这样……一步步地,成功追到女神!
你说励志不励志?
简直可歌可泣啊我的神!
去年腊月消息透露出来,周礼给他俩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当即就认定了书记是铁板钉钉的准妹夫。
如今,这准妹夫就要成亲妹夫了,能不激动吗?
婚礼那天,周礼忙上忙下地帮着张罗,向安跟小刘几个在茶水间打牌,大学同学来了不少,凑了一屋子的热闹。
婚车从河宁北区开到南门,一溜新的奥迪宝马,排长龙似的扎着婚礼丝带,到了周家小别墅,书记下车,被人拥着起哄着上了楼,见到新娘,单膝下跪,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嫁给我吧!”
“嗯!”
顾筱然笑开了花。
向安从来没见她这样笑过,灿烂又明媚,果然,嫁给爱情的人最幸福。
然后书记将顾筱然抱起,在众人簇拥下领着车队又往礼堂去。
神父证礼,长辈致辞,顾筱然在众人注目中,穿着洁白无瑕的婚纱,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步一步,如同当年要拥抱他一样,庄重地走向书记。
婚礼流程是很无聊的。
却又让人感到无比美好。
年纪大了愈发容易伤感,向安在角落席上偷偷抹去眼泪,他仿佛看到还是个少年模样的书记,伏在台灯下一笔一笔写下心事,记录自己是怎样远远观望那个最美好的她。
他仿佛看到夜星低垂的天空下,顾筱然带着未干的眼泪悲伤地问他: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如此让人伤心?而他耐心地安慰:不是呀,一定会有那样的感情,两个人互相扶持,彼此贴心。
如今书记不再年少,蓄起了青色的胡茬,顾筱然也披上嫁衣,即将为人妻母,他们在人世的忙碌中抓住了彼此,幸运地拥有了幸福。真好。
因为她们两个都,值得拥有这样的美好。
夜里躺在床头,向安熄了烟,懒懒靠在周礼怀里。
意味不明地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是啊,过得真快,转眼我就要当舅舅了!”周礼喜滋滋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得早些准备点小衣服小鞋啥的?可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给小家伙见面礼也没有。”
“是该准备准备了。”向安说。
这时消息闪了一条,他伸手指点开,是助理发来明天的日程安排表。
回过神来,周礼还在说:“哎,你猜猜他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会有个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儿啊?”
“瞧把你高兴的,赶明儿咱们也生个。”
向安一笑,扑过去吻上他的脸。
周礼也随即住嘴,专心地搂着他亲吻。
从眉眼至唇尖,周礼的吻很温存,随时都会让人有被捧在手心上呵护的感觉,这让向安很享受。
向安是个困病缠身的人,而周礼是他的药,虽不治根,却能救命。
两人默契地接吻,不知谁伸出手去关了灯。
他们在书店二楼的卧室里,享受着城市明亮无际的夜空,宽大柔软的床,以及不见头尾的大好时光。
彼此相拥入怀,互相索取也互相给予,享受这一刻最融洽的共生关系。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早上十点,手机铃欢快地响起来,向安迷迷糊糊地抬手掐掉,又迷瞪了会儿,起床揉着乱毛来到厨房侧间。
桌上有周礼准备的早餐,两叠鸡蛋饼,一杯牛奶。
一边吃,一边随意浏览手机消息,检查今天行程。
前几天助理跟他提过,有个新的影视公司要谈合作,似乎看上了他那本《企赠我以流离》。
他皱了皱眉头,这本他并不打算翻拍,甚至出书之后也没想过再版。
对于他来说,这本书有特殊的意义,写在他和周礼确定关系之前,即是作为和过去一切的告别仪式。
可助理说对方很有诚意,开出了极具诱惑的条件,并且声称一定会尊重作者,忠实原著,会好好考虑向安提出的一切要求。
人家都这么说了,再冷着脸拒之门外似乎也过意不去,那就见见呗。
面谈约在向安公司的七楼会议室,他到的时候,据说对方已经等候多时。向安疑惑地看看表,一点四十五,他还提前了十五分钟。
不开心地撇嘴。
嘿!这人,成不成还是个问题呢,有必要这么殷勤么?
倒显得他恃才傲物,怠慢人似的。
整了整衣冠,换了副春光明媚的笑脸,向安推开会议室的门,向各位座上人违心地赔笑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毕竟和各个圈子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虽然说不上圆滑唯诺,基本的公关礼仪他还是懂的。一脸的得体谦和挂在面前,谁也不给谁难堪对不对?
可惜,就他这还不够火候的修炼,总得遇上破功的时候。
这不,顶着那张笑脸环顾一圈,目光在落到一人身上时,忽然僵住了。
这是第几年了?
向安忽然有点记不清。
他愣在当场,神思恍惚,还以为是在梦里。
面前的那个人,比以前更挺拔,更成熟,更丰神俊逸,他换了穿着,换了发型,愈发流露出迷人的魅力,可还是,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的眼睛,他的轮廓,依然深深刻在向安的记忆里。
片刻,向安还陷在恍惚里,这边曲离已经站起身来,友好地伸出手:“很高兴见到您,西风大大。”
迟疑半秒,向安也伸手过去,完成这友好的一握。神色恢复如常。
“您好。”他说。
曲离坐下,展开一个令人舒心的微笑,关切道:“多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向安说:“这么多年了,我真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你跟我坐在一起,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谈笑风生。”
他还是没能好好控制自己,不自觉的话里就夹枪带棒了,“何必呢?”
曲离并不在意,低头笑了笑:“说起来,我们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朋友见面不是很正常吗?”
“朋友?不好意思,我可能没办法忍受自己这么虚伪,”向安毫不留情,“我们做不成朋友!”
“向安……”
“曲老板还是不要叙旧了,我们单刀直入,谈公事吧。”
他快速翻阅助理提前准备的资料,手中转着笔,强作轻松,口吻强势,“据我所知,曲老板之前的公司主营进出口贸易的,怎么突然想着往影视行业发展了呢?”
“您可能有些误会,”曲离应对自如,“您说的是我爸负责的公司,事实上五年前我毕业以后,就在尝试新的领域了,并不是一时兴起。”
“五年?”向安笑笑,五年前他已经是畅销书作家,而曲离才刚打拼事业么?
神色不自觉轻蔑起来,“入行五年的影视公司,基础未免太薄弱了点,您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说服我把自己的心血交到你手上?”
“向安……”曲离无可奈何,“你先看看我们提供的资料和策划,相信我,我们有这个实力可以拍好它,不会让你失望。”
“我凭什么相信你?”
向安紧紧攥住笔,死盯住曲离的眼睛。仿佛他们现在谈的不是这次小小的合作,而是阔别十年的种种仇恨。
“你可以提任何要求,选角,定址,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切都按你的想法来,拍摄过程中你可以随时检阅,随时毁约,你掌握所有主动权!”
曲离把一切都摊到桌面上来让他检视,满眼期待地等他答复,“这样可以吗?”
而向安懊恼地避开他的视线。
他以前有想过,假如再次相遇,他会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曲离,是遗憾,是愤怒,还是不舍?
都不是,他告诉自己,曲离已经是过去式了。
既然已经过去,生活必然往前走,那么就不该再有瓜葛。如果有一天他见到曲离,一定会像见了路边任何一个人似的,不会有多余的情绪,不悲不喜,云淡风轻。
可是,根本就做不到云淡风轻啊,靠!
时隔这么多年,他无力地发现,曲离依然在他心里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依然在他最脆弱的记忆里叫嚣着,耀武扬威,轻易就可以卸下他的伪装,突破他的所有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