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种奇怪的掌控欲。心爱的人为他而情动,无论索取或是渴求,都能让他产生强烈的成就感。这份快乐超越了生理,即使最盼望的事尚不能发生,也依旧让他觉得满足。
他喜欢被他讨好,也喜欢讨好他。归根结底,无非是因为他喜欢他。
在意识逐渐模糊间,他悄悄想着,自己身上是不是已经沾染了许多属于虞文洛的气味。
那他一定也变得很甜很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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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虞文洛重逢以前,严言感情和事业都处于低谷。
如今,感情突然走向巅峰,可事业却被推向了悬崖,岌岌可危。严言怀疑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人品守恒。他的人生幸福总点数有限,一个进度条往上推,另一个就会自动跟着向下落。
剧团气氛变得越来越微妙。
就连合作方的演员们,也都听闻了那个坏消息,开始心生不安。对同样付出了大量努力的他们而言,这无疑是飞来横祸。
安然忧心忡忡,却还是努力想要安慰严言。
“既然对你们老板而言维持剧团开支算不上什么大钱,那他也不一定会从这里开刀是不是?”
严言冲他憋出了一个笑。他觉得安然这话,很大程度是在安慰他自己。
这次的合作,严言他们剧团是主导。说穿了,就是只靠自己撑不起这样的大项目,才向外寻求合作。安然他们剧团新人居多,把这当成一个大好机会。安然本人作为一个Beta,也是第一次获得如此重要的角色。
“唉,”见严言并没有被打动,安然叹了口气,“我要是个有钱人多好啊,这种时候就能大手一挥慷慨解囊。”
严言这次终于被他逗乐了:“我要是有钱我也想啊。”
安然突然来劲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拉到点赞助什么的?《寻龙》这个IP还是挺受关注的吧!”
这思路本身没问题,可如今时间紧迫,上哪儿去找一个愿意立刻掏出大量资金支持他们的土豪呢?更何况,老板那儿究竟什么情况还不清楚,眼下又该由谁以什么立场出面去寻求资助?
对于生意方面的事情,严言实在是个门外汉。
但他仔细在大脑中搜寻了一番后,却突然查找出了一个有钱人。
虞惟笙。
作为虞文洛的哥哥,如今严言和他也算是沾亲带故了。可要这么贸贸然开口,却又觉得不妥。而且,严言作为一个普通收入的小老百姓,对“有钱”这个概念的认知其实很抽象。
有钱人之间也是有壁的。他眼中的有钱,不能作为参考标准。能轻易就拿出盘活整出剧目的资金,普通有钱肯定做不到吧?
更何况,这些钱丢进来了,能有多少收益回报都不好说。仗着自己和虞文洛的关系就狮子大开口,太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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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犹豫豫,始终没把这件事告诉虞文洛。
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两天,虞文洛竟主动来问他了。
本地的话剧爱好者在网络上有自己的小圈子。其中个别资深粉丝能接触到相关人员,自然也能知道不少内部消息。即将上演的《寻龙》本身就是如今圈内最热议的话题,出现这样的传闻,散播速度超乎想象。
作为严言的头号粉丝,虞文洛对《寻龙》的关注度非比寻常。他还加过安然和夏沫的微信好友,多少也能从两人明显低气压的朋友圈里发现端倪。
两相对照,他严重不安。
但他的提问方式,令严言心虚不已。
“应该是假的吧,”他说,“如果是真的,那么大的事,你肯定会告诉我啊。”
严言不敢吭声。
几秒种后,虞文洛终于因为他的表情而不得不放弃侥幸心理。“
“……不是吧?”他大惊,“难道是真的?”
“还没个准信呢,”严言尴尬地安抚他,“也不见得一定就……”
他话音未落,手机振了一下。夏沫发来消息,让他看一眼剧团的内部群。
这个被他屏蔽已久,平日里大多十分冷清的群居然已经有了上百条未读消息,并且数字正不断增加。严言打开后在一片让人看着就不安的言语中往上拉了一大截,终于找到了一则新闻链接。
只看完标题,他就懵了。
“怎么办,”他抬头看向虞文洛,“我们老板被抓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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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的万幸,是虽然管他叫老板,但剧团营业执照上的的法人不是他。严言弄不明白老板的具体罪名,好在他们应该不需要配合调查,也不会受到牵连,只是单纯的失去了大金主。
按照原计划,下周就要第一次去剧院实地彩排。
可眼下,大家连第二天还要不要去排练都拿不准主意。群里乱作一团,有人哀嚎,有人愤怒,当然也有不少人试图想办法。
花了那么多心血,谁舍得白费呢。除了拉赞助,有人建议先内部集资,还有人觉得可以上网开个众筹。
虞文洛皱着眉头,从背后搂着严言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不断滚动的手机屏幕,半晌后吐出来一句:“……就是有钱就能解决的意思?”
这话听着有那么点讨嫌。但在此刻,却仿佛一道曙光。
“你有办法?”严言试探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虞文洛说,“我得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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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去给他哥打电话了。严言站在一边,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内容,但大致能从虞文洛的回应猜到他正在被自家老哥不停数落。
当初义无反顾离家出走,坚决不接受资助,一副要凭本事追幸福人生的架势。如今头一回,开口就是巨款。
严言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儿能理解虞惟笙的心态。
虞文洛这个倒霉孩子就是会给人一种不安生的碎钞机的即视感。现在他自己碎不算,还结了婚带着另一半变本加厉碎,多让人头疼。
好在,能这样说一大堆,倒不像是要拒绝的样子。
虞文洛叨叨了不少,意思是他觉得这出剧关注度颇高,质量也有保障,肯定不会是笔亏本买卖。投资一下,稳赚不赔。他还一反常态吐出了一大堆专业术语,说得头头是道。
有些话严言听不明白,难以分辨他究竟是不是在信口开河。但在这种气氛的熏陶下,他觉得自家的Alpha又微微变帅了一些。
等虞文洛终于挂断电话且长舒一口气,严言赶紧问道:“成啦?”
虞文洛摇头:“我哥流动资金不够。”
“……”
这个刚才还显得高大英俊伟岸的Alpha,瞬间就傻回去了。
“但他给了我一个建议。”虞文洛看着他,欲言又止。
似乎是有戏。严言立刻追问:“什么?”
“其实……我原本也想和你提……但看你最近那么忙所以找不到机会开口……”
他说得别别扭扭,让严言莫名紧张了起来。
“提什么呀?”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去见见我的父母?”虞文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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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言意识到自己的日子过得实在浑浑噩噩。
和虞文洛结婚时间也不短了,对这个他如今喜欢的不行的Alpha,却了解的太少太少。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当初虞文洛为什么说住在那家酒店不用钱。
因为那是他家的产业。
那个晚上,他原本想送严言回家,奈何不知道严言的地址。于是便打算把他就近安置在自家酒店里。
他告诉严言:“我本来想等你睡了就走的。”
“我不肯睡?”严言小心地问。
“你本来睡了,”虞文洛表情有些羞涩,“但我一时……鬼迷心窍……”
严言恍然大悟。
趁着他睡着了偷偷亲一口,这个人真的是个惯犯。
第65章
虞文洛说,他原本只是想要趁着严言睡着偷偷亲一下,真的只是一下。
可亲了一下后,又因为感觉太过良好而忍不住亲了第二下。于是没完没了。
“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忍不住……”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确实带有几分愧疚。
严言忍着笑,心想,没关系,待会儿我就统统亲回来。
“我每次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虞文洛小声说完,叹了口气,“我自制力好差。”
于是,在他最后一次,最最后一次,和最最最后一次的无限循环中,严言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在短暂的惊慌失措后,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被自己心爱的人主动亲吻了。
“脑中一片空白,”虞文洛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然后?”
“然后……我说过啦,我自制力好差的,”虞文洛咽了口唾沫,“就……盛情难却……”
严言跟着闹了个大红脸。
关于这一部分,他全无印象。依旧留存在他大脑中的若干片段中,两人早已是衣衫不整。
他记得自己的索求无度,还记得虞文洛当时看向他的眼神。
记忆这东西,其实很玄乎。大脑经常骗人,会把人的情绪、期待、主观意愿与回忆糅杂起来,让一切变得似是而非。
严言不确定在经过那么长的时间后,那些原本就不甚清晰的画面究竟还有几分真实。因为当场景再次于脑海中重现,他明显察觉到了当时情绪高度亢奋状态下的自己那不自然的心跳频率。
一下一下,伴随着与他紧密相连的Alpha的动作,蓬勃鲜活,诉说许多渴望和满足。在身体本能地追寻快/感之余,一定还有些别的什么触动到了他。
或许是这个Alpha在偷偷亲吻他时深情又羞涩的表情。
当他在睁开眼的第一个瞬间,有什么令他怦然心动了,凭着本能想要去接近。
严言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个主观的生物。
他从前不信自己会爱上一个Alpha,现在不信当初的自己对这样一个可爱的Alpha会毫无感觉。
但有一点,他觉得虞文洛还是小看了他自己。
“你自制力有很差吗,”他说,“我都那么努力了。”
虞文洛立刻苦笑着撇过了头。
“求求你别说了……”
其实严言也知道,在去医院检查确认过前最好不要。只是虞文洛为他意乱情迷的模样过分使人着迷,于是每每欲罢不能。
严言不止想说,还有点想要动手动脚。
可就在此时,虞文洛突然又回过头来:“那,你到底想跟我回去吗?”
气氛突然就全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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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大事,很难用“想不想”来描述。
严言觉得自己对这个提案的态度,应该是“愿意”,并且“忐忑”。
去见爱人的父母,这本身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虞文洛当初是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和父母闹翻离家出走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这对家长究竟在想些什么,严言一无所知。只是根据常理推断,必然不会对他这个骗走他们宝贝儿子的家伙抱有善意。
想想看。一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大少爷,突然有一天宣称要和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Beta结婚。几个月后,Beta怀着孩子上了门,一张嘴就试图索要巨款。
严言觉得这非常不可以。
他很怕虞文洛会被打断腿。
既然已经决定要认真在一起,能获得爱人父母的祝福当然是最理想的。就算希望渺茫,严言也愿意尝试,过程艰难一点久一点都无所谓。若虞文洛前些天提出,他一定会在做足心理准备后应允。
“我愿意见他们,但不想因为这种原因见他们,”严言艰难地解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虞文洛并不明白:“没有需要的时候可以见,有需要的时候反而不想见啦?”
严言气得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万一他们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图钱,不是真心的怎么办?”
虞文洛愣了一下:“……我没钱啊。”
是,不止没钱,还花了他不少钱。这就是一个可以亲可以抱可以做家务还可以逗得他特别开心的小白脸。也算物超所值。
“可如果我一上来就去问他们要钱,他们肯定会有想法呀!”
“不不不,”虞文洛连连摆手,“怎么叫要钱呢,这是投资,是有收益回报的。”
严言用力捏他的脸:“你这个白痴!”
“捂试试怎窝知道捂行呢!”虞文洛口齿不清。
“我可以去见他们,”严言放开手,“但我不要他们帮这个忙。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办法。”
“如果找不到呢?”
“……那我也不可能开这个口啊!”严言有点儿崩溃。
他唯一想到虞文洛父母应允的情况只有一个,“拿着这些钱,离开我的儿子”。
“演出流产也没关系?”虞文洛问。
“那是我自己要面对的问题。”严言说。
“不存在你自己一个人的问题,”虞文洛说的很小声,但语气却有些强硬,“这件事不是只对你一个人而言有意义。”
“……”
“你不能觉得这和我没关系啊……”虞文洛继续说道,“是不是因为我根本帮不上忙,所以之前才不愿意主动告诉我?”
“当然不是。”严言说。
“我知道,只凭我自己确实帮不上忙。”虞文洛又说。
严言愣了一下,开始慌张了起来。他伸出手臂,把虞文洛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接着努力解释:“你能帮上忙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本来很郁闷,可是看到你就觉得开心了,这个只有你可以做到。这也是帮了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