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思绪如同一团缠在一块儿的毛线,乱糟糟的,直到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映入你低垂着的眼脸,你才猛然回过神来,抬起头向元渊道谢,一边接过他手里的筷子。
你接过餐具时,心里有些忐忑,怕元渊会继续先前的话题,却没想到他只字未提,搬了把椅子,自顾自地开始吃了起来。你见他专心吸溜着面条,悬在胸口的大石落下之余,又有点心情复杂……
你以为元渊已彻底将那段对话抛之脑后,却没想到在你们吃完并将东西收拾好后,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了,问你是否理清了思绪。
你愣住了,不知该老实地回答没有,还是告诉元渊自己方才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元渊叹了口气,没辙似的双手一举:“好吧好吧,让我们退一步……”
“你能重复下之前说的那句话吗?就是吃饭前你问我的问题。”
你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的用意,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将那句问话重说了一遍。
“很好,那你能告诉我当时你说这句话时在想写什么吗?”元渊心平气和道,“还是说你只是随口一提,什么都没想。”
你望着元渊的双眼,沉默的同时,心脏却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跳动。你说不清这风雨欲来的紧张感源于何处,分明元渊的口气轻缓,神情平静。你有种预感,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事关重要,虽然你依旧对目前的状况云里雾里,对元渊锲而不舍的态度感到困惑。
于是你在犹豫几秒后,认真告诉元渊那个问题并不是信手拈来,而是你在思考后产生的疑问。
“所以你究竟是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元渊态度温和,问的问题却咄咄逼人。
你无声地张开嘴,窘迫地捂住了脸,蓦然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或许因为你之前说我不吃辣的那句话让我有些神经敏感了……”你越说越感到难以启齿,如果元渊的确是你的旧识那还没什么,可若他并不认识以前的你,听到你只因一句“吃不吃辣”就怀疑个半天,一会儿准得埋汰你。
你原本已经确认元渊认识以前的你了,可他现在暧昧的态度又再次使你摇摆不定。若是他认识以前的你,为何在初见时表现出一副从未见过你的模样?若他不认识你,为何现在又对你一句话反复追究了半天?
你愈发看不透元渊的态度,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索性抛开一切,坦坦荡荡地把话说开。
“总而言之,我真正想问的就这么一句——你认识以前的我吗?”你顿了顿,犹豫片刻后坦诚道,“……我丢失了一段记忆,只依稀记得以前的自己做了什么,细节都记不清了。不吃辣的很有可能不是我,而是以前的我,我听到你说我不吃辣一瞬间以为你和以前的我认识……”
“所以,你到底认不认识以前的我?”
你彻底抛下了各种顾虑,毫无保留地将一切摊在元渊的眼皮底下,希望元渊也能不再言辞闪烁,正面回答你的疑问。可让你失望的是,元渊只是笑了笑,丝毫没有回答你的意思。
“我的回答不重要,重点在于你。你说自己失忆了,但真的是这样吗?”
你愣住了,不明白元渊说的话。
“我对以前做的事情都没印象了,还是前段时间才依稀想起几个片段,这不是失忆还能是什么?”
元渊注视着你的双眼,悠悠地开口了:“一个人失忆可以忘记很多东西,但喜好和口味是不会遽变的,你再想想……”
你盯着元渊,他的眼底藏着一抹暗色,令你琢磨不透,心神不宁。
不是失忆,还能是什么?你情不自禁地按照他的思路揣摩,能让你忘记以往的事情,甚至让你的性格、喜好和习惯都变成另一个样子……
——难道是双重人格?
在这个想法涌现的瞬间,你下意识去瞧元渊的反应,却见他依旧保持着微笑,纹丝不动。
可即便元渊一点表示也没有,你也再不敢将他的反应和话当作纯粹的巧合。经过这番交锋,你明确地意识到元渊必然是知道你的过去,甚至比你想象中知道的还要更多,他只是不愿说,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什么顾忌还是纯粹因为不想开口。
你对这僵滞不前的对话疲惫不堪,对元渊故弄玄虚的言辞感到恼火。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你咄咄逼人道,“你在引导我的思想,可却不告诉我你的想法,也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你想要从我嘴里听到什么?”
元渊讪笑着将前倾的身子向后一撤,双手一举,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于是他眼里莫测的深意被他嬉笑的眼神完美地敛去,他又再次变回了那个你所熟知的那个元渊。
他向你道歉,说自己不该捉弄你,让你发火了,希望你能够原谅他。而你那在瞬间累计起来的怒火也因为这措不及防的道歉如同一颗被扎破了的气球泄了气,愤慨过后只剩下无奈。
你再怎么去问元渊他也不会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也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没过多久就找了一个理由草率地与他挥别了。
你离开元渊的公寓,上了出租车,司机问你去哪儿。那个瞬间,你突然想起临走前元渊说的话。
“无论如何,请你记住一点——主动权掌握在你的手里,只有你自己才能发现真相,别人是无法替你决定的。”
这时,你选择——
【A. 告诉司机去叶子的公寓】
【B. 告诉司机去李医生的诊所】
【C. 下车回元渊的公寓】
作者有话说:要开始了。(各种意义上的)
第一百零八章
你已选择【B. 告诉司机去李医生的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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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在李医生的办公室里,低着头,思绪游弋。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你一转身便见李医生一手夹着资料,一手握着一杯近乎要溢出来的水,慢吞吞地挪进了办公室。你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手去接他手里盛着凉白开的玻璃杯。
“不好意思,一时手滑,倒得有点满,”李医生不好意思地笑了,待你接过水杯后,绕过办公桌,在你对面坐了下来,“幸好今天人少,否则你就得赶明天了。说吧,匆匆忙忙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你低垂着眼脸,端起那杯水,手指若有若无地摩挲着杯壁,好一会儿才终于开了口。
“是这样的……之前您说的应激障碍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但我最近似乎有了记忆恢复的征兆,”你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那些我很难将自身代入那些记忆,我觉得记忆中的自己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在打开了话匣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为了把事情从头到尾解释明白,你将元渊的事情、自己产生的疑惑都详尽地告诉了李医生。你说你很肯定自己想起的是回忆片段,而不是因压力过大所产生的幻觉。
你说这席话时,一直盯着手里的水杯,不敢抬眼去看李医生。你害怕在他眼睛中瞅出无奈,害怕他依然把你方才说的一切当作幻觉。
或许是担心对方会打断你,你的语速极快,字与字像是吸铁石般黏在一起。直到你无话可说,只剩下最后一句总结时,你才戛然而止,整个整个房间除了你急促的呼吸声,半点声音也没有。
须臾之间,你神游的视线蓦然聚焦,于是那近乎溢出来的水面上映出了你模糊不清的脸庞。那一刹那,盯着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容,你内心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疑惑。
这张脸真的曾属于另一个人吗?
你之所以无法代入失忆的片段,真的是因为双重人格吗?
你满腹疑问,却不知该如何提起。你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拥有双重人格,怀疑这是应激反应后产生的失忆。只是如今的你已经没有了退路,你早已将怀疑自己是双重人格的所有证据都赤条条地摆在了对方眼前,如今你只剩下最后一句总结就能将你的说辞画成一个完整的圆。
是的,你还差半步就能把这番话收尾。
可不知为何,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下,你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畏怯。在所有疑点都齐齐指向一个真相的瞬息,你竟突然萌生退意,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你有种古怪的预感,好像只要自己嘴上承认了,那么这个猜测就会成为一件板上钉钉的事。
那时,就来不及了。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李医生突然开口了,手指交叉着抵在下颚处,用一种和蔼的目光凝视着你,声音低沉而蛊惑,“我想听听看你是怎么想的,说错了也没关系。”
“我……”你握着水杯的手指向里收紧,整只小臂剧烈地颤抖起来,可下一秒紧绷着的肩膀忽然一松,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
“……我觉得我可能有双重人格。”
你以为李医生会点点头,紧接着追问你的心路历程,却没想到他在你开口的瞬间便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笑容,交叠着的手骤然分开,竟啪啪地鼓起掌来。
你被耳畔边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李医生脸上雀跃的神色弄懵了,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直到他拍了足足几分钟,才干脆地收手,蓦地换上一副肃穆的神情。
“恭喜你,”李医生一本正经道,在你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将桌上立着的名牌翻了个面。
于是那原本写着“李鑫”的名牌瞬间变成了“心理”。
*
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你接受了一场颠覆你所有认知的洗礼。
李医生告诉你他的原名并不是“李鑫”,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为了替你做心理暗示。他真实的身份是一家私人诊所里的心理催眠师,也是一直以来负责治疗你的医师。
你无法理解李医生的话,不明白他为何要否认自己的名字,甚至提到心理催眠师这种让你完全听不懂的东西。你问李医生若他不是李鑫,那他究竟是谁,而李医生则一脸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告诉你他没法告诉告诉你他的真名。
“告诉你这个心理暗示就会再次失效。”李医生笑着回答你,“我的名字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就好。”
你张嘴欲要问他更多问题,可李医生却眼疾手快地止住了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这很正常,让我慢慢把这些事一一道来。”
李医生解释你患有双重人格,主人格是你本人,而副人格则是个拥有反社会人格的危险分子。这个反社会人格出现的诱因是你童年的回忆,你的养父拥有恋童癖,小时候的你经常被其猥亵。虽然你成年后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你的养父,可这段回忆仍然深深扎在你的潜意识里,使你分裂出一个极端的人格。
这个人格的生活背景和长相虽然与你别无二致,但他不仅冷血无情,更是编纂了你的记忆。现实中,你在成年后离开了继父,独立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并成为了一名小有名气的演员。可在这个人格的记忆中,他却在你成年的那天用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将你的继父杀害,并永远停在了18岁的那个晚上。
这段详尽而血腥的回忆渐渐使你精神错乱,分不清现实与想象的界线,于是你来到了这家诊所,希望通过心理催眠术的方式根除这个人格。
“这个心理催眠术的原理就是把你的两个人格彻底分开——先让你遗忘那段过去,再将你的副人格代入那段被遗忘了的过去,等你彻底想起来时,那个反社会人格早已被埋葬在往事的云烟中了。”
“而让你从催眠中醒来的关键就是你必须亲口说出自己是双重人格的事实,”李医生道,“而你刚刚就成功做到了。”
你张开嘴,却半个字也没能吐出来。李医生理解地点了点头,满是褶子的脸上挂着宽慰慈祥的笑。“刚听到这些一定很难接受,”他起身向你身后走去,伸手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还是让你亲友解释来得更容易些。”
你顿时愣住了,下意识向后一看,与门后之人对上了视线。
来人却若无其事地撇开目光,侧着脸轻声问李医生:“怎么样……这次成功了吗?”
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一贯清冷柔和的声音却紧巴巴的,让人一听就能听出他言语间的紧张。直到李医生笑着点了点头,他紧绷着的脸才倏然放松,闭上眼睛无声地舒了口气。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玄幻,于是你原本就一片空白的大脑顷刻间当机了。直到对方将你紧紧拥入怀中,你才被对方的体温拽回了现实。
这个怀抱并未持续太久,叶子很快就松开了你,只是你们之间的距离依旧有些暧昧,他的手轻轻抚摸着你的脸颊,眼神温柔而缠绵。你被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形容词一烫,心里却愈发困惑。
叶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对你的态度怎么好像比之前亲昵了许多?
没人回答你的疑问,在场的其余二人似乎都陷入了一场狂喜,徒留你一人懵然地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以这算是彻底好了吗?”叶子问。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么说没错,”李医生顿了顿,“只不过因为催眠的缘故,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想不起现实的事,这点还得由你来沟通。”
他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你的身上,于是叶子也随之侧过头来。
“——毕竟他肯定更信赖你。”
叶子脸上的激动之色此时已被褪去了大半,于是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平静无澜的模样,只有他紧紧握住你的双手使你清晰地意识到他对你态度上的转变。可你也做不到抽出手,于是只得尴尬地与对方对视着,静静等待叶子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