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了,这位终于逮着了机会,把塔北打包扔给了宣恪和於夜弦,出去旅游了。
雪靳没了,难民需要安置,丹夏倒了一半,需要资金援助,牧南两个区闹分裂,都想和塔北结交,宣恪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
“在做什么?”於夜弦手里的铲子被人拿了过去。
“这个值钱,种下去以后可以卖钱。”於夜弦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宣恪来了。
宣恪忙着和牧南拟定条约,忙着援助丹夏,整个岛的事情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很多事务,他们都很生疏,但於夜弦明白,不论是他还是宣恪,都在很努力地学习这些事情。
从前他看着冉锋做这些,只知道厌恶冉锋发起了战争,觉得冉锋的身上毫无价值,现在他才意识到,要管理好一个国家,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有时候,我觉得之前的自己想法挺幼稚。”於夜弦说,“国事并非儿戏,但从前的我明显意识不到。”
所以他时常会担心,他和宣恪,无法给塔北一个想要的未来。
“为什么会这么想?”宣恪问。
“大概因为之前,都在想着如何击溃一个国家,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思虑,不再局限于先前,而是看到了更加广阔的地方。
他们两个人,都渐渐地成长了。
“有时候,会觉得我还在丹夏的时候,把很多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於夜弦回想他们的初见,“就像我对冉锋的看法,我竟然开始觉得他的有些做法不是错的。”
“你不必自责,他发动了战争,但他在政治上的确很有天赋。”宣恪在於夜弦身边坐下来,“他执政的这些年,境内还算祥和,也没有出现因贫困而流离失所的人,他比舒誉更懂治国的道理,但他志不在此,他本人有一些欠缺。”
於夜弦:“你是说……”
“他是私生子,母亲是牧南人,几乎是生下他以后,两人都抛弃了他。”宣恪解释道,“那是他的私欲,丹夏和牧南,他都想毁掉。”
这是於夜弦不曾知道的事情。
“他是被抛弃的人,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而我,在危急关头救过他。”於夜弦说,“所以他愿意把很多东西都给我,反复跟我强调忠诚,在我背叛他的时候,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杀我。”
因为他是冉锋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相信的人。
而他,最终也背叛了。
他只是庞大世界里的一步棋子,战争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懂,他简单地选择去爱或者去恨,凭心里的感觉行事,很多时候幼稚得像个孩子。
他以为旁人会觉得他们太年轻,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那些小打小闹的政策,会像小孩子之间的玩笑,撑不起这个庞大的国家,可塔北从来没有质疑,宣恪和他,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但他们依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聊这个。”於夜弦说,“聊点轻松的,阿福,从冉锋和舒誉身上来看,为政者不宜有私欲,你有私欲吗?”
“有。”宣恪点头,“我的私欲,是你。”
於夜弦:“……”
这个人的欲望倒是表达得丝毫不差,甚至还带上了眼神暗示。
看起来极其高冷禁欲的宣恪,和他独处的时候,总有办法把话题拐带到不正确的方向。
昨天夜里的画面还依稀能浮现在他的眼前,耳边依旧是宣恪在床上逼问他的话——
“圆圆,该叫我什么?”
“弟弟……”他抬手想推宣恪,手却被按到了一边。
“不对。”宣恪的声音带上了些**,“重新想。”
“宣……阿福?”他觉得难受,微微喘息着,扯着被子挣扎着往前爬了两步,又被宣恪一把扯了回去,惩罚般地逼出了他的眼泪。
於夜弦咬了被子,不然让宣恪得逞。
宣恪显然看出了他的打算,捏开他的牙关,扯开了被他咬得湿润的被角。
宣恪一手按在他的后颈处,摩挲着他的侧颊:“不对,想不出来,今天就不放过你。”
“你……”於夜弦快哭了,“你能不能不这样。”
宣恪:“不能。”
“哥哥。”宣恪又来了,“当初在丹夏的会议桌下,抬腿踢我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於夜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茬过去多久了,宣恪怎么还记着。
但他不乐意,宣恪就不放过他,直到从他那里,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
“你别想再听第二次。”结束后,於夜弦抱着被子,气呼呼地踢开了宣恪。
宣恪若有所思。
后面的事情,於夜弦已经不记得了,他疲惫得睁不开眼睛,宣恪抱他去洗漱的事情,他印象已经不深了。
到这里,於夜弦不想回忆了,可这些画面却有些挥之不去,身体记住了那种感觉,以至于宣恪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的时候,他都有些走神,他睡了一个上午,可那种浑身无力的酸软感觉却像是还没散去。
於夜弦小小地叹了口气。
“在想什么?”宣恪问。
“没什么没什么。”於夜弦摇摇头,赶紧否认。
“在想昨天夜里的事情?”
“是你在想吧。”圆圆要气了。
“你还想要吗?”宣恪面无表情,“你好像很喜欢。”
“我不喜欢。”
“你可以多吃一些。”宣恪若有所思。
“干什么?”於夜弦警惕。
“抱你的时候,有点硌手。”会心疼,但宣恪不会直接说。
“……”
“你不累吗?”於夜弦不敢相信。
宣恪摇头。
“年轻人。”於夜弦叹气,“我不管,我累。”
他拒绝。
於夜弦觉得这不是他的问题,他就是累。
“你不想感受一下院子里的阳光吗?”於夜弦采用了说服教育的方式,强行给宣恪灌了一口鸡汤,“生活中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你去发现。”
宣恪抬头,看到了漫天的乌云。
宣恪:“……”
宣恪拿着於夜弦的小铲子,在院子里帮忙铲土,刚刚结束工作的塔北总督,此时还穿着未换下的制服,毫无形象地和於夜弦两人蹲在后院里铲土。
“你那个坑挖得太大了,你是想把这花给埋了吗?”
宣恪:“……”
“你别浇水,你放下。”於夜弦打掉了宣恪的手,“你要是把花给淹死吗?”
宣恪:“……”
两个人都没干过类似的活,都不太会,还都想让对方给看看自己的本事,於夜弦不让宣恪动手,自己忙一半一脚踢翻了浇花用的水壶。
两个人看着泡在水里的飞燕草苗苗发呆。
术业有专攻,在养花这件事上,两个人明显都该拿零分。
“这花……还能活吗?”於夜弦不太确定。
“不知道。”宣恪也不太确定。
世界上仅剩的这么一点儿珍稀植物,在水洼里瑟瑟发抖。
“你刚才,还不如让我来。”宣恪说了句实话。
“挺好。”於夜弦突然说。
“什么挺好?”宣恪没明白。
“我们才一起过了几天的日子,你就开始表达你的不满了。”於夜弦观察仔细。
这是好事,宣恪把他划入了可以抱怨的范围。
别人眼中遥不可及的宣恪,在他这里,有烟火气了。
他把那个冷冰冰的宣弟弟,拉进了凡尘。
“出去走走?”於夜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
宣恪拾起了地上的草帽,扣在了他的头上。
“这个草帽不符合我的审美。”於夜弦说。
两人一起,穿过塔北的大街小巷,像岛屿中央的小山上走去。小山上,已经造出了一块巨大的停机坪,塔北特有的浮石被削成了船的形状,不借助蒸汽的动力,就能在天空中飞行。
山上的人告诉他们,新的飞行器正在投入试验,飞艇的时代很快就会结束。
“你的怀表里,有一块情报小齿轮,里面记录着雪靳城的很多科技。”宣恪说,“我们会比雪靳城更进一步。”
浮石载着两人,缓缓在塔北天行岛的上空升起。
两人都没有说话,於夜弦坐在浮石的边缘,靠在宣恪的肩膀上,哼了一首调子挺陌生的童谣。
“听过没?”於夜弦唱完了问宣恪。
宣恪点点头:“听过,但是你跑调了。”
“那你唱。”於夜弦笑了,“你行你上。”
宣恪竟然真的开口,用正确的调子,哼唱了那首古老的童谣。
“你还会唱歌?”於夜弦惊了,“你还有什么是我没发现的?”
“很多。”
於夜弦:“行啊,那以后,你慢慢说给我听。”
“你用什么来交换?”宣恪问。
“我人都卖给你了。”於夜弦没好气道,“从头到脚都是你的,一无所有了,该看的不该看的你也都看着了,还没玩够吗?”
“没。”
“……”
黄昏时分,天空真的放晴了,两人坐在高空的浮石上,看见夕阳沉入了云间海下。
“绯绯要来玩吗?”於夜弦问,“还有卓璃,我有点不放心。”
“会的。”宣恪点头。
因为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你过来。”於夜弦冲宣恪勾勾手指。
宣恪也确实过去了。
於夜弦贴在他的耳边,用气音唤出了昨天夜里,宣恪非要他喊出的那个称呼。
宣恪听见了。
“啧,看给你美的。”於夜弦嘲笑,“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其实,还会有很多个下次,只是当事人还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