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三少爷陪我去见市长吗?”唐茗熬过了报社即将破产的阶段后,把胡子一刮、西装一穿、顿时又意气风发,年轻了十岁一般时常给顾葭打电话,言语之间常常流露出对顾葭的敬佩与崇拜,虽然顾葭并不知道这人在崇拜自己什么……
“不了,我记者的身份都是保密的,只是作为你朋友来参观,你可莫要说漏了嘴。”顾葭连忙与唐茗咬耳朵。
似乎是很闲的乔大帅懒洋洋的看了身旁的顾葭和唐茗一眼,冷静平淡的视线犹如一双无形的手划过顾葭线条迷人的侧脸,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虚化,只剩下顾葭,然而当视线触碰到顾葭那和唐茗紧紧相握的手时,一切特殊的虚化都如镜花水月散开。
唐茗还是头一回得到这样的巨大关注,前些时间他借顾葭的报道实名举报贵人杰与邢无的恶行,本意并没有想要为自己图谋好处,只是单纯觉得自己首先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为自己的言论负责更容易让大家相信自己报纸上所说的话都是事实,谁知这样的操作使他一举成名,真正挖出黑暗的顾微之却默默无闻,这让骄傲如唐茗这样的人心里很不舒服,因此三番四次与顾葭表明自己没有要抢功劳的意思,也三番四次得到顾葭不在意的笑容。
唐茗头一回佩服一个人豁达,佩服一个人聪慧机敏、佩服一个人为了民、族大义‘以色饲虎’,于是诚心诚意的私底下将顾葭当作偶像,当作生死之交。
顾葭可没那么多生死之交,要他说,大家都是好朋友,在他这里,一视同仁!
“我知道的,放心。”唐茗见顾葭紧张了一下,立马表示,“你是知道我的,我口风最严了,放心吧。欸,那边叫我过去了,顾兄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罢,唐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但因为紧张,很是手忙脚乱,顾三少爷习惯性的拽着唐茗的领子到自己面前,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前者垂眸给后者整理领带,后者后知后觉这姿势的过分亲密,一时面红耳赤,呼吸困难。
顾葭好不容易送唐兄上台去接见市长,便对身旁的小舅舅说:“阿仞,这几日报社没有什么问题吧?”顾葭在弟弟的耳濡目染下,也终是知道做这样曝光的事情,得招多少人的杀意,毕竟挡人财路,别人不报复那都说不过去。
乔万仞气宇轩昂的杵在顾葭身旁,微微侧头,仿佛是要说什么机密一般凑过去,鼻尖都蹭过顾葭的发稍,呼吸着顾葭身上特有的芬芳,道:“你觉得有我在,会有什么问题?”
顾葭立马特别给面子的双手捏住乔万仞的臂膀,好像全心全意的爱着乔万仞那样,说:“我就知道有阿仞在不会有事的,不然倘若除了事故,我可没脸见唐兄,唐兄太单纯了,总以为占了我多大的便宜,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豪杰,我不过是做了微小的工作罢了。”
乔万仞这些日子十分的不务正业,同那位上海台大亨陆七爷谈妥了新、枪的生意后,并不急着离开京城,好像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处理自己的财产置办产业,顺便与顾葭联络感情,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暖意里,迟迟未醒。
乔万仞听顾葭所说,很明白顾葭在这个报社里应当是担任了一些职务,可顾葭不说,他也就不问,反正左右他不许人伤害顾葭就是了,他手里头有兵,兵手里有枪,有了势力就有地盘,有地盘就有钱,人们就怕他,至今为止乔万仞还没有遇到过敢和他硬碰硬的蠢货。
他通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已然差不多了解了顾葭的朋友圈子大致情况,首先顾无忌与乔女士身为家人,在最里层的位置,然后其他人又被划分到一个区域,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层次,显得顾葭好像很大公无私,可这对将顾葭放在特别区域的某些人来说却不是个好消息,若是能够抗议,定是要开始撒泼打滚地要求自己也必须是顾葭心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不过很奇怪就是了。”顾三少爷忽然感慨道,“既然到处都风平浪静,那这几日每天送我小纸条的人是谁呢?”顾葭很无奈,他又不识字,每回从街上回到和平饭店,总能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上头的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一瞧便是好字,但对顾葭来说也仅限于此,他懒得看,直接丢给弟弟,弟弟随意看一眼就又丢进垃圾桶……
起初顾葭以为是什么恐怖威胁,可弟弟并没有表现出这等意思,所以顾葭也就只是疑惑,但不是什么人发现自己就是‘微之’然后准备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就好。
“如果不想再收到什么纸条,从现在起不如就这样跟我寸步不离,我保证今天不会有什么纸条了。”
顾葭摇头:“那多麻烦你呀。”
“不麻烦,不过小葭你若是有什么秘密活动不方便我跟着,那就当我没说吧。”乔万仞今日依旧穿着军装,毕竟是军、阀式的人物,即便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下捞钱,乔万仞也很愿意将自己的身份摆在军、阀的位置,所以常常穿着军服,认为军服代表自己的地位,也能少去不少麻烦。
可以上是乔万仞遇见顾葭以前对军装的看法,如今,据他观察,这位被顾无忌养得‘天真无邪’的顾葭对穿军装的自己很有种微不可差的激动心情。
具体来讲,是乔万仞曾见顾葭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瞳孔都微微放大,而在穿其他服饰的时候并没有此等反应,乔万仞甚至特意站在镜子面前端详自己,发觉顾葭应当是更喜欢威武不凡、气势强大凌厉的男人,而佐证就是顾葭的‘亲密朋友’陆玉山。
顾葭听了乔万仞的话,明白乔万仞是在说当初自己和陆玉山干、柴、烈、火在厕所乱来的事情,立马表示:“不会了!哪里会有什么秘密活动,我戒了。”
乔万仞对顾葭和陆玉山的分手心知肚明,然却不清楚前因后果,只听说陆老板丢了很大的面子,两人彻底闹掰了,说:“怪不得我好些天没见你同陆老板同进同出……”
顾葭脸颊微烫,但眸子极亮,反正小舅舅是清楚自己的爱好了,那么他也坦荡地说:“以后莫要提他,就算要同进同出,也不是他了。”
“那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我暂时不考虑这些。”
说话间,不知何时溜回来的唐茗听了大半截,心中顿时咯噔好几下:怎么回事?!顾兄难道利用完那位陆先生就觉得此人没有什么价值将人甩了?!还是说陆老板的私房都被顾兄挖了个干净,所以才甩了?的确是好像听过陆老板被人浇冷水的传闻,难不成这人正是顾兄?!顾兄之志向我不能帮衬一二,但如今顾兄打算换个大人物来继续潜伏,我怎么也要略尽绵薄之力才行!
唐茗前段时间和顾葭闲聊,顾葭提起有一笔五十万的款子是无人要的东西,唐茗立即表示可以捐给他效力的工农人民军买飞机。
顾葭也没问是什么组织,听唐茗说是好的,便二话不说的捐出去,眼也不眨。
唐茗思及此,更坚定了要帮顾葭一条路走到黑,于是两人单独坐上回城的轿车上时,唐茗贼眉鼠眼的,像个为自家头牌初、夜花落谁家操碎了心的老、鸨、子,对顾葭说:“顾兄,明天王家结婚在西什库天主教堂结婚,到场的新贵、大商人、大军-阀、英国人、瑞士人、俄罗斯军官应有尽有!包在我身上!”目标瞄准有钱人,毕竟要干大事,钱是必需品。
顾三少爷一脸茫然,但却点点头,很给面子的说:“哦,好,我需要做什么吗?”顾葭以为需要自己偷偷采访一些什么人,他和人打交道那真是太简单了。
唐茗连忙摆手:“你不需要做什么,做你自己就已经很够用了。”唐茗回忆自己方才被顾葭系领带的画面,眼神满满都是对顾葭的赞赏,赞赏顾葭对男性的吸引力。
顾葭依旧似懂非懂,眨了眨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对即将到来的‘第二春’,一无所知。
第167章 167
关于王家的婚礼, 顾府这等破败了的新丧府邸若是去参加, 总是不大妥当, 再者两家人又实在没有什么结实的关系, 顾府如今亏了个底儿掉, 又风风光光将顾老爷子大葬了一场,生活都几乎要无以为继了,于是也就各房推掉了不少活动,如同一窝老鼠崽子,大老鼠揣着小崽子们吃饭的家伙入土为安了,留下这些惶惶恐恐的小崽子们坐吃山空并怀念大老鼠还在时嘴里的奶嘴。
幸而这一窝崽子里有一位变了异, 早早腾开手抓着心爱的顾葭远离这样糟糕的顾府众人, 连老爷子的葬礼都只是送了礼金,摆出恩断义绝的模样,维护在顾家得不到好脸色的哥哥。
顾无忌与顾葭这两人的阵营坚定又和谐, 跳槽到顾文武那一头的乔女士便开始左右为难了,更何况如今困扰她的还有另一桩心事, 那便是牢里的大太太童雨心被放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狗屎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 竟是将这样祸害全家不得安宁的小偷给放了出来!
乔女士想到这里, 手里的手帕被她握得紧紧的, 好像手帕便是童雨心了, 得把这人的骨头都捏碎才好, 以免来打搅她和顾文武的生活。
她叹了口气, 心中郁结不少, 可也没有个主心骨, 只等顾葭回来,好掰碎了这些事情给顾葭听,来征求一些意见,只不过听了意见后,她照不照办,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是说和小弟出门去猎场了吗?怎么都大中午了也不见个人影?那新交的朋友唐茗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葱?我怎么从没有听小葭提起过?”乔女士坐在摆满了山珍海味的大圆桌面前,黄色的桌布遮盖着她搅动手帕的指头,几日的辛劳使她眼窝深陷,于是脸上的粉便多抹了一些。
双手放在小腹前十指相扣的顾无忌一言不发且眼神漠然,盯着自找话说的乔女士,瞳孔里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友善的情感,一旁跟着乔女士来参加这场饭局的红叶则好像一个大好人,可怜兮兮,眉毛都弯成一个愁苦的‘八’,对乔女士说道:“大奶奶你不必着急啊,顾三少爷出去时身旁的人都要站不下了,又有您的小弟跟着,决计不会出事,且放宽心吧。”
乔念娇听了这话,一时很是贴心的和这位怀了老爷子遗腹子的红叶手拉手叠在一起,叹息道:“是这个理,可做妈妈的,总是担心,这个是免不了的。而且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我总觉着自己是忽略小葭过久了,心里正后悔着呢,思考一会儿要怎么和小葭道歉。”
红叶见乔念娇推心置腹般地和自己说话,面露感动,甚至还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说:“大奶奶怎能这样说自己呢,你也是有自己的生活的,三少爷也有自己的生活,要我说成年的孩子,很应该像三少爷这样成日交际不断,这样才是个人物呢。”
乔念娇这几日很不顺心,可听见红叶这样不遗余力的夸赞小葭,也不由得有些自得,连带顾无忌的死人脸也能够让她有足够的耐心生受。
时间在这个饭店的包厢里流淌的极慢,好像一只不愿意远行的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子,一路湿黏恶心地爬过光滑的高脚杯。
当饭店的房门被穿着日服的女人跪着拉开时,整个房间里一男两女等待的人终于是夹着寒风进来了。
顾葭今日兴致很高的样子,同小舅舅阿仞手拉手,又很热情的挽着好友唐茗,扎一眼看去当真是很有左拥右抱的意思。然而顾三少爷是个漂亮得无法令人苛责的人物,他黑发蓬松微微有些小小的自然卷,脸皮很薄的样子,颜色便雪白里透着粉色,五官惊艳不已,是垂眸时很温柔的样子,然而目光炯炯望向谁时,又像是将全部的爱意都倾入其中,攻击得对方节节退败,一输到底,是极具攻击性的过目不忘的深刻与美丽。
“无忌!我将唐兄也叫来一同用餐,没有关系吧?”顾葭本身还想要让王小姐一同来的,可王小姐明天就要做表姐王燃的伴娘,打定主意今日是死活不吃一粒米的,生怕那条腰窄得和筷子似的白色小纱裙穿不进去,或者穿着不好看,又不愿意坐在哪里干瞪眼看着顾葭等人用餐,于是没有来。
顾无忌笑着点点头,他的笑像是早早准备好了的,一见到他的哥哥,立即就春暖花开般周身的气势都少了三分,这三分悄悄又化作亲密的殷勤,站起来给哥哥取下围巾与准备坐垫,照顾顾葭好好坐下后,顾无忌才同乔万仞与唐茗分别握手示好——即便他对这两个人也并无什么好感。
乔女士一见到顾葭就夸张的腻歪过去,和顾无忌是分坐左右的,像是两个独-占-欲很强的小孩子,同时捡到了这个好看的洋娃娃,于是一人扯着一只胳膊,谁也不放手,哪怕扯烂了也是不放的。
“小葭,现在我想要瞧瞧你都要招无忌预约了不成?真是叫我好等呀!”乔女士不高兴。
顾葭连忙抱住乔女士,脸颊都要埋进乔女士新烫的羊毛卷头发里,撒娇道:“妈你怎么就需要预约了?就算是预约,也是有关系的预约,最后一个打电话约饭局,都被我调到第一个,还想要我怎么样?”
“我要吃了你,你说我要怎么样?”乔女士欢欢喜喜的打量顾葭,心里总惦记着童雨心在大老爷葬礼上说要效仿妃-革-命,也要休了顾文武这件事,心里七上八下,想要和顾葭单独说话,因此拍了拍顾葭的肩膀,说,“等会儿吃完饭,我有好些事情要和你说,我们母子两个单独聊聊。”
顾葭连忙恳求般看向顾无忌,顾无忌却不置可否,顾葭便在桌子底下拽着弟弟的手好好的抠了抠这人的大腿,用过界的暧昧举、动表达自己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