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葭点头,心想这人倒是脱得干净,只剩一条兜裆裤了。
陆玉山本来是个潇洒的性子,虽说在顾葭面前总有点扭曲,但好歹不会扭捏得如同女儿家一样心事重重羞涩得一句话都要斟酌半天,心里猜疑心上人是不是也喜欢自己,猜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做些羞羞的事情,还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脱的太干净,显得有些急色……
明明他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怎么这会子只是疑似要洞房,就瞻前顾后了?
陆玉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遮掩自己的不适,首先打破沉默,又说道:“我知晓你可能在等我,所以我把你取得的东西都找罗医生一块儿抄了十份,发给京城各个大大小小的报社去了,若他们有心要曝光这一连串的丑事,便自行再整理资料曝光去,我们都不必管了。”
这是个好法子,顾葭起初也是这样想的,发现了新闻后就把新闻交给报社,报社决定曝光发起社会舆论,进而推动犯人们收到惩罚,这一套路虽然是对如今法律的讽刺,却也是最为有效的方法了。
“那元小姐都写了什么呢?”顾葭问。
陆玉山手指抬了好几次,想要把顾葭揽到怀里去,可又突然不怎么有勇气,正在扪心自问自己还是不是个男人,顾三少爷就也发现了陆老板躁动的手指头,然后笑道:“陆老板,你之前不是霸道的很嘛?管东管西很能干,你现在要做什么,也尽管做,但也得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咳,今天无忌晚上不在家。”顾葭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总感觉说的有些心虚,是丈夫出门在外的寂寞少妇勾引姘头才会说的话。
陆姘头‘嗯’了一句,突然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握住顾葭的手,顾葭任由这人握着,睫毛颤了颤,视线顺着床被上的花纹犹如走迷宫般游离起来。
“要说复杂也复杂,简单也简单,若三少爷你非要知道,我也就不瞒着你,不然我怕你还要背着我到处打听。”陆玉山屈起一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头微微撑着脑袋,垂眸侧头看着顾葭,忽地感觉自己和顾葭现在这样当真像是洞房花烛夜的小两口,便不禁笑意更浓。
顾葭不满:“我哪里会那么不知分寸,你未免把我想得也太蠢了点。”
陆玉山晃了晃牵着顾葭的手,说:“好,我错了。反正事情是这样的,那元小姐本身是江入梦送给贵人杰的礼物,贵人杰喜欢的很,想要娶回家当姨太太,但元小姐本身并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泥潭里,便为了挣够钱早日脱身,答应成为江入梦的棋子,去探听贵人杰等人的大烟生意运输路线,但是谁知道呢,刚探听清楚,写在纸条上,就被贵人杰的人发现,然后就成了这副模样,专程做给江入梦看呢。”
顾葭皱着眉,说:“那你说我的熟人……”
“自然是你那位好朋友王公子呀,王燃。”陆玉山早前便发现顾葭看王燃的眼神和看其他人不大一样,是格外的明亮,“王燃估计也参与了贵人杰的生意,他们的种植地点在云南,那边运输过来只要路线找的好,几乎不花什么钱,运过来后卖给这边的有钱人,便是暴利。”
顾葭摇头道:“这不大可能吧,王燃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你了解她?”
顾三少爷如今可不能说是了解王燃了,他连王燃什么时候改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燃娶了那么多姨太太,现在身边还有个女态十足的戏子,他恐怕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你不了解,我后来打听了一下,你的那位好朋友王燃如今也大烟上瘾,还是那位戏子带她抽的,那个叫做叶荷的戏子也正是贵人杰介绍给王燃认识的,所以说不得是贵人杰借戏子拴住了你的朋友,让王燃能够与他们同流合污。”陆玉山说着这些在顾葭听来难受的事实,却一点儿感受也没有,“你难过什么?”他甚至对顾葭的难过感到不悦。
顾葭说:“难道不该难过吗?”
“不应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选择,我想就算是王燃也清楚自己是被一个戏子以感情为名套牢了,和贵人杰等人绑在了一条船上,但只要他想,他就能脱身,可他不愿意,这就是他咎由自取了。”
“话不能这么说。”顾葭望着陆玉山,在小台灯的照耀下,满目星河,“我想,若是有人抓了无忌,要我杀人放火才能放过无忌,我也会照做,即便是错的。”
陆玉山轻哼了一声,说:“知道你们关系好,非同一般。”
“嗯,你知道就好。”顾葭叹了口气,说,“这么说来江老板也在做大烟生意?”
“何止,他开的烟馆到处都是,不然你以为他那舞厅是如何建造得这么富丽堂皇?”
顾葭茫然地说:“当年虎门硝烟,几次政策下来要禁烟,如今却什么都没有变,满大街都还是烟鬼,也不知道如果要打仗了,我们还有没有拿得动枪的年轻人。”
陆玉山说:“怎么?你还想参军去?”
顾葭点头:“我没见过,所以想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只是觉得我日常所见全是四海升平、奢侈的酒会和各种牌局,偶尔听那些人说打仗的惨烈,都觉得像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我没去过,如果真的存在,我想应该将那里的画面带给这纸醉金迷的城市,大家一起看看。”
陆玉山说:“你这叫战地记者,国外很多,国内少有,而且没什么意思,会死人的,你要是敢去我就告诉顾无忌,说你要参军。”
顾葭笑说:“我觉得你现在很奇怪,怎么动不动就要找无忌告状?跟谁学这么坏?!”
“桂花动不动就这么说,我就学会了。”陆老板可不能说自己是参透了这兄弟二人的关系,才勉强接受顾无忌的存在,并合理运用其的功能来控制顾葭。
顾葭歪了歪头,说:“我都是随便说说,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更何况我也不想死呢,活着多好,我还想活到一百岁,不会做危险的事。”
“对了,那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看见报纸上刊登贵人杰等人的新闻了?”顾葭有些激动。
陆玉山其实认为贵人杰等人还有江入梦生意做的这么大都没有人抓,恐怕报社报道他们新闻的概率为零:“是啊,明天我出门给你买报纸去,所有报纸都来一份好不好?”
顾葭笑着点头,突然瞧陆老板哪儿哪儿都很顺眼,然后说:“喂,你去把小台灯关了。”
陆玉山明知故问道:“关灯干嘛?不再聊聊天了?”
顾三少爷瞧陆玉山的脸上表情就知道这人缓过劲儿来,又开始逗自己,便也不计较,自己下了床,去把小台灯‘啪嗒’一声关上。
他赤脚去的,赤脚回来,抹黑上床的时候手碰到的不是被子也不是床单,而是陆玉山的小腿——这人迫不及待的早已躺好了。
顾葭心跳的快了一拍,手先是触电般离开,而后又大胆重新放上去,一路顺到腹肌上去跨坐其上。
适应了黑暗后,两人都能看见彼此的脸,顾葭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去解开自己的睡衣,但解开的动作太过撩人,陆玉山忍了忍,坐起来说:“我来吧。”
“……嗯。”顾葭乖乖坐着,不多时,睡衣从身上滑落,层层叠叠的堆在身边……
“今日是你所说的好日子吗?”陆玉山昨天得了顾葭的旨意,昨天顾葭说,要找个好时机试一试,没想到就是今天。
顾葭还是头一回清醒的时候,和陆玉山这样坦诚相对,他被陆玉山看得都想把衣服穿上算了,可却张唇问:“我……好看吗?”
陆玉山点头:“好看。”
“那你怎么还怎么多废话?”顾三少爷偏头,手捏了捏自己的指腹。
陆玉山心动的要死了,却还是不肯直接如了顾葭的意,偏要惹顾葭脸红,说:“那我该做什么?”
顾三少爷抬眸,双手张开,求抱抱一般,低低地说了两个字:
“抱我。”
第125章 125
腊月二十七号, 雪。
有早起的奴仆趁着夜色从屋内起来, 告别了妻儿准备去店内上工。
妻子也蹑手蹑脚的起床,穿着上头几年前发下来的大棉袄,去隔壁的小厨房端回来一碗馒头, 灰面馒头和窝窝头总共三个,奴仆全揣在怀里, 笑着说:“那我走了。”
妻子送他出门,恰巧遇到隔壁的二栓叔,二栓叔同样也准备上工了, 瞧见他,乐呵乐呵的走过来, 说:“小林,今天你又去这么早啊?”
被叫做小林的男人驮着背, 脸上是陈年的冻疮,红彤彤两颊都是, 他把帽子压低了一些, 道:“正要去跟着厨房的阿妈买菜去。”
“且先莫去, 昨儿姑奶奶那边儿说热水汀坏了, 今天眼看又要下好一阵子雪, 你去修一修, 指不得有些油水哩。”
“那好!我就去!”林大伟谢过了二栓叔,一边走一边沿着小墙垣到内院去, 这个时候的顾府还没有几个主子能在外头, 因此也没有什么避讳, 说是不能到内院去惹主子烦。
他路过内院的时候,记得照顾老太爷的红叶姑娘似乎喜欢窝窝头,便上前去,轻轻瞧了瞧老太爷房间的窗户,他知道这窗户正对着的是红叶姑娘的小榻。
睡在外间的红叶大半夜被敲醒,披着大红色的袄子便不悦的走到窗边,小声的问:“谁呀?”
林大伟也小声的说:“大妹子,是我。”林大伟的媳妇儿乃是红叶的干姐姐,老太爷病倒之前,红叶还没有被调去此后老太爷的时候,无依无靠的红叶很是依赖他们家。
林大伟老实巴交地说:“你姐姐给了我好几个馒头,有你喜欢的窝窝头,我给你拿了过来。”
红叶不耐烦的叹了口气,‘啧’了一声,说:“不要不要,拿走吧,别说话了,吵醒老太爷可就不好了。”
林大伟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头不是滋味,正准备离开,谁知道红叶又悄悄从里面出来,拿着一张一百的票子,直接塞给林大伟,说:“等等,喏,这是这个月的药钱和药方,哥你一定要秘密行动,可别让其他人晓得了,你也别打开看,听到没有?!”
林大伟点点头,他帮红叶买药有些日子了,起初只是一天一天的给钱,现在竟是能拿出一个月的钱来,他也没想过钱是哪里来的,至于买什么药他也不清楚,想着或许是女人家的病,他一个大男人这么好问?
“好好,那我走了。”林大伟正要走,却抬眼看了看那边属于顾四爷的房间,瞧见外头也没人守着,便知道今夜顾四爷又没在家。
红叶点头,可好像还有什么疑虑,又问:“廖大总管怎么从昨儿就没瞧见了?我看老太爷好像托他干了些什么事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林大伟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小工,全家吃住在顾府,但只有他一个人工作,工作地点也不是顾府内部,而是外面的馆子,这就和顾府的核心人员们比较疏远,很多时候只是埋头苦干,一问三不知,反正主人家没有断了自己的吃喝和月钱便是好事。
“算了算了,问也白问,你快走吧,莫要叫人看见。”
林大伟从怀里掏出窝窝头,正要递给红叶,红叶都懒得接,一溜烟的回了温暖的内屋。
林大伟没办法,只好又把窝窝头揣回去,走去给姑奶奶修热水汀。
住在桃园的姑奶奶顾金枝可不是个好惹的主,林大伟先是和守门的大爷说了会儿话,被带去修热水汀的时候瞧见姑奶奶这边灯一直亮着,但没有多想,一边吃一边修理,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了谁。
大半个小时后,林大伟离开桃园,受守门大爷的托付,要去把马房里找到的一串钥匙交给二房的管事嬷嬷,便又启程准备穿越内院去梨园。
走前守门大爷‘咦’了一声,捡起地上掉的纸条和一百块大票,叫住林大伟,说:“等等,你东西掉了!”
林大伟连忙谢过,接过东西的同时,听见大爷问说:“咋啦?你小子真是一点儿空儿都不给你媳妇儿留啊。”
林大伟一脸茫然:“啥?”
大爷堆着一脸褶子,笑说:“还能是啥?我一看这药方就知道了,你小子不才抱了个大胖小子,这就等不及让你媳妇儿喝保胎药,这是又有了?”
林大伟皱着眉说:“这是保胎药?”
“不然还能是什么?”大爷一脸‘你太见外’了的表情,结果却见林大伟一脸菜色,慌慌张张的就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雪渐渐地大了,落在地面上的部分因为温度很低,所以没能及时化成水,便开始堆砌成起来,犹如在地上铺了一层白色的毯子,但很劣质,一脚下去便是一个洞。
林大伟没去二房的梨园,而是焦急的回到内院,准备找红叶问个清楚,可转念一想,这件事必须得让四爷知道,四爷昨日连自己亲妈都关进牢里头去了,若是知道有人知情不报,那估计比亲妈还惨!
府里头的下人没有一个不怕四爷的,林大伟如今心里头唯一认为可行的办法就是主动告诉四爷,好求四爷一个宽宏大量,最好是给红叶一条生路。
若是红叶等肚子都大起来了才告诉四爷,日后就算有孩子一日好都没有红叶自己的活头。
林大伟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红叶可没有哪个相好,又是伺候老太爷的,这孩子还能是谁的?!
林大伟可不认为老太爷还能护住红叶,别说老太爷现在已经是个快要死的人了,就算老太爷还生龙活虎能活个几年,如今府上哪里不是四爷的一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