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道:“这些陈年秘事弟子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藏阁内应当有先祖记事,或许对国师记载了一二,能查到些事。”
“仙尊为何提起这人,可是有什么古怪?”
晏归之道:“昨日那群妖孽欲残害皇嗣,被我等拦下了,我们一路追着人到一处宫殿,外有阵法掩护,内里景致奇异,其中有一女子,自称久华,说那处宫殿名为思量宫。”
九阳惊道:“有这等事。”
晏归之道:“那妖孽似乎很清楚这思量宫,引了我等前去。我们怀疑她与那妖孽有什么瓜葛,所以央你查查这女人是何身份。”
九阳道:“弟子明白,稍后便去藏阁,查探清楚。”
晏归之从晏杜若袖中取过数张相思纸递给九阳,说道:“这是我贪狼法器,名为相思纸,用于传信,只需将灵力注入,它便能化作飞鸟去寻人,若是有消息或是有什么急事,可用这法器寻我。”
九阳将相思纸小心收好,望着晏归之时,笑意可掬。
晏归之道:“为何发笑?”
九阳道:“仙尊嘴上说着妖界仙界规矩众多,不能僭越,如今还是在查探作乱的妖孽,守护后宫皇嗣。我原以为仙尊墨守成规,心硬如石,现下想来,仙尊其实只是嘴硬心软。”
“仙尊祭坛相助在前,后宫相护在后。九阳无以为报,日后仙尊但凡有用得着九阳的地方,九阳万死不辞。”
“你这人,心太直。”晏归之语气轻飘,她道:“这世间最难摸透的便是心。你怎知我帮你不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在你身上有所图谋。”
九阳愣了一下,坦言道:“我相信这世间善意更多。”
而后九阳望了眼晏归之,又把头低下了,她道:“即便仙尊有所图,九阳的话也不会改,弟子相信仙尊为人。”
晏归之弯了弯眼,笑了,她道:“身为帝王,防备之心可不该如此之弱。”
九阳道:“仙尊说笑了,九阳不是帝王,也不会成为帝王。”
……
晏归之和晏杜若离去,九阳相送到门外。
一路远去,晏杜若望了眼九阳的身影,说道:“风吟不是说那丫头紫薇入命,已是帝王命格,不管她想不想,将来必定掌管天下,你怎么不告诉她?”
晏归之道:“为什么要告诉她?”
晏杜若:“……说的也是。”
晏杜若又问道:“话说那久华,不论她是不是那劳什子国师,都不是个简单的人,我们要不要派人盯着她,看她与不与那妖孽来往。”
晏归之道:“嗯。”
晏杜若问道:“派谁去?”
晏归之沉吟一番,轻轻道:“六姐罢。”
“六妹?!”
“怎么了。”
晏杜若道:“你没看出六妹对那女人有意思了么,你何时见她主动问别人名字的。”
“这不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晏杜若道:“不是,那女人什么来路还不清楚,万一是个对头,六妹怎么办。”
晏归之笑道:“不要紧,大不了到时候绑回盂山,再重新教导一番,叫她改邪归正。”
晏杜若:“你莫不是在说真的?”
晏归之望着晏杜若一笑。晏杜若:“……”
……
两人自九阳行宫回来时,只有晏琼玖一人,月皎同应不悔去看守皇子了,苏风吟则是带着月皓去了桑娆的绛阳宫。
晏归之跟晏琼玖提了监视久华一事,她欢喜的答应了。
晏琼玖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对哪个雄妖雌妖动心,如今竟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一见钟情,真真是世事难料。
只是前途未卜,晏杜若不免担忧,害怕晏琼玖受到伤害,可见她面上欢喜的神色,终究是不忍阻止,便只能寄期望于晏归之是有所考量的。
几人在庭院中聊起妖族失踪的事,商议寄相思纸给芒种,问询那火狮小公主在人界受伤一事,又想着应当给大嫂哥哥们还有苏家的人捎个信回去,免得他们担忧。
提起这事,晏杜若问晏归之道:“七妹,风吟应当不生你气了罢。”
晏杜若看这几日来两人都挺亲密的,如以往在盂山般,形影不离,直叹这苏风吟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嗯?”
晏杜若道:“就你和玉寒那档子事嘛,你忘了她是离家出走才到这里来的了?”
晏归之道:“她没有生气,也不是因为玉寒的事才离家出走的。”
晏杜若不解,但还是说道:“不生气就好,此间事了,还当早带风吟回盂山,免得桑娆那厮整出什么幺蛾子。”
晏归之道:“桑族长不是那样的人,倒是二姐,逆鳞对腾蛇族极为重要,是给心爱之人的承诺,你整日拿着也不妥当,还是早日还给桑族长罢。”
晏杜若随口应承道:“知道了。”
几人歇了一回。
晏归之突然问道:“二姐,你知不知道以前爹爹都是怎么哄娘亲开心的?”
晏杜若望了晏归之一回,神色变得微妙,她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真想知道?”
晏归之:“……”
她对晏归之招了招手,道:“你俯耳过来。”
晏归之依言将脑袋靠过去,晏杜若亦是俯下身来,在她耳畔低语,言罢离去,晏归之面上渐渐泛红,忙从椅子上跳下,朝外走去,道:“我去接风吟了。”
晏归之走后,晏琼玖问晏杜若说了什么,晏杜若坐在椅上,望着大门,叹息道:“还能说什么。这两人成婚这么久了,可什么时候才能圆房啊,二姐我真是操碎了心。”
晏归之到得绛阳宫时,月皓在外守着,见晏归之过来,将人迎进了里面坐着。
晏归之问了月皓方知道苏风吟是来为桑娆疗伤的。七寸本是腾蛇一族比较敏感的地方,逆鳞也是极为珍贵的一枚鳞片,生生拔下是极痛的,且被拔处的伤口恢复较慢,唯有吸收灵力才能助其快速愈合。
此一行人中苏风吟妖力最为深厚,桑娆又与她关系最好,自是找了她来取些灵力。
晏归之坐不多时,桑娆便出来了,苏风吟消耗了不少灵力,直接在桑娆这地午睡,歇下了。
“晏归之?!”桑娆甫一见了晏归之,面色遽变,立马扑了过来,将人捞住,她敛着狰狞笑意,道:“叫晏杜若将本尊的逆鳞还来,不然本尊剥了她的皮!”
晏归之道:“桑族长,是二姐拿了你的逆鳞,你该去找她要,为何找我。”
桑娆怒道:“你是一族之长,你说的话她难不成不听,怎么,你要包庇她不成!”
晏归之一笑,道:“二姐的性子想必桑族长也领教过,她不愿做的事就是我也勉强不来的。此事还得桑族长自己来,二姐怎么抢去的,桑族长怎么拿回来就是。”
桑娆揪住晏归之的衣襟,气的脸上发颤。若是那么好拿回来,她早抢回来了,这晏杜若将那逆鳞藏着,她就是把晏杜若挫骨扬灰,也找不回来这逆鳞。
一想起晏杜若在眼前耀武扬威的挑衅模样,她就气的浑身难受。
再次睁眼时,眼睛化作了兽瞳,瞳孔收缩成一线,她一把捏住晏归之脖子,说道:“夺本尊逆鳞,贪狼是要与我腾蛇为敌么。”
月皓慌忙要拦,晏归之一个眼色,他便会意,只在一旁大声劝道:“桑族长息怒,此事还待慢慢商议,莫要伤了族长,伤了两族和气。”人却并不上前拦阻了。
晏归之也不反抗,只偏头不住咳嗽,咳的面孔通红。
桑娆兽瞳收起,颇为嫌弃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弱。”
忽的背后一阵风起,桑娆侧身闪躲,依旧被这力推出去许远。晏归之被一白尾缠住,落到苏风吟怀里。
苏风吟听得动静,匆匆起身前来,衣衫未整,三千青丝披肩,她一手拍抚晏归之后背,一面冷冷的觑着桑娆,说道:“你是想其它的鳞片都被拔了么!”
桑娆一摆袖,颇为无辜,道:“我没对她做什么,不过掐她一下罢了,谁知道她现在这么弱。”
晏归之咳嗽几声,苏风吟见晏归之嘴角有血迹,回首瞪着桑娆,眸光森森。她冷声道:“你明知道她受了伤,灵力被封。”
桑娆道:“不过一点小伤……得了,得了,莫这样看着我,月皓,你去找应不悔要些疗伤的丹药拿来给你家族长补补,等回了柴桑山,我再在五色湖里挑上好的奇珍异宝补送去盂山,行了吧。”
苏风吟召出青锋,此剑为雌剑,晏归之此次来人界手上带着的兵器便是青锋双剑,这雌剑给了苏风吟拿着。
青锋剑一出,即时化作一道青影朝桑娆袭去,桑娆一路退,房中桌椅一剑过去,皆是两半。
桑娆叫道:“喂!我都道歉啦!你还来!”
青锋剑走九宫,速度愈来愈快,桑娆又不还击,最后被一剑擦着胳膊而过,见了红,这才被收回。
桑娆扯了扯破掉的袖子,伤只是皮外伤,她气怨的坐在唯一一张好椅子上,道:“不就是不小心伤了她么,你怎么就这么较真。”
苏风吟细细查探晏归之伤势,晏归之将她手拿下,说道:“无碍,刚才不小心磕破了嘴皮。”
桑娆叫道:“磕到嘴巴?!你怎么不早说!”
晏归之道:“刚才桑族长摇的紧,我岔了气,现下好不容易缓过来,这才能说话了。”
桑娆道:“四族中除了青牛族,就你贪狼的身体最结实,能被本尊摇岔气了?!你骗鬼呢!”
晏归之将脑袋靠在苏风吟肩上,道:“风吟,我困了。”
苏风吟披了件外袍,长发也没整理就抱着晏归之朝外走去,月皓也连忙跟上。
桑娆气的脑仁发疼,在后叫道:“这小狼崽子分明就是在演戏耍我!”
29.第二十九章
回去路上, 苏风吟揽着晏归之,嗔道:“你没事惹她做什么。”
晏归之如今是习惯了被苏风吟抱着, 躺在她肩头,鼻间萦绕着馨香, 她心中便能得到安宁。晏归之懒懒道:“哪里是我惹她, 明明是二姐惹的她。”
苏风吟拍抚晏归之的背,又担心道:“你的伤当真没事?”
晏归之被苏风吟拍抚的舒服了, 只轻轻的应了一声, 倦意涌来, 眼皮渐重,不知何时阖上了眼睛。
香气渐渐浓郁,围绕着她,她好似躺在云絮中, 十分柔软,四周阳光照耀。
有笑声在耳畔,又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风打银铃般。
——此树是我栽,你要打此过, 须得留下买路财
——整个盂山都是我的, 莫说这树了,你身在盂山之中,就连你也是我的
归之。
声音由远及近, 有人在耳旁轻唤她。
晏归之猛地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是苏风吟焦急的面容, 她秀眉深锁,道:“你怎么睡的这么沉,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晏归之朝外一看,她已身在寝殿内,外面天色已黑。
晏归之复又望着苏风吟,明亮的眼眸倒映着苏风吟的身影,久久的。
苏风吟见晏归之不说话,越发担忧。
晏归之抚上苏风吟的眉头,细细按摸,轻声说道:“我不喜欢看着你皱眉。”
苏风吟一怔,而后眉眼展开,又是往常的轻媚笑意,她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方才唤了你好久,你才醒。”
晏归之道:“我做了个梦。”
不待苏风吟问是什么梦,晏归之便问道:“二姐她们呢?”
苏风吟道:“六姐去了思量宫,二姐去看守皇嗣了。”
……
思量宫中的夜晚总是寂寥又凄清,枯树林像是一座坟墓,风来时吹的两株阴槐树飒飒作响,如阴鬼低嚎。
晏琼玖到思量宫时,久华又在清扫阴槐树的落叶,身影缓缓的移动,末了会抬头望着阴槐树,眼神荒凉如这思量宫的景致一般。
久华发现晏琼玖过来,道:“是你啊。”
晏琼玖微微扬起唇角,站着远处。
久华道:“可是来追逆贼的?”
晏琼玖摇了摇头。
夜里风大,撩的两人衣袂纷飞。
久华望着晏琼玖,说道:“思量宫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不过你若是有兴趣,倒也随你观赏,只是天晚了,我便不奉陪了。”
久华微微欠身,拿着扫帚回了阁楼里。
晏琼玖目送她离去,而后跃上了阴槐树,繁盛的枝叶遮住她的身影。
晏琼玖等了一会儿,见久华上了二楼,二楼露台上的门窗依旧大开,大堂内没有点灯,久华走到香炉前,衣袍轻褪,只着单衣,身姿越发瘦削,她盘腿在香炉前坐下,久久不动。
晏琼玖在阴槐树上望着她,守到了天明,久华起身,穿了素白衣袍,又拿着扫帚走到阁楼前阴槐树下清扫落叶,晏琼玖早已躲到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