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仁泽说道:“只怕是陶姨着慌,教的是男女之事……”
说罢,兄妹四人都有些懊恼。晏杜若一锤拳,说道:“平日里七妹只专修炼,只理族物,现在到好,栽在这里!”
晏杜若又看向晏修灵,说道:“你说说你,你号贪狼第一风流,风花雪月的事没少经过,女女之事定也知晓,怎么就不晓得跟七妹提提,叫她现在如此被动,任人宰割!”
晏修灵睁大了眼,喝道:“二姐,你是恶鬼吗!你要我在仙姿玉洁,可爱万分的归之面前怎么开口!”
苏锡乙又道:“唉,你这话说的我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任人宰割!”
晏仁泽也趁势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晏修灵说道:“大哥能耐,怎么不亲自去对归之说!”
“敢顶嘴?!”
外面吵作一团,推搡吵闹间,不经意撞开了房门,几人踉跄进了屋内。
晏归之扯过一旁锦被将苏风吟裹住,因被苏风吟压着,不好起身,只得躺着看向晏仁泽几人,问道:“大哥,二姐,三哥,有事么?”
晏仁泽讪笑道:“我看你席间喝了不少酒,没吃什么东西,来看看你和风吟需不需要吃食……既然你们已经睡下了,那大哥还是不打扰了!”
三人急急退了出去,合上了门,同苏家几个兄弟灰溜溜走远了。
屋内得了清净,苏风吟复望着身下的人,眸色渐深,看了半晌,暗自吸了口气,歪到一旁仰卧着。
晏归之眼底的无措,再加上方才这么一闹,她终究是无法继续下去。
两人静躺了半晌,苏风吟问道:“若今日你不得不与之成亲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你是否也这般顺着他,予取予求?”
晏归之说道:“即是夫妻,理当如此。”
苏风吟抿嘴看向她,胸中气闷,口中苦涩,难说出一字。
果然这人如此温顺,事事体贴,并非是出于爱意,而是出自本性,她生来如此,今天与她成婚的不论是谁,她都能这般待他!
苏风吟随后又一想,在晏归之认知里,她与她不过相见数面,相处的时间亦是不长,晏归之哪里会这么快就对她生了情谊,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事还是得慢慢来,循循诱之,徐徐图之。
晏归之又说道:“只不过如今与我成亲的是你,你我已是伴侣,便只是你!拜堂也好,洞房也好,予取予求也好,只能是你!不论如何假设,你是我妻子的事实不会改变。不知风吟为何要发此一问,可是不信任我?”
苏风吟本就自我开解了一半,现下晏归之如此乖觉,一番话说的她另一半气也消了。
她翻身到里侧,把被子一裹,说道:“睡觉!”
晏归之:“……”
苏风吟背对着晏归之,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像是白/粉团成一般。
晏归之看了她许久,见人没什么动静,心中轻叹一声,挥手将喜烛熄了,也脱了外衣来睡。
晏归之躺下,苏风吟将被子全裹去了,她也不争,就这样不盖锦被光躺着。
苏风吟说要睡觉,晏归之也就真不犯一毫,安分睡去了。
苏风吟却是久难入眠,捂着胸前被子,好一番忍耐,才压下澎湃的心血,按捺住心中的欲望。
11.第十一章
一夜好眠。
次日大早,晏归之醒来。昨夜深更,苏风吟睡梦中往这边侧过身子,滚到了她怀里,她浅眠,苏风吟一过来她便醒了,她往后退时,苏风吟便往前欺,索性由她去,只将锦被拉过来盖好又睡了,今早一起两人便抱成一团。
起身穿衣时,苏风吟也醒了,懒懒的靠在床边,媚态百生,乌发从肩头滑落,慵懒恣意。
晏归之回身看到,谦声道:“吵着你了?”
苏风吟摇了摇头,只说道:“你要出去?”
刚起的原故,声音又苏又柔,酥了人半边骨头。
晏归之说道:“我去让大嫂帮我束发,等会儿要去明堂拜祭先祖。”
苏风吟嗔怪道:“有我在,还去烦大嫂做什么。”
穿了衣服,径直往晏归之来,牵着她在妆台前坐下。
晏归之也不推辞,温柔的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苏风吟拿过一旁木梳,说道:“与我说什么麻烦。”
苏风吟解开晏归之的簪子,银发泄下,三千流雪。
她用木梳轻轻的从头梳到尾,梳了几遍,口里念念有词。
晏归之耳灵,问道:“你在说什么?”
苏风吟笑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晏归之问道:“这是你们涂山的说词么?”
“这是人间女子出嫁时的祝词,期盼夫妻同心,恩爱百年。”苏风吟捣怪,笑说:“今日姑娘出嫁,妾身是好心为你做福。”
晏归之浅浅的笑了,也不说她。
等到苏风吟将晏归之头发束起,晏归之递了簪子给她,她并不接,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条红绳来替晏归之束发。
晏归之道:“这是?”
苏风吟说道:“求亲之日我未回礼,只因这回礼还未编好,所以延迟到今日才来送你。”
晏归之碰了碰头上发绳。这求亲喜饼的回礼苏风吟一直未提,她以为苏风吟是没这打算的,受尽宠爱的涂山至尊亲手绣缝鞋面编织香囊,她着实想象不来。
倒不想她是有心的。
晏归之说道:“我很喜欢,会好好珍视。”
苏风吟望着晏归之脑后银发间的两股红绳,犹如雪地落梅,心中想到:“果然衬她。”
苏风吟将手搭在晏归之肩上,笑道:“这发绳可有名头,你自然得好好珍惜。”
晏归之问道:“什么名头?”
苏风吟说道:“这发绳名为千里姻缘一线牵。”
晏归之:“……”
苏风吟又道:“乃妾身仔细挑选了自己九条尾巴上最软最韧的狐绒,亲手编织而成,整整耗费了九九十一天。”
晏归之听闻涂山族本体白狐,一身皮毛极为漂亮,水火难侵,刀剑难断,涂山族人甚为爱惜,不忍掉了一根去,这头绳若真是白狐毛编织成的,得耗了多少去。
晏归之一想,又觉得不对,她问道:“你是白狐,这头绳怎么是红的?”
“自然是因为……”苏风吟软声道:“这头绳日日被妾身用心头血浇灌,侵染成了红色。这是妾身心血,所以叫你好好爱惜。”
晏归之略略偏开目光,不去看镜中苏风吟的眼神,心下暗暗叹服涂山族不愧是玩弄风月,蜜里调情的高手。
……
二人整备妥当后便径直去了明堂,两人前脚刚走,莘生和陶姨后脚过来,刚好错过了。
莘生和陶姨见门大开,进去顾看了一番,没人在,莘生道:“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陶姨突然叫道:“殿下,你看。”
莘生顺着陶姨指的望过去,便见床前地毯上有一小块血迹。陶姨满脸堆笑,莘生脸皮薄,微红了脸嗔道:“这孩子平日规矩守礼,怎么昨日这般性急,好好的床不用,就这一步路,偏要在地上混来!”
陶姨说道:“想是两位族长昨日喝多了酒。”
莘生朝外看了看,叹道:“这早起来,该是往明堂去了。也不晓得怜惜风吟的身子,当谁都如她贪狼族人皮糙肉厚铁打的啊!”
陶姨只低低的笑,莘生说道:“我还需得去后厨煲点汤,她俩回来了用了早膳还要出去发喜糖。”
说罢,莘生和陶姨一道往后厨去了。
……
晏归之和苏风吟一同拜祭了贪狼先祖,晏归之走到一方案前,上有纸笔,她提笔沾了墨,在一方金纸上写起来。
苏风吟好奇道:“你在写什么?”
晏归之说道:“我在写信,知会爹娘你我成婚一事。”
苏风吟望着她半晌没言语。
贪狼族上任族长晏天阙,晏归之之父。名满妖界的大妖未晞,晏归之之母。这两人妖界无妖不知。
三百年前半妖扰乱妖界,兵戈四起。未晞诞下晏归之不足百天,陷身争乱,与半妖首领舜尤同归于尽。其后晏归之七岁,族长晏天阙失踪,不知去向,到如今,生死未卜。
晏归之仍埋头写,她解释道:“这金纸是族中一方法器,名为相思纸。‘一纸相思,寄与不归人’这原是族中男女寄予情丝之物,烧了之后会化作火鸟,代未亡人前去三千里轮回路内寻觅思念之人。”
苏风吟说道:“相思纸我早已听说,今日才得见了。”
“既然是给爹娘的信,我自然也要写。”
苏风吟也走到案边。晏归之刚写完一张相思纸,放到了一旁,正在起笔下一张。
晏归之听她要写,要拿笔给她。
苏风吟说道:“不用,信寄多了,爹娘肯定不耐烦看,我与你写在一张上就好。”
晏归之见她这般说,问她谁先写,苏风吟却只笑着看她不说话。晏归之只道她不好先动笔,便转过身去,自己先起笔。
哪晓得她刚落笔,苏风吟从背后贴来,一手从她腰间环上来,一手握住她拿笔的手,轻覆在上面,温软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热度传将过来。
晏归之叫道:“风吟?”
苏风吟媚声道:“妾身和你一起写。”
晏归之说道:“一起写便一起写,你捉着我的手做什么?”
苏风吟无辜道:“不捉着手,如何叫一起写。”
晏归之说道:“我先起笔,写上一句,剩下的交你便是。”
苏风吟又道:“何必如此麻烦,你一句,我一句,小小的一方纸能写几句话,倒不如你我叠手执笔,将你要说的话写下,也算是你我共同写的。”
晏归之微挣了挣,苏风吟又握紧了几分,脑袋搁在她肩上,一笑,鼻间热气洒来,惹得她好不自在。
晏归之只得随她。两人一起写字,好似父母教导孩子,捉着手一笔一划教写字。晏归之的字本来行云流水,骨骼清奇,如今两人一起写,字体变得中规中矩,三分像晏归之的字,七分像苏风吟的字,尚且能看。
晏归之写了数句,便停手了。苏风吟望向一旁,先前晏归之写的信搁在那,洋洋洒洒一整张,又觑了眼晏归之右侧被她气息扰的通红的耳朵,心底欣悦非常。
晏归之将笔搁下。苏风吟这才将人的手放开,她去看晏归之手中的信,只见开头一句“儿晏期跪禀。”
苏风吟说道:“你怎么写的晏期?”
晏归之将相思纸上的墨吹干,说道:“晏期是我乳名,爹爹给取的。”
晏归之望着纸上自己的名字,脸上漾出笑。她细细说道:“大哥和二姐相差不远出生,三哥和四哥,五哥也是离得极近。爹爹不善文墨,觉得起名麻烦,思来想去,想了个好法子……”
苏风吟接道:“莫不是取了壹至柒的数来做你们的名?”
晏归之轻笑道:“取了谐音,大哥名晏毅,二姐名晏贰,三哥名晏扇,四哥名晏司,五哥名晏兀,六姐名晏陆,我便是晏期。后来娘亲嫌弃爹爹起的名难听,这才将他们的名字改了。”
苏风吟听晏归之说的是‘他们’,不免心中一痛。
晏归之道:“只我的名字没改,来不及改。我怕我写晏归之去,爹爹娘亲不认得是哪个,所以写晏期二字。”
平平淡淡的语气,搅得苏风吟心中一阵抽搐。她道:“怎么爹也会不知道,归之不是他帮你取的么?”
晏归之回过头来看着她,笑道:“归之是大哥给我取的。那时我小,这些事怎会晓得,俱是哥哥们讲给我听的。”
归之,归之,所寓何意,不言而明。
苏风吟牵过晏归之的手,取出细丝手绢替她擦拭小指上的墨渍,她柔声道:“日后无人时我唤你期儿好不好?”
晏归之直直的望着她,半晌没给答复,苏风吟心下便当她是默许了。
苏风吟笑说:“说起来,我们兄妹几个情况到倒与你家极为相似。”
苏风吟说道:“我和哥哥们这一辈是锡字辈,爹爹晓得膝下不会只有一子,便一早就做好打算,用十支天干来做儿女的名。”
晏归之细一想苏锡甲他们的名字确实如此,只是到了苏风吟这里却又不同了。
忽的,晏归之想起脚铃上‘惜舞’二字。
苏风吟继续道:“因我是女儿,便将锡改做了惜,戊改做了舞,惜舞。”
苏风吟笑了笑,她道:“上族谱的时候,我嫌难听,爹爹娘亲二话不说将名改了,因为我出生时在娘亲腹中着实待了一阵子,又因为爹爹名晚来,取了晚来风吟之意,便唤作苏风吟。只可怜我四个哥哥,嫌名字难听,如何抗议,爹娘都不准换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