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微佳愣了一下,上次酒吧里她以为这人铁定会成为贺总的小情.人,毕竟一向透着生人勿进气息又端正严肃的贺西洲破天荒地给人临时标记,两人肯定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啊?
如果关系亲近,完全不需要向她一个小助理请示。
电梯到了,孙微佳忙伸手压着电梯门,说:“当然可以!您这边走。”
贺西洲在高级vip病房,单独房间,而且很大,设施先进。孙微佳开门的时候,风从窗外吹进来,白色窗帘飘了起来,惊动了在病床上躺着阖眼休息的贺西洲。
他目光淡淡地扫过了战战兢兢的助理,看到后头的沈思霏,眼睛一亮。
像是某种久违的惊喜和从未有过的悸动。
沈思霏将手里提着的早餐放在桌上,淡淡地说:“来的时候顺便给你去拿了早餐。vip病房的特殊待遇,看着挺干净卫生的。贺总应该还没吃吧?”
贺西洲穿着病号服,面色仍是苍白的,眉间带了点疲惫,他的手上还在打点滴,不好做大幅动作,躺在床上说:“你怎么来了?”
孙微佳:“是我偶遇沈先生,把您住院的事说了。”
沈思霏:“我可不是特意过来看你,听说你这里有早餐,我过来蹭一碗粥。”
贺西洲让孙微佳把床摇起来坐直了。
沈思霏把早餐袋解开,香味飘了开来,高级病房的早餐不像外面那么油腻,看着精致干净许多。
沈思霏又转身去倒水,“要先来点水吗?”
和电梯里一样很好听的声音,不过于沉重,也不轻浮,只能用悦耳来形容,像是在心尖上轻轻勾了一下。窗外的光照出沈思霏的剪影,身形修长,脊背挺直,偏头望过来,眉眼都是惊艳。
一点都不像该出现在酒吧那种地方的人,孙微佳认为,对方是合该被捧在手心里的贵公子。
“温水就行。”贺西洲简洁地对孙微佳说,“你出去吧。”
原来老板喜欢的是这样的类型的啊,长相漂亮又气质干净,是好人家出来的样子。
小助理抱着公文包又出去了。
沈思霏:“我在是不是打扰你们谈公务了,那我去外面吧。”
贺西洲:“不用,你就坐在这里吃早餐。”
沈思霏给贺西洲把床上的小桌子摇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胃出血?”
贺西洲喝了一小口水。他昨晚就打过一次点滴的手背上的青筋仍是突起的,面容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头发也没有往日那样整整齐齐。
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倒不孱弱,却像是一只受伤潜伏的雄狼。
“昨天晚上应酬,酒喝多了。”贺西洲本来就胃不好,回国整顿国内公司更是要参加各种应酬,打通各方关系。他身份特殊,谁都想来请他喝一杯,贺西洲来者不拒,等出了门上了车就撑不住了。
沈思霏没问你一个大总裁为什么还要陪人喝酒,就好比成人世界里没有人是容易的,只要是肉做的,没有人绝对强大无匹。
“年纪轻轻的,贺总不行啊,怎么一下就住院了。”
贺西洲听出了他语气里促狭的嘲讽意味,但他毕竟半躺在床上,沈思霏站在床脚微微垂头俯视他,贺西洲再怎么气势强悍,但因为视线处于低位,只好非常憋屈地咬牙切齿:“我行不行,沈老师亲自试试才知道。”
沈思霏没说话,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漂亮明媚得像只张牙舞抓的小野兽。
贺西洲:“你来医院做什么?”
沈思霏淡淡道:“做个小检查。”
摆明了不愿意说。非常警惕,且一问就会缩进壳子里。
正说着,医生敲门进来检查看了看:“还有点低烧,其他没什么大问题了,接下来三个月内,不可以再碰烟酒。今明两天不要吃别的,就喝点营养粥,最好自己煮,干净卫生。”
贺西洲沉默了一下,露出为难之色,转头注视着沈思霏:“我家家政阿姨只负责打扫,不负责做饭。现在要找个合适,怕是比较困难。”
沈思霏听出来了他的暗示,头脑一热,接话道:“……我今晚过来给你煲粥,现在就先回去上课了。”
做记录的医生跟贺西洲有些交情,调侃道:“恭喜,贺总有个这么贤惠的omega男朋友,真有福气。”
沈思霏:“……”
……
沈思霏下午课上完了,晚上自习不是他看,便提前下班了。
回去的路上还买了点小米,之前孙微佳把贺西洲公寓的钥匙给他了。
进门的时候,沈思霏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年轻的时候两人怎么看都不顺眼,看到对方倒霉自己比谁都幸灾乐祸,和陈今在一起就日常怼对方。不过那时候贺西洲就已寡言少语,沈思霏觉得没劲,大多时候其实都是冷战。
贺西洲出国后,交集就更少了。因此沈思霏与贺西洲,与其说是少年时结怨颇深,还不如说彼此不熟。
贺西洲的屋子很大,呈现一种冷冰冰的灰色,家具一样不少,干净得一尘不染,却没有半分人气,就像是在一个死气沉沉的机器里面。
因为贺西洲常住这里,有一股极淡却经久不散的冷杉味信息素,清苦冷淡,让沈思霏觉得有些不舒服。
沈思霏先去把米放在清水里浸泡。他翻遍了厨房,才找见一包过期了的糖。
要不是家具都是全新干净的,这都不像是有人住的房子。
沈思霏嫌弃地把它丢进了垃圾桶,去小区外面的超市再买了点调料和日用品。
他套上围裙,把米洗了放进砂锅开煮,沈思霏其实非常享受做饭的过程,能让他暂时忘记一切。
以至于他忽视了背后的开门声,贺西洲穿着家居服,隔着厨房玻璃门看着里面的男人,天蓝色围裙带勾出他的腰肢,衣服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作者有话要说:贺总:接下来给大家表演个叼走情敌
医生:不用谢我
第19章 1.77
贺西洲打完点滴从医院回来后,便一直在房间里昏昏沉沉地睡觉。公寓隔音很好,沈思霏进来也没有惊醒他。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一点都没错,贺西洲整个人透着一股大病后的虚弱气息,和床头白色刺眼的灯光一样没有活气。
他的床铺是灰色的褥子,窗帘是深蓝色的,遮光很好,但整个房间整体都是暗色调,透着一股冷冰冰的意味。
和他的性格、习惯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角落里的沙发椅上放着两只玩偶,呆傻的柴犬是唯一的暖色调橙黄色。
贺西洲打开房门,屋外的饭香味彷佛开了闸似的飘入味蕾,让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从未想到他家里会出现第二个人,除了来办公事的助理。他也从未请过伙伴来家里,这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
他国外的朋友都知道,贺家那位凶残冷酷的继承人,有极端洁癖,极端到绝对禁止旁人到他家里,像个独守领地的暴.虐君主。
贺西洲才慢慢地想起来他早上把钥匙给了助理,让她转交给了沈思霏。
结果沈思霏还真的来了。这让他很意外。
米粒熟透了有种大自然的醇香气息,伴着淡淡的奶味。
厨房移门关着,沈思霏在水池边洗碗,对外界浑然不觉。
里面白雾蒸腾,让贺西洲产生某种奇怪的好感和心动。像是一个长途跋涉的游子,忽然驻足屏息,贪恋某种家的气息。
沈老师在这么多年里,也确实为了以后结婚考虑过,硬生生掌握了不少生存技能,把自己变成了个居家好男人。
贺西洲抬手敲了敲门,沈思霏才转头看到他,倒了杯温水推开门,“起来了?”
贺西洲从他手中把水杯抽走了,礼貌道谢,目光在他身上的围裙顿了一下。
沈思霏莫名觉得羞耻,赶忙把围裙摘了下来挂在一边,“米粥很快就好了,就在锅里,自己打开就能吃。说好帮你煮粥我做完了,我就先回去了。”
他能头脑一热过来帮贺西洲煮粥,但并不意味着愿意伺候他这个病人,或者说,不可能与贺西洲继续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沈思霏总觉得和贺西洲单独相处很不自在。
贺西洲眉头微皱,下一刻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道:“你等等,我接个电话。”
沈思霏脚步一顿。
他的意思很清楚,他要先离开了,但贺西洲似乎急着接电话,也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没说完的样子,出于礼貌和教养,贸然离开显得很失礼。
贺西洲走到阳台玻璃窗前,没出去,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喂,爷爷,是我。”
贺家的传奇人物,早已隐于幕后的那位老爷子。贺家内斗他旁观,最后却一手把贺西洲扶持上位,这也是贺西洲如此敬重他的原因。
贺西洲没避着沈思霏,“刚睡醒,我没事……不严重,烧也退了,您放心。”
贺老爷子确实关心这个孙子的身体,一旦贺西洲垮了,他可没有第二个合适的接班人来继承贺家偌大的家产。
因此对某些事情非常着急:“西洲啊,爷爷给你联系了一个国内的好人家,是个omega姑娘,你安排时间去看看……”
“不用,我很忙,爷爷,我没有时间。”
世界上长辈催婚总是那样,沈思霏一下就听懂了。
他不结婚是因为社交少,圈子小,又不喜alpha。但是贺西洲是为什么呢?离陈今坦白已经过去近两个月,贺西洲长相帅气身份显赫又多金,按理说,应该会有大把大把的人追求才是。
挂了电话的贺西洲转过身,看到沈思霏脸上的探究神色,了然道:“老爷子催婚。贺家想要个后代,而我原本只打算要个温柔体贴的beta作为配偶。”
沈思霏挑眉,明白了贺西洲也偏好beta,对omega没兴趣,顿时放下心,仿佛找到了一点共同话题,由衷地说:“确实,beta很好,从生理上来说,beta不会被本能支配,是世界上的中坚力量。”
贺西洲挑眉岔开话题:“我刚才想说,沈老师辛苦了,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顺便吃个饭吧?”
只喝粥的话对一个成年男人的食量来说还是太少了,沈思霏摇头说:“不用了,你记得凉点了再吃,我就先走了。”
贺西洲叫住他:“沈老师。”
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串车钥匙来,足足有四五把的样子,“挑一把,拿回去。”
沈思霏露出诧异的神色:“你要送我车?”
他一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不愧是豪.门,贺总每次认识一个新朋友,上来就要送辆车吗?”
如果不是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贺总这一阔绰气势摆出去能妥妥让一群人尖叫。
贺西洲摇了摇头,半晌,他的声音像是极轻又极重:“福利院,鲜牛奶。”
沈思霏一怔,面色陡然冷了下来。
经年的记忆回到脑海里,失去至亲的绝望偏执,罪孽和忏悔,恶念和善意,永远在黑暗里挣扎,他花了无数次努力逃出来,伪装成一个普通人岁月静好的假象,在这一刻被打破。
贺西洲知道了自己的大胆猜测是对的了。
沈思霏涩然说:“……只是我的补偿。”
这是一笔糊涂账,贺西洲是在恶意和伤害中爬出来的,微薄的善意对他来说是一开始的支撑却是一生的枷锁。陈家的善意他可以捐大笔资金报答,由此把自己撇开干净,仿佛“彼此不相欠”的潇洒利落。
在贺家扭曲的教育和影响下,他永远学不会铭记和感念,做一个彻底的孤家寡人,什么都不亏欠,永远铁甲在身,高高在上。
而沈思霏无法对当年曾调戏捉弄又顽劣的自己说对不起。
永远不会和解,谁都不愿意让步,永远僵持,永远不低头不愿意认错不屈服。
沈思霏拿起手机,冷冰冰地说:“贺总,我私底下就是个矫揉造作的人,跟您说句心里话,前尘旧事一笔勾销,往后再也不相见,不就什么都好了吗?”
说完,沈思霏拿了鞋没换,踩着袜子就开门出去了。
贺西洲大病初愈,没力气拉住他,沈思霏还是飞快按下电梯,离开了这里。
明明那么决绝而无情,却像是落荒而逃。
或许是在贺西洲这个alpha家里呆了太多时间,被对方信息素影响得心浮气躁。当天晚上,他忽然半夜发热,沈思霏挣扎着给自己扎了最后一份抑制剂,才全身无力地倒进了满床凌.乱里。
房间里飘着浓郁的牛奶信息素味道。
他惊醒前做了点胡乱的梦,都跟贺西洲有关。
并且……非常难以启齿。
接着上次酒吧的忽然发晴,甚至细化了临时标记的过程,贺西洲的气息火勺热滚.烫,每一处的感官都被放大,沈思霏感到自己深陷其中,几乎无法抵抗。
沈思霏不敢回忆,他慢慢深呼吸等着抑制剂起了作用,才起身开了窗户通风,再去洗了澡。
洗完澡的沈思霏站在镜子前,后头的腺体上还有一个依稀可辨的牙印。
贺西洲的临时标记,像是烙印一样。如果凑近了,上面还有alpha信息素残余。
……
昏黄的灯光落在了桌面上。
两封没有落署名的信,一张外科的就诊单,还有一份陈今大学时期的入党申请书复印件。
医院就诊的笔迹是陈今后期练出来的,显得潦草很多,陈今大学时的字迹和信件上的字迹近乎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