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踢踢踏踏,楼道里的灯全亮了,吕宋从没觉得它有这么亮过。
杨星城没在家。吕宋刚把门关上,就被张乔山恨迟般压在了玄关的鞋柜上,差点碰倒装饰瓶。
在漫长的沙漠之旅中,游人看到了青色的绿洲,化身疯子直直杀过去,直想淹死在泉水的甜蜜之中。这个游人就是张乔山。
在漫长的等待之中,泉水习惯了沙漠的孤独和磨损,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远远走来的游人,他激动地就要蒸发了。这口泉就是吕宋。
游人把狡猾的舌头整根伸进了泉水之中,喝得那叫一个畅快。泉水觉得自己就要枯竭了,他看着游人想要最后记住他的脸。
这时,游人停下了他的狂饮,突然发现这汪泉是旅程中唯一的希望与快乐,于是转为轻微地吸吮。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往前走了,只想和这一处安乐相依为命。
张乔山把额头紧紧地贴着吕宋的,两个人的唇终于分开了,牵出了一条令人羞涩的银线。
但是他紧接着又想到,已经有人在他到来之前,路过并且喝过这口泉了。他恨急了。用力地又覆盖上去,用牙齿啃食拉扯吕宋的唇瓣,直到它红得像是涂了口脂。
他急不可耐地探索这口泉水,触摸它周身被水磨得光滑的理石,更想要往深处找到泉眼。
吕宋的裤腰带早就松了,张乔山掐着他的柔嫩的两瓣,一时向两边,一时把他往自己这边挤压,像剥一个橘子。但是一个橘子怎么受的了这样的虐待,它无奈地出了很多的水,把剥橘人的手浸得湿哒哒,就快破了。
箭在弦上,门被敲响了。外面是吕岫的声音:“爸爸开门,我的钥匙在书包里。”
两个偷情的人难舍难分地解开了,张乔山去开门,吕宋迅速地整理着装。
小孩儿什么也没发现,吕岫先和夏安安把洗漱用品在浴室里放好了,就把夏安安往自己房间里带,说是一起看书。
吕宋尴尬地往厨房去,准备做饭。张乔山亦步亦趋的,不要脸地说:“宋宋,我今晚也能住这儿么?”
失手把蛋清打到了碗外头,吕宋羞低头说:“好。”
张乔山难得地笑了,同样有一点少年时的羞赧,说:“我去买必需品。”
“滚啊你!”吕宋笑骂。
两个人哪像三十几的成年男人,活像刚刚搞恋爱的高中生。
今日も君からもらった言葉を抱きしめている,
今天又一次将你的言语拥入心中。
私にとってそれはまるで月明かり,
因那对于我而言宛若月明之光,
二人で見上げたあの時みたいにきれい,
正如我们那天一起仰望的 那般美丽。
——《月色真美》
吕宋做好三色虾仁,炒了香芋滑鸡,还有一道粉蒸萝卜丝,又拌了一大盆嫩黄瓜。一溜在餐桌上排好,张乔山的眼睛都直了,但还端着冷静的姿态,去房间里叫吕岫和夏安安开饭。
四个人在餐桌上坐好了,大快朵颐。夏安安不好意思直夸,偷偷凑到吕岫耳边说:“石头,你爸爸做菜真好吃。”吕岫回他:“好吃你就多吃点,你周末有时间还来我这儿玩好吗?”夏安安点了头。
张乔山真是珍惜得不得了,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吃着吃着眼底都有点红了。他想起来那一天偷拆吕宋妈妈寄来的快递,一个人就着腌菜吸面,房子是空荡荡的,自己的心也是空荡荡的。
他环顾餐桌,两个孩子偷偷说悄悄话,吕宋还系着围裙等厨房里的汤。夏天的菜明明一点儿也不氤氲,张乔山却觉得眼前都是热气。他赶紧把头低下去,怕被人发现。
吃完饭,一群人出去散了会儿步。小区边是一条绿化很好的小河,路灯次第亮起来,已经有人开始遛狗了。吕岫搬出了他的自行车,打算教夏安安骑车。两个人磕磕绊绊的,吕宋和张乔山袖手旁观(??????)。最后还真给吕岫教会了,两人你一段儿我一段儿骑了好一会儿。
回到家,吕宋去浴室监督两个小朋友洗澡。浴缸里接满了温水,两只光溜溜的小鸭子在戏水。
夏安安真是乖,不乱动,就守着自己这一块水域,给自己涂沐浴露和洗发水。其实吕岫平时也乖,但就故意似的去闹夏安安,把水往他脸上溅。闹了一会儿,脾气再好如夏安安也烦他,用手捧水洒回去。泼水节似的,呱呱乱叫。
吕宋咳咳一声,两个人才平静下来默默地洗自己。吕岫先洗好了,自个儿跨出来拿毛巾擦身子,擦完了把小内裤穿好,又把给夏安安买的毛巾拿在手上,等夏安安洗完出来。
等把两个宝贝送到吕岫的小床上,已经八点了。吕岫把被子拉到了夏安安的脖子下面拍了拍,转身和爸爸说晚安。吕宋今天有点儿累,但因为今天与张乔山的剖白,心里一直很激动。说了晚安,他把灯与门都关上了。
吕岫没睡意,转头和夏安安说话“安安,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我想赚很多的钱,把爸爸还有你养得胖胖的。”夏安安没回头:“好呀,以后你赚钱了一定不能忘了我。以后的事,我都还没有想过呢。”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夏安安的眼神有一点失落,吕岫当然一点也没有看见。
他给杨星城打了个电话,那边是星城故作平静的声音:“宋宋,我今天不回家啦。”吕宋没有说其他的话,只说“好。”他没有权利限制星城的交往,只希望星城这一回不再伤痕鳞鳞。
吕宋站在花洒下面,洗着洗着忽然端详起了自己的身体。它已经不像一块新鲜热乎的豆腐了,有很多岁月的沧桑磨砺,比起以前要瘦弱苍白得多。张乔山还会喜欢吗?他突然有一点儿泄气。
吕宋踱到镜子前,给了自己一个微笑:无论如何,乔山找到自己了。扶着花洒下的马克砖,吕宋剥开下午张乔山去买的润滑剂,自己摸索着做扩张。
他等张乔山进了浴室,就把两大两小几套衣服塞进了阳台的洗衣机,把内裤另外找小盆儿装起来手洗晾上了。
洗完以后他站在阳台上发了会儿呆,照例是没有蝉声和蛙声的城市夜晚,却有几颗星星亮着,一轮挺圆的月亮。让吕宋想起了德彪西的月光。有轻轻的风吹过来,吹起了阳台上晾挂的衣物,吹起了吕宋柔软的头发。
忽然自己有些湿润的手被另一只湿润的手握住了,背后靠上来一个高大的男人,鼻息喷在耳后根。
“宋宋。”张乔山说。他把嘴唇亲密地贴在了吕宋的耳朵上,色情地伸舌头舔。只来回舔了两三趟,吕宋就软成一滩水了。
吕宋在看不清月亮的之前,赶紧默默地提前和德彪西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用你的钢琴曲做我们性爱的背景音乐。
又是一声急促的“宋宋”,张乔山已经得寸进尺地把手伸进吕宋的衣襟了,他摸到了一点平平的花蕊,轻轻挠了挠,它就盛开了。采花贼把吕宋倒转过来,想看那朵花开的样子。
于是他把吕宋的T恤掀上去,吕宋配合地举起手,一把就脱掉了。张乔山愣在那里,以一个半屈的姿势。眼前是纵列的浅褐斑纹,一条接一条。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反而清楚地知道,这是妊娠纹。
是月光下,森林里被砍掉的老树。
张乔山抬头看着吕宋的眼睛,里面是深沉的悲伤和由悲伤而生的泪水,他忍住什么也没问,只想怜惜眼前这个伤心的人。他把脸贴在那些斑纹上,一句话也没说。
月光毫无差别地洒在阳台上,张乔山把手环过吕宋的腋下和膝盖,轻轻地抱起了轻轻的吕宋,温柔地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吕宋知道自己的裤子也被褪下了,什么也不想地张开了双腿,用最柔软的部分迎接张乔山回家。
张乔山不愿意动了,他伤心、难过、后悔、怅惘,脑袋里晃着吕岫的小脸,一遍遍重播和吕宋的相遇相处相别。
他做的错事太多了,眼泪洗不清。
吕宋的手抚上张乔山的脸,温而柔地说:“乔山,没事的,没事的。”
张乔山丢脸地哭了今天的第二回,他一点儿也不像个三十三岁的成功人士,只像个三岁的黄发稚童。
吕宋翻身坐在了张乔山的身躯上,低下头去吮他爱人的眼泪,去吮他爱人的嘴唇,去吮他爱人的阳具。直到大雨里,青山从云雾朦胧中亮相了。
紧撑大腿,吕宋直起了身体,慢慢地缓缓地事无巨细地把张乔山吞进去了。甬道里湿润温暖,毫无嫌隙。他的腰又不得不弯曲起来,因为洞穴里有一阵又一阵的痉挛。
“嗯…嗯…乔山……”吕宋开始自己摆动,他想要用尽一切方式安慰这个男人,他不怕自己像个淫妇。
“乔山…太大了…也太深了…”,吕宋觉得自己的肌肉已经脱离了中枢系统而独立了。
速度慢下来,每动一下就是酥骨的情动,“啊…啊…”。
张乔山按住了吕宋的大腿,蜜汁从相接的部位流出来,身上的吕宋忍住尖叫高潮了。
他拔出来,把吕宋平稳地在床上安顿好,手顺着吕宋的腰线下移,覆上了吕宋粉色的那根,用尽心思地揉弄,甚至要用舌去接近那个小口。
吕宋害臊地想把腿合上,但是事与愿违,张乔山火热柔软的舌头已经严丝合缝地伸进去了,他动作的速度透着渴水般的急切,却绵长而温柔。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是温暖舒缓的淡黄色。吕宋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床单,一只手用来堵住自己忍不住发出的呻吟。
从他这里看下去,是张乔山的一个上下求索的头颅,和毫无羞耻地夹着这颗头颅的自己的腿。
等到张乔山终于吃完了,吕宋颤颤悠悠地坐起来抱住他,用自己的嘴去碰他的,两人接了个难舍难分的深长的吻,不知是甜腻还是腥膻。
张乔山亲遍了吕宋的一张脸,“宋宋,等你想说了,告诉我好吗?”张乔山得到了吕宋带着哭腔的“嗯”,才主动把自己嵌入吕宋的那里,抱着吕宋鞭挞。
床单已经湿透了大半,汗水精水泪水,什么都有。张乔山进进出出,熟稔极了。吕宋听着张乔山动情的粗喘无计可施,只能把无力的两只手搭在他宽阔的肩上,随着水波摇摇晃晃。
这样亲切的感受,不得不让张乔山回忆起那场糊涂的性关系,和一场糊涂的梦。
这个时候吕宋说:“乔山,出来,不要又射进去。”
张乔山凝刻住了,他问吕宋:“宋宋,星期三你在哪儿?”
脖子上传来了吕宋的呼吸,水汽氤氲,但不说话。一个遮着肚子的人影渐渐浮现出来。
张乔山与吕宋拉开距离,直切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那天是你,那天是宋宋你,对吗?”他的声音难以自制地颤抖了。
吕宋点了头,带下了一段浑浊的眼泪。他们俩今天真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哭完了。张乔山想把吕宋揉进自己的胸膛,他是自己的肋骨啊,夏娃怎么舍得吃那颗苹果。
吕宋哭累了,枕在床头,用一双润泽的眼睛看心上人。张乔山亲亲摸摸,一点也不满足。
两个人的心头都是夙愿得了的轻松和快乐,吕宋眼里只有一个张乔山,张乔山眼里只有一个吕宋。
像今夜的月亮一样美满。
13
庄严的背后潜藏着淫荡,静谧的背后隐藏着疯狂,道德的背后栖息着的悖德,这才是人生至高的逸乐。
——渡边淳一《失乐园》
张乔山悄悄地把吕宋带去浴室,草草地冲了个澡,两人就筋疲力竭地睡下了。
天光亮起,吕宋还保有一些理智,醒来把窗帘拉开了,准备去收拾早饭。
这时他只套了半件睡衣,准备回身把裤子穿上,就看到张乔山撑着脸端详自己。
吕宋很害羞地走回床边,然后把被子狠狠拉到了张乔山的头上……只听见这人憋不住地笑,笑着笑着又不动了,吕宋以为自己犯罪了,赶紧把被子打开,换来了张乔山突然往前的一个吻。
“宋宋,太不真实了。”张乔山说。
“是呀。”吕宋说。
可能爱情就是不真实吧。
小朋友起床以后,四个人在餐桌上安静地用饭。这时候门突然开了,进来的是浑身乱糟糟的杨星城。
张乔山仔细看了杨星城的脸,忽然和六年前吕宋身旁的那个男人重合起来。他往嘴里喂饭的动作停下来,去看吕宋的脸。吕宋不看他,把脸埋到胸口上。餐桌这里是一片寂静。
杨星城看到家里人头涌动的,有点呆,然后回身想先把门关上,却被一阵外力拦住了。
方戟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叩在门上,人已经进来半个了。
“出去。”杨星城瞪着他。
方戟挑眉,眼里是惊讶,但他马上就把那几分惊讶藏起来了,说:“看看你住的地方。”眼刀交锋,杨星城不想理他,自个儿转身坐到了餐桌边。
吕宋拿了个小瓷碗舀了满满一碗粥,摆在了杨星城的眼前,吕岫蹬蹬蹬跑着拿出了根调羹插到粥里。
杨星城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直把方戟看得啧啧。他的视线在餐桌上扫了一轮,看着俩相亲相爱的小孩儿,还有一身姿高俊的男人。
啧,还是熟人。
张乔山抬头看着方戟,两个人表面毫无波澜,内心其实日了个狗。世界也太小了。张乔山知道方戟乱七八糟的私生活,方戟见识过张乔山被甩之后的万般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