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背后的男人低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话,声线温润轻柔,偶尔吐气抚摸着文羚的耳垂。不知道是文羚听错了,还是他的语调真的带上了那么点示弱的意味。
“我爸妈婚礼那天,老大穿着葬礼的衣服。我们打了一架。”梁如琢从背后揽着他的手,完全把文羚纤细的手包进了掌心,牵着他摸自己耳后的疤,微笑着征求文羚的意见。
“嫂子,他很讨厌,对不对?”
文羚怔了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让自己转过身来扶着他耳后的伤疤,慢吞吞地说:“对,很讨厌,我也好讨厌他,野蛮的臭家伙。”如琢又怎么会犯错呢,能生出如琢这么优秀的孩子的母亲,怎么会成为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他们像课间在背后偷说别人坏话的小女生,互相用仅有对方能听见的音量控诉梁在野,达成共识之后轻松缔结了友谊。
谁都希望别人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不需伪装,爱自己真实的样子,而不是显露在外的温柔。
巡视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梁如琢捞起文羚转身藏进洗手间里,两人肉体间仅仅隔着两层衬衫,文羚慌乱地推梁如琢的腹部,摸到紧硬的腹肌棱角时他的手被烫到了,指尖被烫红了,热度一直蔓延到脸上。
绚丽的灯火将维加斯的靡丽透过玻璃窗投映到两人身上,文羚更加无处遁形。
小嫂子的坏心思他总是一眼看穿,他看见文羚去关了电闸。
梁如琢盯着他颤动的薄唇,像夜店女郎指尖摇晃的鸡尾酒,像慕斯上的樱桃,也像在他心上敲弦的小琴槌。
罪恶城的夜是风流与多情的狂欢。
他捧起他的脸颊深吻,咬住那片脆弱红润的皮肤,用齿尖研磨,再将舌头探进他口腔,搜刮着年轻男孩的纯净气味,热辣的湿吻攫取着他口腔里的空气,吻到文羚挣扎着推开自己,靠着墙瞪大眼睛。
他眼睛里有光,也有水,光是落在海面的星星。
梁如琢抓住他拽回怀里,抱着他坐在白色大理石铺就的洗手台上,放浪地吻他,把手伸进他衬衫里抚摸光滑年轻的皮肤,就像探进了荔枝壳,抚摸到了多汁的果肉。
他呢喃着嫂子,一边吻遍文羚的脖颈和下颌,怜惜的吻重合在他脖颈的伤痕上,怀里的男孩颤抖着抓着他的衣襟,仰着脖颈细细呻吟,推开他的胸膛跳下洗手池,躲到墙角,柳叶眼警惕惶恐地瞪圆了,水淋淋地望着他。
梁如琢还以为自己会为这次露骨的触犯而挨一耳光。
他爱文羚单纯的梦想,爱他不算坏的小心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爱上了这个男孩。事实上,他对文羚生出了一种新鲜的向往。
可是小嫂子跑到洗手间外边把保温杯抱起来,在墙角蹲了下去,脸埋进臂弯里,嗓音细细的,哽咽着求他,别让梁在野知道。
“知道什么?”梁如琢恢复了以往的绅士风度,倚靠在他身边,眼含笑意垂眼瞧着委屈的小嫂子,“别让他知道你亲了我,是吗?”
文羚孱弱的肩膀发起抖来,吓得不敢抬头。
梁如琢也跟着单膝蹲下来,替他裹紧肩头披的外套,擦干净脸上的水痕。
第13章
在去酒店的一路上,车载CD放着一些缓慢的德国中世纪民谣,梁如琢安稳扶着方向盘,偶尔自然地从后视镜里看一看小嫂子,他坐在离自己最远的角落里,两只手攥着拳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在逃避什么一般一直出神望着窗外。
梁如琢轻轻敲着方向盘的皮质护套,问他有什么喜欢的曲子。
“《Bring mich nach Haus》,画画的时候会听。”
“嗯,我也喜欢。”梁如琢翻了一下车载CD的列表,快速找到了他说的那一首。
“你不喜欢……常听的会放在最近那一栏里。”他又在骗他,而文羚已经找到了一点规律。
“那我现在开始喜欢了。”梁如琢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德语歌词,诚恳地通过后视镜望着他,“五分钟后我可以默写给你看。”
那眼神有多么强的欺骗性呢,诚恳到如果梁在野看见都说不定选择会原谅他。
文羚的视线还停留在窗外,甚至更加往角落里挪了一点,如果车门开着他应该已经坐在了护栏边的路障上。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强暴或者非礼的无知少女,而梁如琢是这场暴力事件的始作俑者。
他从手扣里拿出一块橘子软糖扔到文羚两手之间,过了一个路口,那块糖还好好地放在小嫂子手里,所以他又拣了一块桃子味的和一块草莓味的轻轻拿给他。
文羚犹豫了一下,迅速把三块糖都揣进口袋里,坐过来小声和梁如琢打商量:“把我送到前面的那条路我自己回去,别和野叔说我们去美术馆了,成吗。”
“如琢……”
“好好。”梁如琢无奈微笑着打方向,送他去了他说的地方,坐在驾驶位敞开车门,踩着迎宾踏板,一条腿轻松搭在地上,仰头问文羚,“今天高兴吗。”
文羚悄悄摸着兜里的软糖,小小地点了下头,睫毛垂着不敢直视他。
他揉了一把文羚的褐色软发:“月初园博策划会我还可以带你玩,时间很充裕,你可以带画板。”
文羚终于扬起眼睫,清澈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离梁在野的酒店还有一公里,小东西居然要自己走过去。梁如琢在远处缓慢地开车跟随,等文羚走进酒店之后才加速离开。
他本来是有点郁闷的,但看见小嫂子跑进酒店之前,把那三颗软糖全部剥开快速塞进嘴里,给包装纸拍了一张照然后扔进垃圾桶,鼓着腮帮跑上了台阶。
心情又愉快起来。
车上持续放着《Bring mich nach Haus》,梁如琢手肘搭在车窗边点了一支细烟,浅淡的烟雾和灰屑飘进弥漫欲望的夜幕中。
在酒店简单泡了个澡之后,梁如琢靠在床头,在微博搜索栏里搜里一个id:画师白羊。他在文羚的手机上看到了这个名字。
出现在候选栏里的第一个用户竟然是一个八百多万粉丝的画师账号,置顶是近期作品的九宫格图片,方便甲方参考。
风格与他挂在学校画展上的作业迥乎不同,画风鲜明,基本功扎实,更令人叫绝的是他惊人的色感,每一块色彩都恰到好处地蕴含着温柔和爆发力。
他不该随便接稿。
梁如琢皱起眉,他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去钻研艺术,有的孩子长了一双神赐的手,天生就该走这条路。走任何其他的路都是暴殄天物。
画师白羊的最新一条微博突然蹦出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小羊咩咩今天摘到星星了吗?没有,我被星星撞到了牙齿。”时间是刚刚,还配了一张照片,三个糖果包装纸。
梁如琢用食指抵着下唇,饶有兴致地刷了起来,与这一条时间相隔不远的还有一条相似的“小羊咩咩今天摘到星星了吗,没有,但摘到了苹果。”还配了一张削好的苹果的画。
——展会的重头戏大多放在第一天,第二天安排给在各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们一个交流的机会。
临近中午梁在野才出现在展厅,他一回来,文羚就端着保温杯跑过来,垂着眼睫轻声说他刚泡的太平猴魁,有点烫。
“哟,今天这么殷勤,办坏事儿了吧。”梁在野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往展厅里面走,边问他,“昨晚一个人在酒店睡的?”
文羚肩膀一颤:“嗯。”他心虚了一晚上,连做梦都是梁在野踹门进来把自己拖出去打得皮开肉绽的模样,但又有点刺激,似乎安静的青春叛逆期潜伏到二十岁终于姗姗来迟了。
他装作无意地扫了几眼四周,没看到梁如琢,默默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望。
梁在野见他魂不守舍,停下等了他一会儿,在他走过自己身边时揽住了他的肩膀,亲了亲白皙的额头。
“生气了?昨晚就是玩玩。”梁在野舔着嘴唇笑,“今天好好陪你待会儿。”他扶上文羚的腰,避着旁人视线调笑他,“外国佬的屁股没你的光滑,没你的紧,腰也没你细。”
文羚是不敢跟金主生气的,但听了这话就觉得特别讨厌,肩膀没忍住挣扎了一下。
“小鬼,还敢跟我赌气。”梁在野捏了一把文羚的脸蛋,他手劲儿大又粗糙,捏过之后的皮肤红了一块,疼得文羚把他的手扒拉下去。
搞得文羚一下午心情都差。
酒会上跟驰林控股的林总见了个面,林大公子被林总叫来给梁在野打招呼。梁在野端着红酒慢慢地醒着,他对驰林控股一直很不痛快,他的不痛快也从不掩饰,懒洋洋地写在脸上。
文羚像小助理一样在后边跟着,看见林大公子,才猛然想起替他画的作业还差一大截儿,梁如琢又邀请自己去园博策划会,真没时间帮他弄这破作业,可驰林控股的大公子他又惹不起。
林权达注意到文羚也在,特别惊讶地盯着他:“你怎么在这儿?”他只想着自己参赛的事儿,眼看着日期要截止,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不留在画室画作业跑来这儿干什么了,谁带他来的?
文羚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从背后猛地撞上梁在野。
梁在野踉跄扶了一把桌沿,红酒溅了林权达一身,周围一圈人都安静了。
梁在野肯定是不屑于跟任何人道歉的,回头瞪了一眼文羚,压着火气低声问:“你长眼没?”
文羚暗暗欢喜地给梁在野擦手,一边慌张地接过杯子说着“叔叔我不是故意的”一边拉着梁在野往别处走,一副给梁在野一个正当理由离开的精明模样。
梁在野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他能看穿文羚拙劣的小把戏,但他以为文羚是用属于小孩子的拙劣心思帮他摆脱这个让他懒得应付的林总。
另一边,林权达看得一愣一愣的,拿过侍者送来的毛巾擦身上的酒渍,赶紧找了个地方给人打电话:“别找文羚画我那个参赛的东西了,对,换人,哎呀,人家有靠山,你看你瞎么瞪眼找的硬点子,什么啊这是,真成,快换人,再给他弄点礼物什么的道个歉。”
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梁如琢抿了一口红酒,透过香槟塔的缝隙看着小嫂子导演的这场可爱闹剧。
坏天使。
第14章
文羚盘腿坐在更衣室的地毯上,趴在沙发边用ipad画漫画稿,三个小时过去了,给草稿勾线这种枯燥的工作让他连连打呵欠,只有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有没有收到梁大爷的吩咐才让他一次次打起精神。但今天的更新不能再鸽了,他要保持热度以保证自己能挑到性价比最高的商稿。
勾到差不多之后,文羚截了一张局部在微博预告了一下,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跟梁在野奔赴晚宴。
跟了梁在野太久,以至于文羚下意识以为有钱人最爱做的事情是吃饭,作为一个对外宣称生活助理的情人,文羚在晚宴上要做的除了给梁在野抱文件、点文件、数文件、下载文件、上传文件之外,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挡酒。
他自己琢磨出一个绝活,堪比在酒桌上出千。
——从展厅回来的路上,梁在野给文羚发了个消息叫他过来。
梁如琢与他顺路,偶尔看一眼时间,画师白羊更新了微博,他才知道原来那小孩是躲起来画画去了。忽然有位身材曼妙的女侍者端着酒盘经过,梁如琢被提醒般关了屏,朝梁在野笑道:“嫂子身段不错。”
“难得一句奉承,真好听。”梁在野翘起唇角冷笑,靠坐进大厅的沙发里,剪了根雪茄。
“你从哪儿弄来的?”梁如琢抵着水晶护栏俯瞰遥远的一楼大堂,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叫我弄来的,是他自己上门求我收留他。”梁在野慵懒靠进沙发里,吐出一口烟雾,注视着朝这边走过来的文羚,“他是个小魔鬼,必须随时锁起来,不然就上房揭瓦,很难对付的。”
梁如琢倚靠着栏杆回味了一遍他哥的话,不置可否:“不喜欢为什么留在身边?”
“你喜欢猫就可以忍着被它挠。”梁在野跷起腿,“换我就打服它为止。”
晚宴上都是互相认识的几位老板,都跟梁家沾亲带故,梁家兄弟难得同时出席某一个饭局,做东的唐时民倍儿有面子。
算起来梁家兄弟得叫唐时民一声表哥,梁在野的前妻就是这个大学老师的妹妹。
这人学问上有点真东西,但与集团央企谈融资的时候总是姿态颇高,是个缺少圆滑的学术派。
梁在野最瞧不起这种孤高的学究,梁如琢也不喜欢结交经常会得罪人的角色。
唐时民在桌上旁敲侧击地问老爷子遗产的事儿,借着酒劲儿跟桌上几位叔叔伯伯诉苦,说我们家唐宁儿确实任性了点,可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你们说离就离了,唐宁在家里是委屈得哭天抹泪的,这么大个梁家,都没个小姑娘立脚的地方啊。
梁在野闷头喝酒,梁如琢的视线又被小嫂子勾了过去。
他穿着紧身的西服马甲,纤瘦的腰掐在多打了两个孔的腰带里,乖巧地坐在梁在野和梁如琢之间,看得出他有点坐立不安。
桌上都是中国人,上的是自带的白酒,酒过三巡,桌上只有梁在野还不见醉意,梁如琢不经意间瞥见了小嫂子的手,似乎在自己和梁在野的酒杯之间蹭了一下,梁在野专注与人谈笑,拿起手边的酒杯闷见了底,脸不红气不喘。
坐在身边喝水的文羚倒是脸越来越红,在暖光吊灯下变成了白里透红的一颗小水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