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野眼睛黯淡了一瞬,随即又飞快地亮起来,笑嘻嘻道:“得了,我们聊这个做什么?都是别人家的事,没什么可说的。现在更重要的是,我钓到了鱼,你也钓到了鱼,只剩林老板两手空空,说好的狗刨呢?”
许卿跟着桑野一起使坏,眨眨眼撺掇桑野说:“林总身材可好了呢。”
“我知道,”桑野一脸伪作的天真,“我看过。”
这回轮到许卿惊讶,他再度来回瞧了瞧他们两个,见林烝淡漠着脸色也不反驳,更是惊讶得笑出来:“好哇你们两个……”
他伸手点了点林烝,最后没好气地放下来:“亏得我还怕你俩关系不好,想趁着约来绵山的机会好好交个朋友,你们倒好,只把我骗了。”
桑野哈哈大笑起来,勾着许卿的肩膀拍拍:“哥,我可没骗你,明明是林老板知情不报,你要怪全怪他好了!赶紧踢下水去让他赔礼道歉。”
只是还没等林烝被他们合计,竿底下已经咬了钩,林烝一脸的从容不迫,收放不紧不慢,咬钩的鱼被他遛了三回没了力气,林烝将鱼竿向后一甩,把那扑腾腾的鱼给捞进网里。
桑野看看自己就没动过的竿儿,不太愉快说:“你这条鱼好大,怎么一来就上钩?”
林烝话少,说话冷漠,却不能遮掩他也是个知趣会笑的人,林老板悠哉说:“可能是桑总话太多,把鱼都喂饱了吧。”
许卿提醒他:“你的竿儿这么久没动静,饵料肯定都被吃没了。”
桑野匆忙捞起来一看,鱼钩上果然光溜溜的,没有饵料,更没有鱼。
桑野认命地钓鱼,可他坐不住话又多,没一会儿和旁边的老钓友也聊开了,老钓友年纪比较大,知道的事情多,讲出来像是洗出了一张张老旧的相片,桑野听着有趣,彻底没了钓鱼的意思。
中午时候三个人把浸在水边的渔兜一亮,桑野的最少,还是之前老钓友给的那几条。
他是真的没什么耐心。
许卿又拿了狗刨玩笑他,好在林烝是个话少的,不然桑野颇也有些骑虎难下的尴尬感觉。
老钓友和许卿还是本家,也姓许,和许卿熟悉得很,熟门熟路请他们几个去他家吃饭。
桑野虽然挑剔,但他骨子里是富养出来的绅士,也没挑剔到拒绝。
许卿说:“山里头中午也不热,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再往山北那头去逛逛?那边还修了栈道呢。”
“栈道?”桑野没想到绵山上居然还会有这种构造。
“我们在山南,林木都葱郁,你瞧不出什么来,到了北边你就知道了,绵山山阴是峭壁,栈道修了好几年,目前来看还是个摆设,”许卿笑容里多了些无奈,“泉镇的项目再拖下去,我大伯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盘山公路修得不错,桑野来的时候就让司机回去了,他之前和许卿聊天,回城的时候搭他的车走。
于是桑野就跟坐在许卿的车里,林烝开另外一辆他自己的。
钓友的家在山上,他们一行人沿着盘山公路开到山腰,小片小片的居民楼从山青葱郁里露出脑袋来,有的是传统的灰墙黑瓦,有的则盖上了小洋房,红橙色的顶砖。
“要我看这实在是个好地方。”桑野看着一路的风景,不是欣赏风景的心态,在他看来这就是钱。
许卿开着车也点头:“确实不错,不然嘉南和梓安也不会争得这么凶。”
他试探了一句:“梓安对泉镇似乎是势在必得?”
桑野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是我爸,不是我。”
许卿意外地看了一眼桑野,只来得及看一眼,山上的弯道太多了,他得专心开车,所以他也没看见桑野脸上玩味的笑容。
桑野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边跟着的林烝的车,笑说:“林老板这么有意思的人,我追他还来不及,凶什么凶?”
他满嘴不正经,许卿也就当笑话一样听了:“那你可得加油攒劲点把火。”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了,更新照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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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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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卿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桑野还真的一本正经地笑问起来:“林烝喜欢吃什么?”
许卿一愣,想了想道:“他啊,不太清楚,口味比较淡吧,毕竟他不是我们这儿本地人,不爱吃辣。”
“唔,能看出来一点,”桑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他喜欢做些什么呢?”
“健身……游泳?”许卿又偏头看了他一眼,笑起来,“我说桑野,你不是真的看上他了吧?”
桑野立刻笑道:“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喜欢游泳?那可太好了,我也喜欢,我就喜欢看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许卿拿他的没脸没皮没办法:“他在健身会所租了一片游泳室,有空就会去那里练练。”
他丝毫没有卖了朋友的惭愧,反而道:“不过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如果你是要用这种手段让他妥协,我看还是算了。”
“怎么会?我,出卖色相,就为了我爸要的一块地?”桑野指了指自己,“那我可太亏了呀!”
许卿乐了一会儿,终究诚实地考量过后说:“就你们两个现在的处境,我看难。”
桑野也乐了:“难什么?我没打算一棵树吊死,林烝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专情的人,尔取我求,互利互惠。”
许卿微微一挑眉,对此没多发表意见,随他们去了。
老钓友家就是简单普通的农家小院,山上的建筑大部分保留了古朴的特色,道路很窄,弯弯曲曲的水流绕着小小古庄而过,潮湿石阶上有质朴的妇人在洗衣服,一边骂骂咧咧和旁边的老闺蜜聊家长里短。
比邻而居,一户户房屋紧贴着,穿过大门,后边是一格格的小院,养了鸡鸭,还有打水井。
他们午饭吃得随意,桑野饭量很小,说实话,对于中餐已经不复喜爱,因为他已经不习惯了。
林烝话不多,吃东西什么的也根本不挑剔,他动作很快,高效、简洁、优雅。
钓友家饭桌上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桑野和钓友说说笑笑,许卿和钓友家里的叔叔阿姨早就热络认识,也不见外。
桑野这才知道,原来许卿之所以被称为“许辅导员”,不是因为他的处长身份,是他在大学里还有任职。
他们聊得更欢,讲了钓鱼方面的趣事,又谈起隔壁家的大学生。
桑野对于纯情的学生向来不感兴趣,他这痞性只爱浪的,于是也没怎么听,吃了没两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停了筷子。
钓友他爹也热络,见这几位老板模样的人又没什么老板的架子,心生喜爱,更要和桑野喝酒。
酒也是这边的习俗,桌上现成就有,白的,之前桑野只抿过一小口,这就不太给意思,于是钓友他爹来劝,情感丰沛、发自肺腑,桑野就再喝了二两。
小酒盏杯底浅,钓友他爹高兴地喊:“再满上!”
桑野挡了下,笑说:“李叔,这可不行了,我前一阵子刚犯过胃病,喝不了太多。”
李阿伯不太信:“真的假的,你怕是不想喝了骗我的!”
“真的!”桑野一拍大腿,“我还能说谎么?冲着这么好吃的饭菜我也不能说谎啊!”
李阿姨被夸得笑:“也没看你多吃点儿,你看你,太瘦了!”
“哪有?我是真的受这胃的折磨,不然这好饭菜撑死我也乐意啊!”桑野扯过林烝来问,“你们问他,医院还是他陪我去的呢,真遭罪。”
他的话半真半假,林烝也只瞥他一眼,并没拆穿,点点头:“他胃是不太好。”
李阿伯也就没了办法,胃不好少喝酒,再劝就不像样。
反倒是阿姨说:“哎哟,可怜了,胃病最要靠养,喝粥吃清淡一点,早知道我给你煮粥了!”
质朴的人没那么多的心眼儿,对你好就是实打实的想对你好,桑野笑容真诚:“那我下回再来,阿姨你做给我吃!”
李阿姨连声说好,甚至要现在就去给他加个汤,被桑野好说歹说拦住了,才笑着作罢。
林烝就在旁边看着,桑野这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几句真的。
他太能说了,能叫他不喜欢的一眼就烦透了他,也能叫他喜欢的一眼就喜欢上他。
你说他虚伪,他认真笑起来的时候又的确很有感染力,你说他真诚,那可真是放了屁。
林烝琢磨不透他,只觉得有意思。
吃过午饭,许卿说是附近有个他的学生回来了他去看看,留下林烝和桑野就在小小古庄里漫逛。
山腰上地方本来就不大,石板路走了没几步就把附近绕了个遍。
路边上跑来跑去的孩子喧闹,邻里之间谈话聊天的熟稔和亲切更叫桑野觉得不习惯,胃里二两白酒火辣辣的,不疼,烧得慌。
口干舌燥连话也不愿和林烝讲。
不用和旁人寒暄聊天的时候,桑野就变淡了,变冷了,把他的快活和热闹都封存了,只看着别人的热闹。
前边小孩儿举着风车和树杈跑过,林烝拽了桑野一把,叫他避开,顺带开口:“没什么意思,和许卿打个电话,我们去别处逛逛。”
他开口声音很沉,习惯性的带着命令的口吻,不给旁人任何的选择空间。
不过桑野想着的确没有呆在这儿的必要,于是欣然同意。
打电话给许卿的时候,许卿还调侃他说:“这么快就要去约会了?你们可以往栈道上走走,那边风景还是不错的。”
桑野坐在林烝车里,通话的声音听个一清二楚,林烝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桑野笑着说好,刚挂电话,林烝就半带微嘲地问他:“约会?”
桑野一愣,随即笑开,分外理直气壮:“是啊,约会,林老板觉得呢?”
林烝倒是没气,眼睛一睨他:“你又要搞什么名堂?”
他口吻里没有质问,声音甚至都很轻,又冷又轻。
桑野瞧着他侧脸,不要脸地笑,想也没想就说:“搞你啊!”
林烝刚拐过山口,方向盘一转,转弯太急,桑野被他一甩,下意识把手撑在车窗上,还是在自己手背上磕了个头晕眼花,紧接着一个刹车,又险些让桑野撞上挡风玻璃。
好险……林烝伸手扶住了他的额头,阻止了这场肉|体和非晶体的亲切会晤。林烝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把桑野温柔地扶靠在座椅上,并且和他距离很近……
近得桑野能清楚地看见他冷淡禁欲的眼睛,看见他眼瞳里的自己。
林烝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冷淡的眼睛里破了冰,突然的就叫人眩晕在他的目光里。
气息随着他的笑在空气里波动,桑野动了动喉结,不甘示弱地一扬眉梢,半个字还没说出口,林烝的手从他额头上轻柔地放下来,指尖若有若无地滑过他的侧脸……像是情人流连的爱抚……
——而后落在旁边的安全带上,林烝眼睛里的温存霎时消亡,嗤笑着把桑野一摁,安全扣狠狠一响,林烝冷淡散漫地笑说:“系好安全带,桑总。”
他的声音也像是情人耳语,却用着冰冷的神情说这话,带着束缚的挣扎和美感。
林烝离开他的时候食指顺带一点他的嘴唇:“你的嘴也是一样。”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桑野心想,这可太有意思了,他只不过是泼过他一杯酒。
“怎么的,你要用嘴堵上它吗?”桑野耸了耸肩,“那我一点也不介意。”
刚要发动汽车的林老板转过头来瞥他,冷冷地看着,把自己看笑了,低声一踩油门:“你可真是……太野了。”
☆、原罪
·
桑野一听他这话就笑了,乐滋滋地说:“多谢林总夸奖。”
林烝淡淡哼了一声,不见喜怒。
林烝来绵山显然不是第一回了,熟门熟路地带着桑野往山北去,群山连绵,这座和那座都不一样,山的命名也不是一个山包山头就一个,所以其实说是山北,实则已经高低绕过山谷,去了紧密相连的另一边。
这边的山石更加紧密,裸露的剖面露出层叠黝黑的内里,自然造化鬼斧神工,让人不得不赞叹并且欣赏这种美感——如果能忽略栈道口撕票收费踢踏着拖鞋的老大爷的话。
桑野叹了口气:“这里是该重修了。”
林烝没理他,径直管大爷说:“两张票。”
于是大爷往旁边喊了一声:“两张票!”
栈道入口旁边有个依山而建的小房子,墙壁上掏了两个小小的窗口,太小了,以至于刚才桑野都没注意。
窗口里坐着穿制服的姑娘,正在给自己涂指甲,头也没抬,语气倦怠:“六十!”
刚涂过指甲油的手捻着张微信二维码拍在窗口上:“扫码!”
桑野在一旁看着林老板被呼喝,没点良心地笑出了声。
林烝扫了他一眼,也不气,扫码付款,姑娘冲那大爷喊:“好啦,给票吧!”
大爷撕了两张类似公交车票的纸递给林烝,检票口的栏杆不是刷票自动的,是大爷手摇的,差点没把桑野笑岔了气。
大爷懒理得这人,继续摇扇,窗口里的姑娘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桑野冲那小姑娘抛了个媚眼,被林烝一盯,又笑着和他往栈道上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