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停留的车缓慢发动,巩文彦主动提起李骋的事当做“投名状”:“这件事其实我知道的真的不多。但当时李骋和桑总……桑秦,他们之间出现了很大的矛盾,李骋辞职之前在桑秦的办公室和他大吵了一架,桑秦的办公室在十八楼,又有隔音,这件事没人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巩文彦停顿一下:“……李骋告诉我的。我和他交情一直不错,他在离开澳洲前和我通过电话。他没有说具体的事情,只说桑秦这个人危险,他对梓安很失望,所以决定尽早抽身,叮嘱我不要参与梓安的任何事情。”
桑野敏锐地抓住关键点:“危险、失望、尽早抽身……任何事情?”
“是。”
桑野蓦然一笑:“有点意思。李骋在梓安工作多少年了?”
“七年,”巩文彦说,“他是从学术研究所转职来的,当时直接就入了梓安的市场开发部,一干就是七年,非常认真的一个人。”
桑野:“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巩文彦犹豫:“我可以给你他的邮箱。”
“可以,一会儿发给我。”
桑野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到玉华庭院之前都一直在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李骋在给巩文彦的嘱咐里把话说得隐晦,如果他说的不是气话而是真话,那么很有可能是他发现了梓安公司的内部问题,这个问题让他想要“尽早抽身”,又嘱咐巩文彦“不要参与任何事情”,严重程度并不单单指向一件事,而是针对梓安的全部。
这件事情里,桑秦、李骋、曾强都有所知,目前李骋选择了移民,极大可能会选择逃避,邮件往来会告知真相的可能性非常小——毕竟他虽然嘱咐过好友巩文彦,都没有和他说过这背后的真相,更遑论告诉桑野这个陌生人。
目前看来难度最低的突破口在曾强那里……照着曾强吹嘘拍马的毛病,这酒怕是少喝不了。
桑野打开别墅大门脱鞋,一抬头又在玄关处看见了林烝。桑野心里发愁,要怎么才能一边喝酒应酬,一边对付这个冷脸的大冰山呢……
他心思百转千回,脸上笑嘻嘻没个正经,抱着林烝就是一个深吻,贴着嘴唇向他邀功:“尝到没,我没喝酒。”
林烝冷硬的表情软化些许:“喝的椰奶?”
“唔……甜不甜?”桑野撒娇地挂在他脖子上,“喜不喜欢?”
林烝单手把他抱起来:“喜欢。”
桑野趴在他肩上,笑意很淡:“可我不喜欢甜食,黏牙。”
林烝听罢蹙起眉心,把桑野放回地上,浴室门口,里面的热气氤氲,是林烝准备好的,他以为会回来一个醉鬼,所以给他放了洗澡水,不可谓不贴心。
桑野却不领情,站在门口冲他笑:“可算是把我放下来了,太黏牙了感情会坏。”
林烝沉下眼神:“不会。”
桑野笑:“我说会就会。”
他在盥洗镜前褪了衣服,露出已经被养白的皮肤,腹部的线条也被养淡,体魄从瘦削里露出一股子少年感,他脸上的笑却极为老成轻佻。
最后一件衬衣松垮地落在脚下,桑野拉住林烝的领口问他:“刚刚吻我,我是什么味道的?”
林烝今晚上和他的对话都以不愉快告终,此时还在因为桑野那一句“感情会坏”而生气,因此没有给桑野答复,沉着脸抽身离开。
他吻他的时候尝到了椰奶的味道,也尝到了香烟的味道。桑野这个人就是这么奇怪,他自身就有非常强烈的戏剧性和冲突感,偏偏这种味道让林烝不能罢手。
林烝很是不快,因为桑野说他“黏牙”,可他又无法放手爱情的甜蜜,少一度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三天偏头疼的厉害,这一章也改了好几次,让大家久等,给大家鞠躬了。
感谢阅读,感恩~
☆、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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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野看着林烝离开,耸了耸肩。
他心里也不痛快, 太矛盾了, 他想和林烝腻在一起,又害怕腻得太紧,以后会渐行分开。晚上林烝没有理他, 就更确定了桑野的这种想法。
如果爱情只有三个月的新鲜, 之后都是拖延, 那么他想让新鲜的时期长一点再长一点, 把浓烈的情感拉扯成细水长流。
这不符合他一惯的作风,但情况发生在林烝身上就变成了事实如此。
晚上的时候林烝背对着他,桑野也没理,躺上去扯了一角被子。
春捂秋冻,温度回暖,大男人不再喜欢开热气,搭着被子还是有些凉的,往常这个时候林烝会把他一抱, 搂在怀里, 他的胸膛很热,足以驱散春寒。
桑野平躺着, 只盖了个肚子,也不见林烝有动作,他看着天花板,然后挪了挪……又挪了挪……
最后见林烝没个反应,气得要命, 干脆也背过身去不理他,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睡觉。
而后在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发现,他还是滚进了林烝的怀里去。
桑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看着面前人幽深的瞳孔懒懒说了声:“早啊宝贝。”
林烝抚着他的脸,早晨桑野的嗓音有些哑,他扯着笑了一下:“起床啊,赖着做什么。”
说是这样说,但他还是等着林烝例行的早安吻——他每天都会在桑野醒眼的时候亲吻他的额头——可他今天没等到。
林烝利落地起身,背身扣衬衣一面淡声说了句:“早。”
桑野愣了愣神,傻傻的摸了下额头,上面并没有被亲吻过的触感,他这才想起来他们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争执里。
桑野把头埋在枕头堆里,顿时没了起床的意思。
林烝没有管他,刷牙洗漱,出门的时候已是文质彬彬。
桑野瞧着他撇了撇嘴:“打扮得这么好去上班还是去勾人呢宝贝?”
“上班,”林烝抬腕看了下时间,“八点半了,你还不起?”
桑野也抬起手,他们戴的是同款手表,恋人的意味不言自喻:“不起,一个人起不来。”
“嗯。”林烝转身就要走。
“喂!”桑野喊,“你都不哄我啊!你这人怎么这样!”
林烝淡声说:“不哄,黏牙。”
桑野傻了,眼睁睁看着林烝走。
他要被气死了,明明给了林烝一个小小的台阶,只要林烝回头神情稍微软化一些,他都会说:“我在床上跌倒了,要烝烝的亲亲才能起。”
然后顺理成章地和林烝重归于好,继续享受林烝对他的宠爱。
谁知道林烝这么不给面子,记仇!小气!桑野把枕头砸在地上:“谁稀罕你!”
他盘腿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没有林烝的那个吻作为启动装置,整个人都像死机了一样处于系统崩溃的边缘。
桑野仰躺在床上给怀特小姐去了个电话:“我今天在家处理国外的工作,今晚九点的时候安排一下视频会议。”
怀特小姐玩笑说:“林老板这么厉害啊,你这是走不动路还是下不来床?”
“什么啊!”桑野大言不惭道,“就凭林烝?拉倒吧!谁喜欢他!谁愿意天天一张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怀特小姐:“又吵架?你这是恼羞成怒?”
桑野蔫儿蔫儿的不愿提这事儿,也无心和她玩笑:“晚上九点的时候法国时间才是下午,你叫他们把最近的项目文件都整理好,给我做一个详细一点的汇报,省得拿东一点西一点的东西来骚扰我。我雇他们来是来做事的,不是整理好事情让我做的,敲打敲打,我快被他们烦死了!”
怀特小姐也很是无奈,话里有话地说:“以前从没见他们这么积极过。”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给他们发工资的是我,不是费迪南,怕他做什么。”桑野换了个躺着的姿势,“费迪南也是闲得慌,难怪不给我寄小提琴呢,他就没想我在这边多呆,也是操心过甚,我难道还会陷在这里吗?”
怀特小姐笑道:“可不是坠入爱河陷在里面了么?”
桑野动了动嘴唇,想起今早上林烝的模样竟觉得心酸,敷衍说:“行了,费迪南那边我会和他联系,叫他们放宽心,好好做自己的事,你也去忙吧。”
恋爱里就是有很多的患得患失。
林烝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选择发泄式工作,专注和投入会让他短暂地忘记烦心事,可当他一个上午就处理完今天的工作之后,空虚和混乱的烦躁再次张牙舞爪地向他扑过来。
中午他们开了个有关老城区酒店建设的会议,定下了酒店的名称——“康爵”,施工方案也排好了时间表,算好了动土开工的黄道吉日,届时要去设案祭拜,会议上主要是针对施工方案做出的安排,以及针对被提出的建筑设计方案中难以实现的一些现实问题做出的设计和调整。
设计院以及承包商都在场,设计师将酒店的外形设计成流畅的曲面,用玻璃作为外部装饰,为酒店做出时尚又舒适的光影效果。但实际开工过程中,要打造流线形的曲面并镶嵌玻璃,就极大地增加了施工的成本和难度,它意味着每一块玻璃都会有相应的编号和位置,必须一一对应,否则无法达到完美,这也意味着,这也意味着,所有的玻璃都需要定做。
成本问题在当时设计院提出设计方案的时候就已经讨论并且通过了,这一次主要是施工方觉得这个方案实施下来恐怕并不能做到设计图上的那么完美。
设计院的工程师和施工方的工程师一开始还都十分拘谨,碍于林烝在场还是比较温和地说话,后来双方都炸了毛,一个指着设计院工程师骂他“不知人间疾苦”,对方则反击说施工方“因现实背弃艺术”,吵了个不可开交,就差蹬在椅子上两个人打起来。
林烝心不在焉,听完双方发言之后就一直在开小差,后来他们吵起来,也有林烝开小差没注意氛围的原因。
几波人加上嘉南的成本预算人员以及协调人员,愣是生生听了两个小时的吵架,最后发现这两位工程师开始互揭对方的老底,这才知道他们大学是一个专业一个寝室的,只是研究方向不一样。
林烝瞧着他们吵得差不多,底下人听八卦也听了个津津有味,最后大手一挥散朝,文官武官一个也没捞着好,林老板一句容后再议,接着就离开了。
两位设计院的工程师在会议上不欢而散,晚上被林烝邀着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有些变扭,不过抛开了公事,两个人私底下的朋友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他们三个人喝了点酒,林烝虽然冷淡,但也不会刻意摆架子,还算得上是宾主尽欢,加上林烝也是学建筑出身的,几个人还挺有话题可聊。
兜了半天喝得有些大,两位工程师又开始争执设计方案,一个讲究美观,一个讲究实用,在思维的碰撞下寻找着恰当的平衡点。
到最后还是没弄成功,眼见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但这不是开会,是林老板私人请客,当着主家的面在饭桌上吵架不太好,两个人把话题一拐,聊到林烝身上去。
林烝推出两份设计图,一手交了一份,设计院的工程师一看就乐了:“这不是A组做的那个酒吧的设计图吗?”
另一位十分惊讶:“酒吧?什么酒吧?”
林烝:“同名酒吧,康爵。”
设计院笑说:“林哥,那块地皮是你买下来的啊?”
“私人产业,”林烝端着酒浅浅尝了一口润嗓,“和朋友合作的。黄工那边的施工队伍还有一组吧?看看这个图,觉得怎么样?”
被称为黄工的是施工方的设计部总监,他看着图样眼睛十分的亮,不过他看完之后还是把图纸往桌上压了压:“林哥,你这太诱人了,这是上赶着给我们送项目啊……”
林烝:“嗯哼,要看你接不接了。”
设计院的大白嘻笑着说:“这可是林哥和我们院的A组成员一起设计的,每一个步骤都有他把关,我说前段时间A组的老大怎么那么神秘又嘚瑟呢,这完成效果图的确漂亮,这个线条感真棒!红和黑的主题色经典又大胆,这要是真的搞出来,那不得成苏河一绝?黄工,你不要告诉我你看着不动心。”
黄工没忍住,又往桌上的图纸看了一眼,酒吧的外形设计是不规则的几何形,建筑并不高,上宽,下略窄,外形由许多个切面组成,乍一看像是斜斜跌落在沙堆里的钻石,但那些切面却随意得很,大小和形状并不均匀,红黑的颜色嵌在不同切面上,整体看上去有一种隐性的野蛮和自由。
内部图纸勾画出了舞台和卡座的不同区域,打印出来的概念图里画出八根镂空的圆柱,将柱体设计成牢笼模样,每根柱子仅可一人站在上面,是八个方向不同的小舞台,夜场中央的灯光五颜六色,尽显夜店的纸醉金迷。
黄工十分意外,当年苏庄的温泉酒店就有他的参与,但那时候林烝也仅仅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回还是头一次看见林烝这么正式的模样,甚至林老板还请他和大白吃饭,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顶多庆功宴上大家一起。
今晚上单独的邀请让黄工大感意外,还是夜店这样的项目……这勾起了他的一点好奇心。
黄工:“林哥,我能问一句,这是您和谁一起合作的夜店吗?”
他问出口就觉得有些不恰当,随即补充说:“我也就这么随口一问,这个设计图可不像是您会喜欢的风格。”
林烝看了两眼:“我觉得还不错。”
黄工犹豫着还是把设计图放回了桌上:“林哥,你也知道我们团队的人员还是比较紧俏的,目前有闲暇的只有两组兵马,一组就是今天分配给康爵酒店的那批人,还有一批人目前正在休假状态,主要是上面人为绵山准备的……您看这个……我还是需要和领导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