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为何要抢这把剑?"光看外表,我实在估不出它的价值。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答:"好像是因为这把剑还挺有名的,叫什麽雨来著,啊啊~我记不清了!"
我心下一惊,脱口而出:"名剑问雨?"
"对对对!"他忙不迭的点头,"就是这个名字。一把破剑还取这等名儿,实在是有够古怪的。"
"你确定就是这把剑?"真是没有想到,传说中的那把绝世神剑,竟然会如此的......呃,破破烂烂。
"那位大叔临死前就是这样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若当真如此的话,我就更加不能跟这个少年纠缠下去了。武林中人,没有一个不在觊觎这把剑,就连......那个男人也是一样。
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以我目前的情况来说,还是不要与那个人有所牵扯比较好。
我深吸一口气,起身朝房门口走去。
"哎?美人大侠,你这是上哪去?我只要吃一碗面就够了,你不用再买了!当然,如果你一定要如此好心的话,最好帮我换一种口味!唔......到底是牛肉面比较好呢?还是三鲜面比较......?"
身後传来响彻客栈的大喊,我听而不闻的大步向前,握剑的右手不断颤抖著。
那个臭小鬼,他究竟把我当什麽人了?真恨不得......一剑砍了他!
我连夜便离开了扬州,继续南行。
走著走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那一骑快马很快便绕至了我身前,尘土飞扬间,一身白衣的清秀少年翻身下马。
"美人大侠,我们又见面了喔!"他朝我轻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甚是勾魂。
我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提步上前。
"咦?咦?美人大侠,你干嘛当我不存在啊?"陆佳错愕的大喊一声,急急追了上来。
"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麽?"我没好气的问了一句,连头也不回一下。原以为施展轻功便能甩开他了,差点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名为马的行路工具,真是失策。
"负责保护我的人是美人大侠你,我当然得努力的跟著你罗!提起这个,美人大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扬州,你知不知道我等你那碗面......不对,应该是等你等得有多辛苦?更别说现在拖著重伤的身子赶过来追你了......"说著,故意祭出一脸委屈的表情,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果真是泫然欲泣了。
可笑~保护他......何时变成我的责任?这家夥扭曲事实的本领就跟他变脸的能耐一样高强。
"你现在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像受伤的人了?"骑马的速度这般快,倒也不怕跌下来?
"呵呵!"他干笑了几声,答:"为了见到美人大侠你,再怎麽样的疼我也得忍著啊!哎呦,不行!现下一见你的人,我就又痛起来了!"
才刚演完受虐的苦情戏,这会便又开始装柔弱了,咿咿呀呀的,做西子捧心状。只可惜,他好似忘了自己受伤的地方是腰部。
我冷哼了一下,问;"如此说来,我应该继续跑给你追,以便於减轻你身上的疼痛了?"
陆佳听罢,立刻精神大振,喊道:"那可不行!我这回是运气好,才刚巧追上美人大侠你。下回若是走了岔路,不小心错过了,那可如何是好?"
不如何是好,而是那样最好!
继续跟这吵死人的小鬼待下去,我的耐心很快就会用尽的。不......不对,在我的认知里面,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耐心两个字,也就是说,我随时都有可能拔剑杀了他。
我虽然不打算再当杀手,却也没有成为好人的必要。
"你这样一路跟著我走,要如何完成别人的重托,将那把剑送到它的主人手里啊?"甩开他的方法很多,但暂时还是用最温和的那种好了。
"啊?这个啊......"陆佳晃了晃手中的长剑,笑答:"反正我也不知道这剑的主人是谁,干脆就一切随缘好了。一直走一直走,总有一天会遇上的。"
这种回答还真是不负责任。
不知怎地,我突然有些同情那个将剑托付给某人的大叔了。
夜半时分。
我端坐在桌前,缓缓擦拭著手中的长剑,半阖的眼里不带任何情绪。
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动静了,那些追杀我的人也差不多该出现了吧?再不杀人,我的剑都要生锈了。
"啪嗒!"窗外忽的传来一声异响,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终於来了麽?
我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右手一翻,长剑立时服服帖帖的垂在了身侧。
"进来吧,我等很久了。"我的声音依旧冷淡,只眼里多了几分杀意。
然後,便听得窗子"哗啦"一声打开了,由外头滚进一个人来。
没错,那人的的确确是用滚的进了房间,而且还是头先著地的怪异姿势。
我挥在半空中的剑顿了下来,一时只觉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就此砍了来人,还是......放过他一回?
半晌,我极不情愿的收剑回鞘,冷冷的问:"半夜三更的,你来我房里做什麽?"而且还偷偷摸的爬窗进来,他当真是活腻了吗?
躺在地上的人急急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撞伤的头,一边抽气一边答:"当然是来看美人大侠你的啊!夜里没有你相伴,我可是孤枕难眠呢!"
陆佳依旧是一身白衣,脸上挂著玩世不恭的浅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臭小子,刚才真应该一剑杀了他!
"滚出去!"我扫他一眼,声音比方才又冷上了几分。
"啊?"少年立刻垮下一张笑脸,状似痛苦的说:"我刚刚就滚著进来的,如今还要滚出去,难度也太大了一点吧?"
"陆、佳!"我咬牙切齿的念出他的名字。被他这样一闹,什麽杀人的气氛都没有了。
"耶?美人大侠,你记得我的名字啦?"
"废话!"被一个人这般跟进跟出的缠著不放,我就算想忘也难。
他闻言,几乎笑眯了双眼,做出一脸的陶醉状。"美人大侠你果然有把我放在心上呢!
我气得差点就拔剑了。
神经,这到底是什麽鬼逻辑啊?究竟是我说的话有歧义,还是这家夥的理解能力完全异於常人?
深吸了一口气,我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他:"我的房间在二楼,你是怎麽进来的?"
"这个啊......"陆佳勾了勾唇角,笑的得意非凡。"身为江湖中人,我当然是用传说中的轻功上来的!就跟你说我的武功很高,现下你相信了吧?"
"......是吗?"我往窗外看了一眼,假装没有瞧见垂在梁上的那根绳子。
的确是相当了不起的"轻功"!
"对了,美人大侠你为何这麽晚都还未入睡?"
我张了张口,正欲答话,却忽觉背後升起一股恶寒。是......杀意。
这一回,应该不会有错了。
我握了握手中的剑,面无表情的对陆佳说:"到床上去!"
"什麽?"他後退一步,神情很是惊讶,"现在吗?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当然,如果是美人大侠你的话,我是很乐意的啦!"
受不了!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麽东西啊!
我反手一挥,直接把他送到了床上。然後转身,拔剑出鞘。
一阵风过,幽暗的房内多出了四道黑影。
我也懒得与他们多说废话,直接就是一阵激斗。剑身上下翻转,血花飞溅,却没有一丝血污染在我的身上。
不过片刻光景,这世上便又多出了四具尸首。
明知这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那个男人为何还要不断的派人来送死,他......究竟有什麽阴谋?
正想著,身後突然传来陆佳的惨叫。
回头,才发现他竟已被人劫持了。锋利的剑刃正抵在那白皙的颈子上,几欲划出血来。
"原来还有一个。你的杀气倒隐藏的很好。"我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
黑衣人神色紧张的看了我一眼,道:"萧大人,若不希望这小鬼死的话,就马上放下你手里的剑!"
我挑了挑眉,神情似笑非笑。
足下轻点,身形晃动有若鬼魅,只一瞬,便已绕至了那人背後。
"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我附在他耳边轻轻的问,同时剑尖一挑,在那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结束了他的性命。
竟敢威胁我,这家夥还真是不知死活。
陆佳一脱险,就又活蹦乱跳了起来,丝毫不受方才那场变故的影响。或者该说,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危机意识。
"哇!美人大侠,你真的是好厉害啊!有你在身边保护,我就没什麽好怕的了!"
我甩了甩剑上的血痕,低低的说:"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现在正被人追杀。"
"啊?那又如何?"
"你一路缠著我不放,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快点从我身边离开吧。每天这样吵吵吵,我一定会被烦死的。
陆佳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没关系,反正我又在意这些。而且我们一起经历磨难、同生共死,才方便培养感情嘛!"
我瞪他一眼,神情冷若冰霜。"你不在意是你家的事,我可一点都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下场和躺在地上的这些人一样。"
声音低低沈沈的,暗示著,我的确有杀人的意愿。反正死在我剑下的人这麽多,自然也不差他一个。
"为什麽?按照《行走江湖手册》所说的,你不应该这般对我啊!"他义愤填膺的怪叫了一声,道:"我晓得了,美人大侠你一定是太过害羞了,所以决定偷偷的保护我,对不对?我差点忘了,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不过,其实美人大侠你大可不必如此......"
又开始了!为何他总是能如此理所当然的曲解别人话中的含义。
我按了按发疼的额角,提剑遥指著滔滔不绝的某人,冷声道:"吵死了!你给我闭嘴!"
陆佳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美人大侠,你该不会是想拿这把剑来砍我吧?不要~这剑上全是别人的血,我若因此得了怪病,那可怎麽办?"
这个......根本不是重点吧?普通人会在这种时刻注意此等小事吗?
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完全失去了杀人的念头。
我垂下右手,有些无奈的说:"在这儿待了这麽久,你可以回自己的房里去了吧?"
再继续和这家夥同处一室,我指不定会将整间客栈都给毁了。这小鬼绝对有让人失去理智的本事。
"我方才听那刺客唤你萧大人,所以你应该就姓这个吧?那名呢?可以告诉我吗?"他皱了皱鼻子,很可爱的笑著。
这副模样,还真像个稚气未脱的小鬼。
我一时竟恍了神,等发觉时,嘴里已然吐出了一句话:"凉,萧凉。"
我静坐於客栈的一角,一言不发的吃著桌上的食物。
两道灼热的视线在头顶不断纠缠,似乎还伴著......流口水的声音。
我终於忍无可忍的抬起头,狠瞪了陆佳一眼,道:"你不吃饭,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麽?"
"啊?"他一手支著下巴,笑容很是灿烂,"当然是因为,小凉亲亲你比这些饭菜美味多了啊!"
我咬了咬牙,差点捏断手里的筷子。
"不要这样叫我!恶心死了!"早知如此,我就算被他烦死,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
"那我该怎麽称呼你?凉,小凉,凉凉,还是亲亲......"他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闭嘴!"我反手一挥,直接掀翻了整张桌子。
陆佳惊讶的後退一步,道:"你生气了耶!如此看来,果然还是小凉亲亲比较好听吧?"
要命!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神经啊?
我冷著一张脸站起身,大步走出了客栈。
"哎?小凉亲亲,你不吃饭啦?"方走了几步,某人就立刻如影随形的缠了上来。
"没胃口!"我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声音冷淡。
"这样啊......其实我也觉得那家的饭菜不太好吃,远没有小凉你来的秀色可餐。"他说著上前两步,非常自然的捧起我的左手,并紧紧握住。
柔软滑顺的触感,从来不曾有过的......怪异感觉。
我呆楞了一会儿,蹙眉。"你这是做什麽?"
"这儿人多,不小心一点,很容易走散的!"他理所当然的答道,晃了晃仍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放手。"我冷冷的说道,黑眸里染上了杀意。
对於我这种身份的人来说,随意让人近身可是相当危险的,更别提......让这小鬼牵著我的手了。
陆佳抬眸看我一眼,抿唇轻笑,道:"怎麽?小凉你又害羞了?没关系啦!反正很快就会习惯的。"
这混蛋!为什麽他每次都会曲解我话里的意思?
我不悦的瞥他一眼,狠狠的甩了甩左手。结果,非但没有甩开他的手,反而被抓得更牢了,十指紧扣,无论如何也都挣脱不开。
他得意的笑了笑,继续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念叨著:"小凉亲亲,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杭州怎麽样?我听说那儿风景如画,应该会很好玩。或者去苏州也可以......"
吵死了!臭小鬼,不要总是自说自话好不好?还有,从什麽时候开始,变成......我们啦?
虽然讨厌被人碰触,不过,由手心里传来的温度,非常的......真实。
於是这一牵手,便再也甩不开去了。
天色渐暗。
七月里的天候,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转瞬便乌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雨来。
陆佳抬头望了望天,有些苦恼的说:"瞧这天色,应该很快就会下大雨了,万一被淋湿了可怎麽办?我的身子这般柔弱,肯定会生病的。"
"有空废话,还不如快点赶路!"我冷冷的回了一句,拖著他一路前行。
因为身处密林之中,再加上带了个人,我的轻功完全无法施展,所以只好慢慢吞吞的步行。
可恶!为什麽我非要和这个姓陆的家夥一起走不可?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更适合独来独往才对。杀手的身份,注定了我不能跟别人有过多的牵扯。
陆佳快步跟在我身後,脸上依旧挂著玩世不恭的浅笑。"小凉亲亲你不用太担心,根据《江湖行走手册》......咳,不对啦,应该是根据我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遇上竹屋或破庙之类的避雨之所啦!所以,我们绝对不会被雨淋湿,我当然也不会因此得病,你不必太过忧心我的身体。当然了,小凉亲亲你如此关心我,我真的是好感动。"
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双目平视前方,强忍住拔剑的冲动。
谁担心他的身体了?自作多情也该有个限度吧?脸皮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天下少见了。
身旁的景物不断转换,然後......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座荒废的破庙!
"看吧,看吧!我就说会有吧?"陆佳大笑几声,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进去。
我顿在原地,只觉一阵毛骨悚然。这种深山里,为什麽会有庙宇呢?会不会太过诡异了一点啊?
心里虽有诸多疑惑,脚仍是不自觉的动了起来,跟著小鬼进了那庙里。
里头虽然残败不堪,灰尘密布,但屋顶倒是没什麽缺损的瓦片,总而言之,算得上是个避雨的好地方。
陆佳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往上头铺了些稻草,然後招呼我坐下。
我盯著他的脸看了好一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