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手涂着亮晶晶的指甲油的手递了包纸巾过来,陆新宜抬起头,看到是一个女孩儿站在他面前,很尴尬,又有些关心地看着他:“这么冷,别哭了。”
陆新宜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边说谢谢边接过了纸巾,他抽出一张纸擦了个大概,女孩儿又指指他贴在眼皮上的刘海:“头发也擦擦,你怎么哭成这样啊?男孩子要坚强一点。”
又过了十来天,陆新宜的感冒依然反反复复,他还去打过两次针,但都是白天挺好,到了晚上就开始发烧。
这天上午十一点半,周凭回来了。
他不自己开门,把门铃摁得震天响,等陆新宜刚将门打开一条缝,就被他挤进来紧紧拥住,把人抱起来腾空抵到墙上亲吻。
这个吻深入、漫长,耗尽了陆新宜肺部的最后一点空气后,才堪堪从陆新宜的嘴唇转移到他的脸侧、下巴和脖颈。
周凭没来得及刮掉的胡茬刺在陆新宜锁骨周围的皮肤上,没多久就制造出一片浅淡的红痕。
他跟只疯狗一样,要得急,陆新宜是被直接扛上了二楼。
散落在主卧床上的游戏手柄和漫画书都在周凭扯开最上面那层罩单的同时被扫到地上,陆新宜在下一秒被扔在床上,跟着床垫一个小幅度的起伏,紧接着就被周凭压了过去。
卧室的窗帘还没拉开,沸腾的情欲在昏暗的空间里发酵躁动,混杂着压抑的呻吟与发肤交缠的窸窣声音。
陆新宜的哭音在肉体拍打声陡然加快并且愈发响亮的同时急促起来,他的两条腿被周凭抗在肩头,以最大限度折到胸前,容纳那根逞凶作恶的阴茎重重捣进体内,顶在深处。
等周凭终于射了一次,陆新宜才被稍微松开,他一时间有些动不了,没力气地侧躺在周凭身边,半闭着眼睛,大腿和肩膀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周凭很快就从背后重新把他拢到怀里,陆新宜软绵绵地任他动作,喉咙里还时不时地出发哽咽的声音,周凭低头吻他后颈,找到他的两只手握住,反折回胸前,半硬的阴茎抵在他股缝,两条腿中间夹着陆新宜的腿,全身上下都紧贴。
过了好一会儿,陆新宜才动了动,周凭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很低,胸腔的震动也从背后传来:“好点吗?”
陆新宜喘了两声,没说话,周凭更亲密地把他抱紧,凑过去跟他贴着脸,手伸下去拨弄他的阴茎,嗓音里饱含低哑的情欲:“这就射了两次,还有货吗?”
一边说着,他的吻一边细碎地落在陆新宜的脸和肩膀上,慢慢把陆新宜转过去,重新压了上去,又一次硬起来的性器顶在陆新宜腿根磨蹭,留下黏腻的水痕。
他把手探到陆新宜后面,沾了点流出来的精液,促狭地抹到陆新宜脸上,上身下压,脸跟陆新宜挨得很近,挑着眉笑了,是攻击力十足的雄性在性欲和占有欲得到满足之后充满了荷尔蒙的笑容,黢黑的眼和英挺的鼻梁,都放大在陆新宜眼前。
“啪”的一声,他打开了周凭的手。
周凭愣了愣,紧接着又笑起来:“生气了?”
他毫不在意地低头舔掉陆新宜脸上的东西,嘴里却说出嫌弃的话:“好恶心。”接着凑过去亲陆新宜,打算捉弄他,再把那东西喂回陆新宜的嘴里。
陆新宜转过脸,又用一只手推他,不过没什么作用,很快被周凭捉了两只手按在头顶,很轻松地亲了他所有想亲的地方。
第二次做得相对温和,但陆新宜一直在流眼泪,也不像以前一样,总是伸手要他抱。
周凭把他搂在怀里,一点点亲他发红的眼角,一边顶在深处缓缓地磨,一边问:“怎么了?闹什么别扭?”
陆新宜说:“不要了。”
周凭圈着他的腰,发觉他瘦了很多,脸上的肉也没有以前多,显得眼睛更大了点,无故看上去让人可怜,忍不住心软,难得很好说话地道:“最后一次。”
他看陆新宜不说话,挺腰顶了一下,低声说:“立刻不做?你个小没良心。”
陆新宜不说话了,周凭就按着他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下身忍不住动了几下,爽得低喘,循着本能低头去找陆新宜的嘴唇。
他承诺是最后一次,但等结束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陆新宜没再说不要,等周凭终于掐着他的脸吻着他射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精神了。
周凭抱他去洗澡,没多久就又硬了,不过他看陆新宜确实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就只是规规矩矩地清理,完事以后抱着他上了床。
两个人抱在一起,周凭握着陆新宜的手揉捏,一边问他:“怎么不高兴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新宜说:“太冷了吧。”
周凭笑了一下,捏他鼻子:“有俄罗斯冷吗?”
“有。”陆新宜的声音很低,但语气认真,“冷多了。”
周凭心里也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事,只当陆新宜是真的因为适应不了阴冷的天气而情绪低落,他超过二十四小时没睡觉了,半尽兴地做了一场,很快抱着陆新宜睡着了。
陆新宜也睡了,一觉睡得长,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他感觉到熟悉的热意,顺手从床头柜拿了体温计,三十八度九,果然又开始发烧。
他知道温度还会升,大概到三十九度二三左右,但吃过药再睡一觉,只是难受一点,等明天早上就会好很多。
没多久,周凭推开门进来了,洗过澡换了衣服,笔挺的黑色衬衣和西裤,胡子也刮了,跟刚到家时精虫上脑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手里端了个小桌子,上面是一碗阳春面、一杯温水和一碟小菜,放在床上,让陆新宜吃。
陆新宜制止了周凭开灯的动作,房间里只有走廊上洒进来的灯光。但因为刚醒,对光线的需求处于最小值,所以并不十分影响视力。
可能是因为发烧,陆新宜感觉两边脸上一涨一涨地发热,眼皮都很烫,身上的疼痛就不知道是因为白天的性事还是感冒了,看到那碗面,他很想吐,但又同时从胃里传来饥饿的讯号,他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开始吃。
周凭一直坐在旁边看他吃面,时不时提醒他喝水,陆新宜吃了半碗,实在吃不下去,周凭就伸手帮他擦了擦嘴,然后随手端起碗清扫了剩下的面条。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周凭起身把小桌子端下去,可能还洗了碗,总之是隔了段时间才上来。
陆新宜靠床头坐着,周凭就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刚洗过但没打理整齐的头发蓬松地垂在前额,显得年轻了几岁。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良久,陆新宜问:“下雨了吗?”
周凭“嗯”了一声,说:“六点多就开始下,但下得不大。”
“哦。”陆新宜说,“前段时间还下雪了,你知道吗?”
周凭说:“知道。”
然后又是沉默。好一会儿,周凭才微微低着头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算高,但也不算太低,属于陆新宜刚好能听清,但又不显得刺耳的分贝。显然他在商场中久经浸淫,早已熟练掌握好坏消息的不同宣布姿态。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他说。
他抬起头看了眼陆新宜,接着说:“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解释。”
陆新宜烧得头晕,头痛,胃里反酸,恶心,在滚烫的被窝里掐住手心,点头说:“好。”
“公司的事,说具体的你不懂,就是最近有些涉及到我接手之前的问题,华音可能解决不了,会有大麻烦。”周凭斟词酌句,一字字说得很慢,“现在有一个办法,段家的隆利集团对这方面感兴趣,两边来做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运作顺利。”
陆新宜说:“那很好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周凭隔着被子握住陆新宜手腕,看着他的眼睛,语速快了一些,是自信,或是天生的骄傲:“但是没那么简单,这么大的风险,不是谁都愿意去冒的……段家有个女儿,如果我们结婚,有法律这一层保证,双方都能更放心一些,我……”
“你说,”陆新宜很轻地说,“谁跟段家的女儿结婚?”
他的自信被问句打断,看了看陆新宜,他闭上嘴,咬着牙狠狠咽了口唾沫,良久开口道:“我。”
他紧接着说:“只是结婚,领个结婚证,什么都不做,其他的全都跟以前一样,我保证,等项目一结束,就立刻离婚,不会有任何……”
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最后完全消失。
因为他看见陆新宜看着他的两只眼睛里悄无声息但也源源不断流出来的两行泪,滑出眼眶,划过鼻翼,坠在下巴上,滴到他的手背上。
一滴,两滴,三滴,四五六七八九滴。
周凭强忍住心慌,他也好像是这时候才开始慢慢明白,他要陆新宜接受的,到底是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试图伸手去抱陆新宜,但被陆新宜轻轻地用一只手挡在胸前而生硬地停下动作,过了会儿,他语无伦次地轻声解释,像怕吓坏了陆新宜:“不是你想的那样,小陆,宝贝,你听懂我说的吗?只是走过场,领个结婚证,没有……”
陆新宜保持着拿一只手按在周凭胸膛上的动作,一直看着周凭无声地哭,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出来,他紧紧抿着嘴哽咽,胸膛急促起伏,下巴不受控制地发抖。
良久,陆新宜才收回手,两只手都按在自己脸上,努力地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
周凭绷着脸观察他的表情,看他眼泪还是在掉,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于是试着去抚他肩膀,但被陆新宜一个下意识的快速的后退躲开。
“最近这么忙,你都在哪里?”
周凭握了握放在陆新宜腿上的手,答道:“浙江。”
陆新宜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重新问:“除了浙江呢?”
周凭绷紧下颌,脊背也挺得笔直,没再说话。
陆新宜替他说:“你在上海,也很忙。结婚不是小事,即便是周凭,可能也要认认真真地追求一段时间。”
因为别人都没有陆新宜那么好骗,不是承诺了永远在一起就会相信,也不是发了誓不再欺骗就会原谅。在聪明的人那里,想得到什么,就势必要先付出什么,天下免费的午餐,只有蠢到家的人才会供应。
可就算陆新宜是蠢货,骗过一次还不够吗?到底要有一次,两次,三次,和多少次呢?
陆新宜的眼泪又开始掉得很凶,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地想起,从医院挂完水出来,他迷迷糊糊下错了站,只好将错就错,走到周凭在公司附近的住所的那个早晨,被他连续几遍输错密码的动静吵醒睡眼惺忪来打开门的女孩披散长发,穿着睡衣和毛茸茸的拖鞋。
第二十四章
陆新宜隔着被子环抱住自己的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之间,在无论如何无法平复的情绪里哭到干呕。
周凭从没见过陆新宜这种程度的情绪失控,即使是在俄罗斯的那段时间。
所以他也少见的开始跟着手足无措,可他一则并不占理,二来于心有愧,于是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话好说。
终于等到陆新宜的哭声伴着落雨停止,他用来擦眼泪和鼻涕的纸巾也在周凭脚下扔作一堆。
在随着时间推移而越发沉重的黑暗里,他抬起头,鼻音浓重地开口:“你和她结婚,钱怎么办?”
周凭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有容光从原已发青的脸色中重新焕发。
他上身微微前倾,靠近陆新宜,信誓旦旦道:“没有骗你,本来就只是为了项目完成,所以婚前会有完整的协议签订,我们也说好,这事一完,就立马离婚,不可能会有丁点不清不楚的牵扯……你在外面看见我了?刚说的什么傻话?我不会跟她谈恋爱,更不需要追求她,见的那几次面,也只是为了商定必要的细节,这些……”
“你不是说……”陆新宜说,“跟我商量吗?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说好的?”
周凭握了握拳,没来得及找好措辞,陆新宜又说:“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可说完他就立刻笑了一下:“骗你的。”
那笑容在有着哭红的双眼和鼻头的脸上显得莫名滑稽,却令周凭的心跳时轻时重。
他仿佛身处纯然空旷的荒野,又或是在夏日梦魇的夜晚,眼前是平整铺成的康庄大道,却又叫人有终会一脚踏空的错觉。
“那你能办好吗?要是协议没写好,钱被骗走怎么办?”
周凭顺着他的思路回答:“不会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陆新宜说:“怎么不会有?”
周凭噎了一下。摆放在他和陆新宜之间的,不是锱铢必较的利益谈判桌,而是刻录着他错误历史的记事本。
陆新宜顶着一张痛哭过的脸,但好像情绪真的已经好了很多,又开始像以前的任何一天一样,问他一些好似无厘头,又好似真的有道理的问题。
周凭事先没有料到陆新宜激烈的情绪起伏,接着也没料到陆新宜突如其来的松口。
后来他想,或许每个处于这当口的人都会犯跟他一样的错误,把对方开始展开的道别错认成释怀,将珍惜的人的逐渐死心误当作理解。
“你同意了?”
陆新宜又拿手背贴着眼睛,缩起来往后靠在床头,很重地点了两下头,“嗯”了声,说:“你去做你认为重要的事情吧。”
周凭低声问:“那还生气吗?”
陆新宜用他很熟悉的闹别扭的语气说:“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我还没有结过婚,你去死吧,我再也不会跟你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