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的手机还在他这啊。
人呢?
陈雩站在离沈洁半米远,“谢朗呢?”
沈洁闻言,总算回过神,狠狠瞪了陈雩一眼,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陈雩注视她的背影,无辜到不行。
他做错什么了吗?
环视一圈,没见到谢朗,陈雩抓着谢朗的手机,转身离开室内篮球场。
刚下楼梯,迎面就撞上了谢朗。
“你的——”
“跟我走。”谢朗神情冰冷,透着狠戾,瞳孔没了神采,阴阴沉沉,凉的像块冻了万年的冰。
陈雩莫名有点悚。
而且,他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谢朗完全不会听。
陈雩轻轻“嗯”一声,不再多说,安静跟着谢朗,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操场,直接出了校门。
走了十几分钟,足够远离学校,在无人经过的巷子里,谢朗停下脚步。
下一秒,他转身,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锁住陈雩,嗓音很轻,“小鱼,我能抱抱你吗?”
第14章
“什、什么?”
陈雩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圆眼睛看着谢朗,却见谢朗的表情很空,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似乎自己不抱抱他,就会失去生的希望。
陈雩沉默一会,慢慢走到谢朗面前。
小十七说,他的潜意识是可以影响到原主身体的,那么他如果主动拥抱谢朗,告诉自己不用害怕,身体就不会出现严重的排斥反应吧?
总之,先试试。
迎着谢朗毫无神采的眼神,陈雩深呼吸,慢慢靠上去,双臂张开,轻轻环住谢朗的背。
肩膀一重,谢朗把头埋进他的肩胛。
脖颈、耳朵感受到谢朗呼出的气息,手触摸到另一个人的体温,陈雩的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身体本能的排斥感又来了。
忙闭上眼睛,陈雩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
——我不怕的,我不排斥的,这个人是谢朗。
过了会。
陈雩发现自己的呼吸、心跳逐渐缓和下来,竖起的汗毛和一手臂的鸡皮疙瘩,也一并消了。
有用的!
身体不再排斥,陈雩环着谢朗背的手张开,掌心很轻地拍了拍谢朗,“你还好吗?”
谢朗静静的,没说话,只是将脑袋靠在陈雩肩上。
陈雩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没有任何其他的味道,只有衣服上沾到的,淡淡的洗衣剂味道和太阳晒过的淡香,就跟他的人一样。
纯粹的,无暇的,沐浴在阳光下,活在阳光里。
这份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谢朗感觉自己还活着。
可以继续活着。
谢朗吸入的空气,混着陈雩身上的干净味道,他闭着眼,紧绷的肌肉、神经一点点放松,心底不断涌起的暴戾情绪,重新回到最深处。
突然,不远处的拐角,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下一秒,陈雩就感觉自己肩膀一轻,谢朗已经后退几步,重新站好。
“谢谢你,小鱼。”谢朗嗓音低低的,很轻。
陈雩仰起头,观察谢朗,谢朗的神色已经缓和下来,不再阴阴沉沉,笼在冰霜里,那双眼睛虽然依旧黑沉,毫无光亮,但也不再像一潭死水,注入了一点点的生气。
似乎,恢复了?
陈雩想想,问:“好点了吗?”
谢朗往后,靠在墙壁上,表情很淡,他微微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嗯,好多了。”
陈雩有很多好奇。
可谢朗的状态,不适合询问,问了也不会讲。
斟酌几秒,陈雩没开口,选择静静在旁边陪着谢朗。
—
直到午休结束,陈雩和谢朗才回到班级。
沈洁一直在等谢朗,见谢朗回来,赶忙想从座位出来,但她坐在里面,想出来需要外面的女生让座,女生本来在整理上午数学老师讲的题型,被推一下,笔锋歪掉,毁了半张纸。
“叶佳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快让开!”
没道歉,反而又推几次,还催促。
叶佳性格很软,又内向害羞,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皱眉,到底什么都没说,起身让开。
沈洁出了座位,迅速跑到谢朗面前。
“谢朗,”她两手揪着自己衣摆,满脸歉意,“体育课的时候,我不是有意的,我没别的意思,我不是故意去找你爸爸的。
我们是在操场遇到,他向我打听你,我就——”
“可以了,”谢朗打断她,“别再说了。”
想起上午远远看到的,那个不请自来的男人,谢朗嘴角勾出嘲讽。
爸爸?
家?
他曾经拥有过,但现在,家已经不是家。
父亲,也不是父亲了。
沈洁张了张嘴,还想解释点什么,谢朗忽然站起来,低头对陈雩说:“小鱼,我出去一趟,顺便帮你装水。”
说着,他拿走陈雩桌上的水杯。
陈雩慢半拍“啊”了声,见谢朗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好暂时先把那句“谢谢”咽回去。
察觉有人看自己,陈雩抬起头。
他看着沈洁。
沈洁满脸懊恼和不满,不过对着陈雩,并不敢发出来,她怵,所以又瞪陈雩一眼,就跑了。
陈雩眨眨眼,歪头:“?”
收回视线,继续做题。
搞不懂。
下午的课容易犯困,整个班级蔫了吧唧,唯有老师在台上激情演讲,然而,没几个人在听。
谢朗也趴着睡。
陈雩悄悄观察谢朗,确定他睡着了,才把找谢朗借的辅导书拿出来。这次他没有直接在上面写答案了,而是对照题目,把解题步骤写在笔记本上。
陈雩满足地写了两题,小十七的声音幽幽响起:“亲亲,你在做什么?”
“做题。”
陈雩翻动书页,看一遍题,就直接套入公式,写下答案。
小十七化身尖叫鸡,暴躁又激动,“亲亲,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说过,不要在学校做超纲的题!
前面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你这次太过分了!”
小十七气到破音,“你这不止超,也超太多了吧!”
深呼一口气,“亲亲,你不能控制控制你学霸的洪荒之力吗?”
陈雩笔下没停,分神反驳小十七,“没人注意到我的。”
小十七:“……”
小十七:“亲亲,是谁给你的勇气?你们世界的梁静茹吗?而且你是不是太低估了自己点?”
陈雩笔锋停顿了下,“是事实。”
目光扫过趴了超过半个班的人,以及即便没趴,也低头玩手机、看漫画的人,“大家都很忙。”
小十七卡壳,“可你有同桌,同桌还是主角!”
“但是,他睡着了呀。”陈雩很严谨,“我是确定他睡着了,才拿出来做的。”
事实,无法反驳。
小十七败了,轮到他自闭一次。
为自己争取到一点点的权益,可以不用伪装,陈雩有点小欢喜。
他在心里偷偷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谢朗睡了两节课,陈雩终于重新体验一把沉浸题海,刷题的快感,头顶都冒着小粉花。
哪怕后面两节课又被迫做回基础题型,心情也特别好。
特别开心的在笔记本边边,画上跳舞小精灵。
下午放学,谢朗把几张试卷往书包一塞,又丢进两支笔,最后把《人间失格》塞进去。
周白在旁边看见,“朗哥,你又在看《人间失格》?真的那么好看吗?”
谢朗声音轻飘飘的,“我喜欢。”
鲁平、钟闻乐“蹬蹬蹬”跑过来,“朗哥,待会去周白家开黑吗?”
周白开口,“今天不行,晚上我打工。”
谢朗单肩背着书包,咬着棒棒糖,“去我家?”
鲁平和钟闻乐迅速点头,“去去去,朗哥求带,太虐了,昨天我们被人虐回青铜,求再带飞。”
谢朗:“好说。”
又偏头问:“小鱼,你来吗?”
陈雩摇摇头,他不会玩游戏。
何况,他晚上想去一趟书店,然后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兼职。
原主的书太少了,他喜欢看书,喜欢做题,买这些要花不少钱,他想尽量自己出。
谢朗点点下巴,盯着陈雩,朝他伸手。
陈雩茫然,“什么?”
“手机。”谢朗的手很漂亮,指甲修剪的圆润,骨节分明,肤色冷白,十指修长,“存个电话,有事方便联系。”
“哦。”陈雩乖乖把手机交出去。
谢朗接过,低头,迅速按了一串数字,等自己手机响起才挂掉,又点开微信,扫自己的二维码,验证通过。
最后是QQ,输入自己号码,发送申请。
谢朗把手机还给陈雩,“电话、微信、QQ我都加了,任一种方式都能找到我。”
忽然弯腰靠近陈雩,声音贴着耳朵,“随时随地,都可以。”
谢朗猝不及防的靠近咬耳朵,陈雩惊了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睁的圆溜溜的。
“噗。”
谢朗又被陈雩小动物似的表情逗笑了。
后退,站直,笑意蔓延到眼底,谢朗抬起一只手,朝陈雩挥了挥,然后跟周白、鲁平、钟闻乐一起离开。
陈雩反应过来,只听见鲁平缠着谢朗问:朗哥,你刚才偷偷跟陈雩说什么秘密?
握着还留着余温的手机,陈雩垂眸。
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第15章
陈雩抱着四本厚厚的奥数辅导书从新华书店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街上路灯连成一排,马路上车灯、旁边高楼广告牌上的LED灯,各种灯光争相亮起,x市陷入灯的海洋。
陈雩边走边打量旁边的商铺,想看有没有在招兼职。
这条路是商业街,一条街上,商铺林立。
很多店铺都招兼职。
可并不招高中生。
陈雩蔫头耷脑、垂头丧气的继续往前走,远远看见一家西餐厅,想到什么,眼睛亮了。
走到西餐厅外,陈雩握了握背带,又给自己打气。
稍时,他走进去。
餐厅是高级西餐厅,纯西式的装修风格配上微暗的灯光,在小提琴的衬托下,显得很浪漫。
将手握成拳放在身侧,陈雩闭眼又睁眼,几次后,终于鼓足勇气,朝领班走过去。
听完陈雩来意,领班很诧异。
领班是位三十几岁的女性,穿着白衬衣、包臀裙,是餐厅的统一着装,涂着红色的口红,很知性的打扮。
她打量了会陈雩,“同学,你成年了吗?”
陈雩一米七六,很瘦,显高,但脸嫩,再加上那双毫无杂质的,明亮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小。
“还有几天,就满十八周了。”
原主的生日,是9月13日,小半个月后就到了。
领班点点头,又看陈雩,从头发丝到脚观察一遍,颜值很可行,“你说钢琴几级了?”
陈雩不太敢直视领班,跟陌生人对视,让他很紧张。
“八级。”
领班:“证书有带来吗?”
陈雩拿不出来,证书是他在现实世界考的,是属于他的,原主不会钢琴,更没有证书。
声音更小了,“没带来。”
“没带啊。”领班挺发愁,餐厅现在确实缺少钢琴师,周末找不到人,上周日客人点了首《卡农》,没有钢琴师,只好暂时先用小提琴手代替,后面一直在招人,但总找不到满意的。
陈雩的出现,无疑解了她燃眉之急,长相可以,外形可以,技术也可以。
问题是,没带证书,这个“八级”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陈雩鼓起勇气,再次自荐,“您能让我试试吗?”
陈雩没去过几次西餐厅,唯一去的那次,是继弟生日,为了迎合继弟和继父,让他们开心,母亲态度强硬的让他答应继弟要求,上台弹琴。
所以他知道,即便是客人,也可以上台弹钢琴。
领班被陈雩用眼巴巴的眼睛看着,有一瞬的母爱泛滥,到底受不住,点了头。
“那就弹一首《卡农》,试试。”
不好直接穿着校服上台,领班帮忙拿了套服务生的衣服,陈雩换下校服,穿上白衬衣、西装裤,脖颈处系着领结,头发抓了抓,拨弄得稍微蓬松,低头时,发丝会微微遮住眉眼。
在三角钢琴前坐下,陈雩背脊挺直,按下第一个音后,流畅的音乐就从他指尖下流淌出来。
柔和的灯光打下来,陈雩半张脸笼在光晕里,衬得眉眼越发温和、精致。
不少客人停下动作,纷纷看向他。
一曲温柔治愈的《卡农》结束,是整齐划一的鼓掌声,陈雩在听众赞赏的目光下,仓惶站起来,不好意思地鞠了个躬,匆匆下台。
《卡农》不算很难,但陈雩已经证明他的八级是真实不夹杂水分的。
领班很满意,觉得自己捡到宝。
“每周六、周日,晚上六点到九点,三个小时,时薪一百五,周结。”
“谢谢您。”
从餐厅出来,陈雩开心的转了个圈,一双笑眼弯着,像极现在天上挂着的新月。
能赚钱,就能替妈妈分担了。
妈妈能不那么辛苦。
陈雩的这份喜悦,也传达给了小十七。
自闭半天的小十七重新冒出来,“亲亲你真棒,我不生你气了,我要表扬你!狠狠表扬!给你积分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