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雩停下笔,惊讶,“已经这么晚了吗?”
小十七幽幽的,吐槽,“亲亲你徜徉在题海里,很满足呢,哪里还会在意时间,哪次不是我提醒你该睡觉的?
亲亲,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都变成老妈子了!”
陈雩小声反驳:“哪里,一共就几次。”
陈雩没再跟小十七说话,放下笔,转而把手机拿过来,找到谢朗的号码。
要打电话吗?
不过这么晚,会不会睡觉了?
会吵醒他吧?
最后决定发短信。
然而在编辑内容时,陈雩又犯难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别人发生日祝福,以往他没有朋友,更遑论发祝福短信。
写什么写什么?
陈雩盯着手机,在不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从这头晃到那头,来来回回好几趟。
斟酌到后面,还是只发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陈雩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蔫蔫嗒嗒。
蓦地,丢在床上的手机欢快震动起来,陈雩低头,看到来电显示,滑到接听。
“谢朗?”
他小声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我还没睡。”谢朗好像在外面,嘈杂声搭载无线电波,来到陈雩耳边,谢朗的声音也夹在里头,“小鱼也还没睡吗?
还是特地设闹钟,准时给我发祝福的?”
“我也还没睡。”陈雩往后,仰躺在床上,才发现房间的灯是四叶草形状的,还坠着一颗颗的星星。他听见谢朗那边的声音变小,估计是走到安静的地方了,“你在外面吗?在哪里呀?”
“嗯,在外面,酒吧。”谢朗轻笑,“收到小鱼的祝福,我很开心。”
“我、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陈雩翻身,揪着一小块被面,“所以,只有那四个字。”
“没关系,够了。”
记 忽然安静下来。
没人再说话,但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陈雩又在床上翻几次身,开口,“你还不回去吗?”
瞥一眼书桌上的时钟,“已经零点十分,凌晨了,很晚。”
“不晚,还早。”谢朗顿了下,问,“小鱼要出来吗?季明安的乐队有演出,想来听听吗?”
这么晚了,出去吗?
其实有点想。
还是第一次有人邀请他出去玩,跟上次海边烧烤不一样,上次没人邀请他。
陈雩揪着被单滚了几圈,脸皱成一团,很犹豫。
似乎知道陈雩在纠结,谢朗又说话:“我明早想去海边,看日出,小鱼陪我一起吧,是我的生日愿望。”
听到这里,陈雩不再迟疑,既然是谢朗的生日愿望,他要帮忙实现!
陈雩坐起来,“我过去。”
—
出租车带陈雩停在x市的酒吧一条街。
这个时间,这里正热闹。
陈雩一直都很乖,也对其他事物没有半点兴趣,整天只想学习、做题,是第一次来到酒吧这样的地方。望着面前一片灯红酒绿,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奇的左顾右盼。
然后,他看到了谢朗。
谢朗被一群人包围着,黑T,破铜牛仔裤,脚下是一双马丁靴,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根棒棒糖,垂着眼眸,神色很淡,懒懒地倚在栅栏边,别人搭讪他,他都不理。
陈雩觉得现在的谢朗,跟在学校完全不一样,跟他之前见到的几次,也都不一样。
好像对什么,都透着不耐烦。
直接写在脸上那种。
陈雩在原地站了会,才走过去。
站在人群外,陈雩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容易被忽视,可谢朗听见了,终于抬起头。
始终写满不耐的脸,也透出几分暖意。
目不斜视穿过面前那群人,谢朗走到陈雩面前,低头,“来了?”
陈雩“嗯”一声,仰起脸,朝谢朗笑,“生日快乐。”
把给谢朗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递给谢朗,挠了挠脸颊,“这是生日礼物,不过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照我的想法买的。”
谢朗拿着礼物,凝望陈雩,看他对自己露出灿烂笑容,从下午叶佳把陈雩叫出去、陈雩无比珍惜叶佳那份礼物时开始,就生出的焦躁和不耐,一扫而光。
谢朗轻声问,“我能现在打开吗?”
“可以啊。”
四周太吵,人还多,不少人望着他们,跃跃欲试想搭讪,谢朗带着陈雩走到安静的地方,才异常珍惜、小心的解开蝴蝶结,又将一点也没有损坏的把包装纸拆开。
里面还有一个包装盒。
盒子打开,一对黑色护腕静静躺在里面,上面还有一张小卡片,写着生日快乐,是陈雩的字迹。
不远处男男女女的嬉笑,传不到这里。
只有微风吹动树叶,传来的沙沙声响。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交叠。
陈雩说:“我想,你会跟鲁平他们打篮球,运动的时候,戴着手表不好,你不想别人看见那道疤,打球的时候,换上护腕就好了。
我买了两个,你可以换着带,就不会脏了。”
“我很喜欢。”谢朗说,“我可以现在就戴上吗?”
陈雩听到谢朗喜欢,笑得更开心,抬头跟谢朗对视,眸里仿若倒映着整条银河,很亮,很美,“已经是你的啦。你想什么时候戴都可以。”
谢朗取下手表,戴上黑色护腕,接着抬起手,对着路灯,而后说:“小鱼眼光很好,很适合我。”
陈雩脸颊有一抹淡淡的红记晕,“你喜欢就好”。
谢朗带着陈雩走进季明安乐队驻场的酒吧。
酒吧在地下,沿着楼梯往下,越走近,声音越大,推开门的瞬间,震耳欲聋。
谢朗提前为陈雩捂好耳朵,隔绝了一部分音量。
等过几秒,才一点点松开。
“谢朗,你回来了?”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牛仔衣、牛仔裤,顶着爆炸头的男生,明明在酒吧,灯光昏暗,还戴着大墨镜,鼻翼点着一颗鼻钉,很闪。
瞧见谢朗身边的陈雩,他拿下墨镜,眯起眼,“新面孔,你朋友啊?”
谢朗惜字如金,“嗯。”
男生吹了个口哨,“看起来好乖。”
弯腰凑近陈雩,“小朋友,你成年了没有啊?要不要一起玩。”
陈雩渐渐适应这种震耳欲聋的吵,清晰听见男生的话,不满,“我成年了!”
立刻补一句,“不要。”
男生还想说话,谢朗就已经拉着陈雩离开,跟男生擦身而过时,他警告:“别叫他小朋友,不是你能叫的。
也别接近他,离他远点。”
穿过人群,来到里面的卡座,带着陈雩坐下。
舞台上,一支乐队刚演唱完,观众欢呼声、鼓掌声不断,热情的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陈雩有点拘谨,两只手抓着裤子,肌肉紧绷着。
“想喝什么?”谢朗问,“要喝酒吗?”
陈雩连连摇头,想起上次一罐啤酒就倒,后面还没了记忆,绝对不能重蹈覆辙,“果汁就好。”
谢朗叫来服务生,给陈雩点了果汁,又要一份拼盘。
他自己开一罐啤酒,慢慢喝,注意到陈雩视线转来转去,渐渐的,绷紧的肌肉,开始放松。
像是不小心跑到人类世界里的小动物似的。
先是探出一个小脑袋,到处打量,等确定安全了,就嘿咻嘿咻,彻底从洞里爬出来。
谢朗看着看着,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陈雩两手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果汁,见到好几个人特地绕过来跟谢朗打招呼,忍不住好奇,“你经常来这里吗?他们都认识你啊。”
音乐很响,谢朗没听清,弯腰,“小鱼说什么?”
陈雩把脑袋探过去,贴在谢朗耳畔,又把问题复述一遍。
谢朗低头看他,回答:“挺经常,季明安的乐队常常在这里演出,他会拉我过来。”
陈雩不解,“季明安不是学生吗?”
昨天教导主任说,他穿的是一中的制服,后来小十七告诉他,一中是x市最好的几所学校之一。
“对,他是一中的,今年高三。”谢朗晃晃手里的啤酒,仰头喝一口,嗓音染上点酒气,“他就是想玩乐队,他父母不同意,才跑到x市来。
他外公外婆管不动他,他在这里自由,想怎么玩都行。”
陈雩点点头,问题到这里,不再继续了。
这时,舞台上乐队主唱的嘶吼声停了。
全场也安静下来。
几秒后,尖叫再次响起,比刚刚嘹亮无数倍,可以直冲云霄。
陈雩被吓一跳,本能往谢朗身边靠。
谢朗安抚地摸摸他的头,“没事,季明安他们乐队要上了,这家酒吧一半的人都是为他们来的。”
陈雩震惊。
季明安那么厉害吗?!
“是啊,他乐队弄得真不错。”谢朗说。
陈雩眨眨眼,呆滞片刻,“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都写在脸上啦。”谢朗轻轻戳戳陈雩软软的脸颊肉,笑一下,“好软。”
陈雩拿掉谢朗的手指,小小的炸毛,“不要戳。”
谢朗从善如流收回手,抬眸扫一眼舞台,见季明安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就说:“要开始了。”
下一秒,强烈的节奏撕破空气,带着强劲冲过来。
陈雩只觉得“叮”的一声响,世界瞬间被按下清除键,所有的人、事物,全部消失,只剩他,谢朗,以及舞台上,耀眼夺目的季明安几人。
他的眼里、耳朵里,只剩下舞台上,那支乐队、那段震撼人心的节奏。
一曲结束。
陈雩激动极了,心脏跳得很快,还沉浸在气氛里。
谢朗给他递了杯水:“喝水,润润嗓子。”
陈雩刚才也忍不住,跟着其他人一起呐喊起来,胸腔中的所有情绪,就那么发泄出来。
很爽。
迅速喝完水,陈雩跟谢朗说话,语气藏不住的兴奋,“好棒!这种感觉,太舒服了。”
陈雩的反应,虽然在谢朗的预料内,毕竟季明安在音乐上的天赋,他服,第一次听到他们乐队的演出,他同样被震撼,但他仍然不爽。
尤其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不再只注视他,倒映进了其他人。
谢朗突然起身,陈雩跟着抬头,“?”
“小鱼,你跟我来。”他把陈雩带到舞台旁边,“你站在这里,看着我。”
??
什么意思?
陈雩满头问号,还没来得及问,谢朗已经跳上舞台,走近季明安,在他耳边跟他说了几句话。
季明安挑挑眉,又探脑袋,往陈雩的方向看过来。
笑眯眯跟陈雩挥挥手。
陈雩完全状况外,但他听谢朗的话,就站在原地,目不转睛、专注地注视舞台上的谢朗。
谢朗从季明安手里接过吉他,在高脚凳坐下,一脚放在地上,另一脚踩在脚踏,姿态放松,季明安还亲自替谢朗调了话筒高度。
灯光打在他身上,柔和下来的模样,像极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谢朗偏过头,温柔的目光落在陈雩身上,独特的嗓音透过话筒,传到酒吧的每个角落。
“小鱼,这首歌,唱给你听。”
第28章
谢朗抱着吉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吉他的琴弦, 轻轻弹起前奏。
注视着陈雩, 谢朗开口唱:
“We'll do it all (我们倾尽所有)
Everything(付出所有)
On our own(只靠自己)
We don't need(我们不需要)
Anything(任何事物)
Or anyone(或者任何人的帮助)
If I lay here(如果我长眠在这里)
If I just lay here(如果我长眠在这里)
Would you lie with me(你是否愿意与我躺在一起)
……
……”①
这首歌被谢朗刻意唱慢, 曲调也更温和,他改动了后半部的一些歌词, 但始终执着重复着那句“If I lay here,Would you lie with me”, 望着陈雩, 目不转睛。
他只是唱给陈雩听。
给他的小鱼。
——我想邀请你来我的世界, 只有我们。直到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与我一起长眠地下。
清晨六点, 海边。
陈雩睁开眼, 入目是狭小、逼仄的车厢。揉揉眼睛,拿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他坐起来,往窗外看, 远处是海天相接,海平面的尽头, 与天际几乎相连。
平静的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呈现一种深色的蓝。
谢朗背着他, 独自站在岸边, 脚边是不断拍在沙滩的海浪, 马丁靴踩在水里, 被浪花冲刷。
陈雩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朝谢朗走过去。
沙子柔软,阻力也更大,走路更需要费力气。
似乎有所感觉,在陈雩快到谢朗身边时,谢朗率先转过头,海风把他的身上的黑T吹的鼓鼓囊囊,头发也吹得乱糟糟,有几缕垂在额前,遮住了眉眼。
“醒了?”
陈雩点点头,又脱掉鞋,走几步,来到谢朗身边,“你一个晚上没睡吗?”
昨晚谢朗唱完歌,就下来了。
陈雩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重新回到卡座,也没再说话。
后来季明安过来,带着他乐队的兄弟,坐下聊天,但因为陆陆续续过来搭讪的人太多,应付的烦了,他们就离开酒吧,去了不远的烧烤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