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下午五点,他妈还没下班,晚饭肯定是他爸在做。
姜父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又补充:“别进厨房,碍手碍脚。”
姜吹雨正抬腿往那边走,闻言尴尬地转了个方向,往客厅沙发上一躺,做个饭来张口的姜家小少爷。
茶几上有本厚厚的摊开的相册。
姜吹雨恍然想起这都到六月份了,又是一年毕业季。
他爸是大学教授,学问高,为人又亲和,十分受学生爱戴。每年毕业季姜父就成了红人,求合照的学生都要排长队。姜父也是个重感情的,合照后叮嘱学生把照片发他一份,他会打印出来,集中成册。
书房里有他从事教育职业以来,按届分册的好几米高的相册。
姜吹雨手一伸,捞过相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相片,都是一水儿青春阳光又自信的面庞。从学生与他爸拍照的亲昵姿态,也可以看出他爸的好人缘,作为人师很成功。
姜吹雨记得很小的时候就被他爸经常带去学校,有时候他爸去讲课,又找不到同事临时看管,就把他放在教室第一排。姜吹雨个子还没长高,得很努力才能把下巴搁在桌子上,眼睛瞅着黑板认字,一张认真的小脸都要把人萌化了。这个时候,第一排就成了人人争抢的黄金座位,谁都想逗一下这个可爱精致的宝宝。
回忆起那些有些模糊的童年记忆,姜吹雨忍不住笑起来,信手翻过一页相册,笑容陡然悬空。
照片里在他爸身边乖巧站立、笑容和煦的男生,戴着一副斯文的眼镜,身材颀长,姣好的相貌让人眼前一亮,在学生中绝对算得上追求者无数的校草。
姜吹雨惊讶的不是这人出众的外表,而是对这幅面孔的熟悉。
不是余烬又是谁?
第17章 开机
余烬是他爸的学生?
姜吹雨连忙掏出手机来百度,不应该啊,虽然他对余烬详细信息不关心,但之前退组闹得那么大,网上扒得余烬的信息到处都是,没听说过他是学历史的。
果不其然,网上资料显示余烬大学专业是建筑设计,不过学校倒真是他爸执教的那所。
虽然不知道理工科学生如何和文史科老师相熟并且毕业合照,但姜吹雨想明白了另外一个问题。
余烬曾多次冷嘲热讽地喊他姜家公子,是有缘由的。
姜父对姜吹雨的宠爱溢于言表、毫不掩饰,偶尔上课时,都要面带宠溺地聊上一句“我家公子”,让人毫不怀疑,如果身在古代,姜吹雨绝对能被他养成一个日天日地的豪门贵公子。
搞得姜父门下的学生对姜老师家的公子好奇极了,总觉得电视上的姜吹雨和姜老师口中的“我家公子”不像一个人,因此学校论坛上常年有学生求姜老师家公子小时候的萌照。
学妹学弟们羡慕十几年前的学长学姐能和萌萌哒的小公子当面接触。
学长学姐们羡慕十几年后的学弟学妹年纪正好,还能觊觎一下长大成人的姜公子。
总而言之,“姜家公子”是姜父学生间的特色称呼。
等姜父从厨房里出来,姜吹雨立马举起相册:“爸,这人是你学生?”
姜父凑过来瞧了一眼:“余星文?算是我的学生。”这个名字比余烬大众、正常许多。
“‘算是’是怎么一回事?”
姜父笑道:“他是别的学院的,也没选修过我的课。但是他说他喜欢历史,就经常来旁听,比一些本专业学生还要认真呢。我看他是真心喜欢历史,一来二去就熟悉了,他本来说想跨专业考我的研究生,后来被什么事耽误了吧,可惜了。”
姜父虽然对吹雨宠爱有加,但显然不是要把控他的一言一行,所以对于吹雨的作品,除了成品影视剧有时候赏光看几眼外,八卦、绯闻之类的是相当不关心,因此并不知道余星文就是最近和姜吹雨闹不愉快的那个余烬。
姜吹雨听出父亲对余烬的欣赏,撇了撇嘴,什么话都没说。
姜吹雨对这事留了点心,拿手机拍下余烬和他爸的照片,打算过几天拍《念秧》时和仰雪风说说。
开机前两天晚上,姜吹雨离家回到自己的住所。钟嘉文在他家等着,明天他会和柏冬一起陪姜吹雨去影视城,然后一起出席开机仪式。
两个人聊了些记者可能要问的一些问题的合适应答。
末了,钟嘉文说:“明天开机仪式的媒体都是热风视频那边邀请的,他们心中应该有数,不会出现过分的问题,你放心。”
姜吹雨点了点头,他本就没什么不放心。
随后钟嘉文才激动地说出他这几天的壮举:他为姜吹雨抢到了FL珠宝的代言!虽然是和另外一位电影女星一起合作的双代言。
但FL珠宝是全球奢侈品top100的高奢啊!这个战绩拿出去,够姜吹雨的雨点们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好几个月了。
钟嘉文满脸求表扬,结果姜吹雨只是懒懒得嗯了一声,搞得就像是代言普通网红零嘴儿一样。
钟嘉文倍感失落,带一个没事业心的明星就是这点不好,没成就感。
入了夏,天气越来越热,拍古装戏要穿层层叠叠的戏服、戴厚厚的头套,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好在吴子山导演让统筹把外景戏都排在了后头,最热的两个月先拍棚内的戏。
换上古装造型的姜吹雨只是开机仪式在外站了半天就已经快热疯了,要不是记者总追着他拍照片,他都恨不得扒开衣服,让胸膛把风扇的狂野照收不误。
好看的人就是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姜吹雨默默地吐槽一句。
谁让他这是第一次弄古装造型呢,还这么好看,媒体都知道他的照片放在封面,一定是点击量的保证。
造型师给姜吹雨在《念秧》中专门设计了大造型二十套,其余发饰、腰带、佩视略有变化的小造型更是数不胜数。他今天穿的是剧中鹿饮溪常常用来引人上钩的装扮,最是纯良尔雅、人畜无害,长发一丝不苟地用小莲花银冠固定,前额发际干净服帖,后脑乌发垂落显潇洒。
穿的是一身清爽利落的竹叶青纯色锦衣,唯有在腰带处做了稍许金银刺绣装饰,让人看出他家底不错却又不张扬,外罩水绿色暗纹纱衣,质地柔软。虽然一层又一层包裹得厚实,但飘逸优雅的层次感却很鲜明地展现出来。
再配上姜吹雨一张姣好的脸,唇红齿白,眉目精神,眼尾更是脉脉含情,谈笑间顾盼神飞、容光明丽,要是有人被他这般凝视、倾吐、询问,恐怕早就乖乖交代了祖宗十八代,哪怕被骗得家底掏空也心甘情愿。
顾玉庭那些肉麻的彩虹屁通稿吹出去并不算过分。
另外一位主角的造型也不逊色,仰雪风今天穿的是剪裁利落、版型挺括大气的墨蓝色长裳,和姜吹雨的柔和不同,仰雪风整个人的气质更偏肃穆、凌厉、硬朗,气场强大,看得人荷尔蒙激增。
别提还有妩媚御姐麦青青、可爱萝莉赵小雅。
《念秧》剧情到底怎么样不好说,但主演阵容养眼是肯定的,冲这就值得一看。
开机仪式末尾,是主创们接受记者采访,按常规问了些关于《念秧》及其各个角色的相关问题,大家在尽量不剧透地情况下都说了一些,勾得人跃跃欲看。
“吹雨。”一位记者亲昵地喊道,终于把问题伸向了八卦,“《念秧》是你和仰雪风合作的第二部作品,对此你怎么看?”
姜吹雨机智地打广告:“用热风视频看。”
记者哑然失笑,转而问道:“听说你们大学期间关系很好?”
“还不错吧。”姜吹雨看了眼身旁的仰雪风,“热风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呢。”
仰雪风始终保持微笑,对此说法似乎是承认了。
记者精神一振,这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消息,连忙追问:“是吗?你为什么会取‘热风’这个名字?”
姜吹雨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姜吹雨吗?”
记者茫然摇头。
姜吹雨旋即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我的名字是我爸取的,来源于一个伟人写的一句诗——‘热风吹雨洒江天’。”
记者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所以你是用和你名字密切相关的两个字,来给仰雪风的产品命名吗?”
“是啊。”姜吹雨大大方方地承认。
记者立即转向仰雪风:“仰雪风,你知道‘热风’的涵义吗?”
姜吹雨嬉皮笑脸地玩梗插话:“You know nothing,Snow.”
主创和记者们都是心领神会地哈哈大笑。
随后仰雪风补充答道:“当时不知道,过了两年他才告诉我。”
记者很努力地在搞事情:“你付出全部心血的产品烙印上别人的印记,你会觉得被冒犯吗?”
仰雪风适时露出一个无奈又宠爱的微笑:“当时他才十六岁。”
记者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是啊,谁能对姜吹雨那样一个十六岁的漂亮男孩生气呢?十六岁的年纪,看到什么、不管好的坏的,都想要插一脚,中二地想把自己的名字写满全世界,行事完全随他喜好。大一那年,他随口给出的名字,带着关于他自己专属强烈色彩的符号,但并不强求别人一定用他取的,又任性又无所谓。
时而让人受宠若惊,时而让人怅然若失。别人上钩也是心甘情愿。
除了包容,无奈地笑笑,还能做什么?
好不容易结束了采访,姜吹雨撇开大家,往VIP休息室钻,一手开门一手拽衣服,企图和空调冷气无缝对接。
没想到休息室里有个人,和衣衫不整的姜吹雨打了个照面。
韩颂朝他微微一笑,八分礼貌,两分疏离。
姜吹雨点了点头,理理衣服,往空调前大马金刀地一站,整个人都舒服了。
韩颂随意搭话:“记者采访结束了?”
“嗯。”
顿了顿,姜吹雨又说:“你这个老板做得好啊,员工在外面晒,你躲在这里吹冷气。”
韩颂笑道:“雪风不是在吗,我用不着出面。”
两人于是没再说话。他们俩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姜吹雨知道韩颂一直不喜欢自己,甚至是带着一点防备,不过是看在仰雪风的面子上,当面的礼貌还是周到的,就是不知道背地里朝仰雪风说了他多少坏话。当然,姜吹雨也没跟仰雪风少吐槽韩颂。闹得仰雪风夹在两人中间难做。
姜吹雨觉得自己人见人爱,不喜欢他的人只能是有利益冲突。韩颂不待见他,肯定因为他是情敌。
姜吹雨凉快了些,晃悠着身子拉过来一张椅子坐,感到休息室里两人气氛太过安静。姜吹雨骨子里的恶劣就开始发作,很想暴力地去打破什么。
姜吹雨出其不意地问道:“你喜欢仰雪风是吧?他一直不相信我说的。”
韩颂的反应倒很自然:“当然喜欢。如果你有这样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们聊得来,理想一致,趣味一致,多年的相处养成极大的默契,各自擅长的事情又能相互配合,你会不喜欢这样一位无比契合的朋友吗?”
姜吹雨无语地牵动嘴角,韩颂这人嘴巴打机锋的能力越来越厉害了。
第18章 拍摄
“对了,谢谢你请来景明替《念秧》唱主题曲。”韩颂说道,“他好几年都没再为影视剧唱过歌,很难得。这几天,工作人员已经和景明经纪人联系上了,谈得很顺利。”
姜吹雨低头摆弄刺绣精美的腰带:“不客气,举手之劳。”
韩颂望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但这对《念秧》是很重要的,它是热风倾尽全力的作品,我应该郑重道谢。”
姜吹雨抬起头,无聊的眼神冷凝下来:“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叫景明是想干什么?”
韩颂却轻松地说起别的:“叔叔阿姨给雪风介绍了一个女孩,是一家知名白酒供应商的女儿,今年刚好留学回来。雪风这几天去见了她。”
腰带上一朵银线绣的茉莉花已经被姜吹雨捏得湿濡了,他的脸上还极力维持着镇定:“哦?”
韩颂笑道:“叔叔阿姨不好意思直接问雪风,就叫我去打探一下他的口风。雪风对那个女孩的评价很高,说她一方面博学多闻,对时政、经济乃至于全球发展评价得都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另一方面又有着女性特有的温婉,不会把她的学识当做咄咄逼人的武器,反而很会察言观色,照顾别人的情绪。和她相处会钦佩她的智慧,但同时也不会相形见绌、感到压力。雪风说,他敢断定,那女孩遇到过的异性,至少有一半都会对她表示好感……”
姜吹雨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仰雪风是个同性恋!”
韩颂平静地看着姜吹雨:“他在高中时还谈过女朋友。”
那双镜片后不大不小的眼睛泛着冷光,似乎在无声地指责姜吹雨,指责他把仰雪风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敲门声适时响起,随后门被推开,柏冬的大头探了进来,看到姜吹雨后说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去吃饭啦!韩总也在啊,您跟我们一起去吗?”
韩颂说道:“我等个电话,马上就去。”
姜吹雨站起来,没看韩颂,几乎有些恼羞成怒地跟着柏冬离开。
韩颂这才笑笑,去关了空调,喃喃说着被打断的后半句话:“还有另外一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会喜欢上那么优秀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