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吕祺开始变得偏执、阴暗、孤僻。
但是,后来照吴于义的话说,吕祺明明很可爱、很迟钝又很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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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约会对象,而吴于义忙于自己的网红店铺,吕祺周末又宅在家里,啃面包、看电视。
这天,吕祺换了菜谱,选了速冻馄饨。
几只馄饨下肚,吕祺竟觉得有些难咽,馄饨干巴巴的没什么味道,便又突然想起那份意面的浓厚奶油芝士香。
于是吕祺翻出笔记本,搜索起奶油芝士培根意面的菜谱,记下所有需要的食材调料,去了趟大型超市。
吕祺并非没自己下过厨,照着菜谱也绝对有自信能烧出可以下口的东西。他推着推车,一样样的找食材,没发现迎面而来的人。
钱锐笑着跟吕祺打招呼:“老大!好巧啊!”
“怎么是你!好巧。”吕祺回以微笑,是他部门的采购助理,每日都有爱心便当的小男生。
“老大原来你住这附近的吗?”钱锐凑上前来,一点没有见顶头上司的拘谨,就像根本没通过吕祺同意就叫他老大一样。
“嗯,挺近的。你呢?”吕祺这时才发现,钱锐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看上去跟吕祺差不多大,比他高些。
“是啊,就对面呢。”钱锐发现吕祺看向身边的人,介绍道:“这是我……额……室友,陈御嘉。”
吕祺与陈御嘉握了握手。
“老大买撒呢?晚饭吗?”钱锐探头查看吕祺的推车,毫无见外,又嚷道:“老大要不要来我们家吃饭呀?”
吕祺一惊,摆手道:“不啦,我准备自己煮意面。”
“老大来吧,来吧。我们家好久没来客人了!”钱锐积极劝说。
钱锐刚来时候待在办公室里一言不发、怯生生的模样早已成为了历史记忆,一周后就脱掉了伪装,成了一个热情似火的自来熟,让吕祺怀疑自己为何曾经会以为钱锐很乖巧懂事。此时,面对钱锐的亲昵,吕祺有些尴尬。
“我请吕先生来吧,尝尝我的手艺,也感谢吕先生对锐锐的照顾。”钱锐身边的陈御嘉摸了摸钱锐的头,开口说道,笑得相当温和。
这番下来,吕祺真是却之不恭,应了下来。
钱锐一阵欢呼,叫嚷着再去挑些吃的,多做几个好吃的。吕祺再行推辞也是没半点用了。
吕祺隐约觉得这对室友的关系,好像额外亲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第五章 别人的家
钱锐住的小区就在这片商业区附近,一踏入小区花园,吕祺就晓得这房子不便宜,是独门独户有专用电梯的高档小区。进房一看,自带精装,三室一厅,不算太大,一百五十来平,吕祺在心里估了估价,没有个一千万怕是下不来。
吕祺看向钱锐的眼神,更显微妙。难道他看走眼了,钱锐是个富二代?吕祺又向陈御嘉看去,在背后偷偷打量,瞧他举手投足,衣着打扮,心下有点明了了,有钱的那位应当是陈御嘉。
“老大随意!不要客气!”钱锐啪嗒两下摔掉脚上的鞋,拎着大包小包,跑进厨房。
只见陈御嘉将钱锐换下的球鞋一一放进鞋柜里,并拿出一双新拖鞋给吕祺,说道:“锐锐总是风风火火的,吕先生不要介意。”
“没事。”吕祺摇摇头,钱锐平日工作也偶尔有些莽撞,但在重要的事情上还算谨慎靠谱,记性很好,性格活泼很讨周围同事喜欢。
有一种人,生来就很耀眼,让人心生好感,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任何一个交际圈里的中心。
“吕先生喝什么?”陈御嘉问道。
吕祺答:“水就好。”
“哥哥快来!”厨房里,传来钱锐的声音,陈御嘉马上走了过去。
吕祺此时打量起这房子内室,装修和家具风格基本从简,偏向酒店式公寓,可细节处又很有生活的气息,例如一看便是钱锐乱丢的衣服以及乱摆的水杯,还有到处可见的小包零嘴,总体而言非常干净整洁。
陈御嘉端着玻璃水杯给吕祺,顺手收走了桌上的其他杯子和沙发上的衣服,并冲吕祺尴尬的笑了笑:“锐锐在洗菜,我陪吕先生说会话吧。”
“别客气,叫我吕祺就行。”
“好。”
吕祺问道:“小钱叫你……哥哥?”
陈御嘉干咳一声,说道:“我比他大七岁,我们从小认识,锐锐叫惯了。”
怪不得关系如此亲密,陈御嘉待钱锐是哥哥般宠溺确实也说得过去。吕祺便没再多想,与陈御嘉聊起一些两人的事。
真正富二代是陈御嘉,有着历史悠久的家族企业背脊。钱锐的父亲是集团里的老员工了,与陈御嘉父亲也是从小相识,亲如兄弟,他们的孩子也就是钱锐和陈御嘉小时候就常被带出来一块玩,岁数虽然相差大,但钱锐很爱粘着陈御嘉,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讲到这,陈御嘉回头看了眼厨房,满脸溺爱之情。
吕祺疑惑起来,这眼神如何看,都不像哥哥待弟弟那般简单,分明与他曾经望着林安的目光没有两样。
吕祺心下一惊,却也无法笃定。他虽明确知道自己的性向,却不太涉及这个圈子里的人与事,对身旁同类的人存在与否不是特别敏锐。事实上,是吕祺不太愿意涉入,绝非清高气傲,而是对这份认知的否定让他不太想得到认同或者归属感,将它当作一件错误的事情一直掩盖和否认下去,也无不可。
厨房里的钱锐又开始叫唤,陈御嘉起身过去,两人在里面待了许久都没出来,久到吕祺发完呆开始找遥控器,想破除当下一人坐在别人家中沙发上的尴尬感。
就在吕祺犹豫要不要过去瞧瞧,顺便问下是否需要帮忙的时候,钱锐跑了出来,面色带了些潮红,目光略有躲闪,左手对着衣角做了下抚平的动作,过了会才说道:“老大。我不会烧饭,让我御嘉哥弄,他烧的东西可好吃了。”
吕祺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的爱心便当就是他做的吗?”
钱锐猛点头:“是啊,是啊。”大概是已经被吕祺笑话过,这会儿一点不觉难为情了。
钱锐又说:“我御嘉哥对我可好了。”说完,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吕祺忽而笃定,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接着一个多小时,都是钱锐陪着吕祺说话,聊了不少公司里的八卦,把吕祺逗乐了。陈御嘉在厨房忙里忙外,非不让客厅里的两人插手,倒让吕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蹭饭这种事,总归不太好。吕祺只得欠下人情,等有机会再还。
陈御嘉的手艺当真不错,虽是些家常菜,但五味俱全,堪比中餐厨子。一问才知,陈御嘉当真好好报班学过厨艺,算他个人兴趣爱好,也为了照顾来蹭吃蹭喝蹭住的钱锐。
一顿饭下来,相谈甚欢。吕祺内心涌起久别的暖意。
吕祺想帮他们洗碗,钱锐却连连摆手,窜进了厨房。陈御嘉切了些水果,招待吕祺在客厅聊天,聊些职场工作管理之事。
聊起这些,陈御嘉说话沉稳,言语妥当,慢条斯理的娓娓道来,情绪不曾外露太多。让吕祺顿觉那确实是高管才有的模样,感慨起本也是差不多的年龄,人与人之间差距颇大。
陈御嘉还欲开车送吕祺回家,被他委婉拒绝,这周到之处吕祺都快承受不起了,最后只让两人送到了小区门口。
挥手道别后,吕祺走出几步,忽而转过头去。见夜色之下,灯色光影,两道背影靠得很近,正手牵着手,缓步走远,退进了暗影里。
吕祺的心不言而喻的颤动了起来,惊羡、向往、感动、以及曾经的爱不逢人,几种情绪混搅于一处,只觉五味杂陈。
吕祺突然就很想跟吴于义讲讲话,他掏出手机想发微信,思来想去,最后干巴巴的问了句收店了没。
吴于义回得很快,问他在哪儿,要不要来店里,他就快收工了。
吕祺笑了起来,答了句,好。
吕祺一路提着下午买的意面,到了店里。吴于义正在收银核账,吕祺便坐了一会。已是晚上9点,店里已经没客人了,其他人也已下班,只吴于义忙着收尾。吕祺盯着他忙前忙后,不禁想笑,笑他那傻乎乎的劲头,但是,真的额外夺目。
吴于义换下工作服,一身黑色风衣把身形衬得更为修长挺拔,弯着腰凑到吕祺跟前来,笑着问:“在看着什么笑?我吗?”
吕祺一瞬间陷在眼前的笑容里,心动神移,心率快速起伏起来,脸都有些涨红了,撇开眼,说:“不是……就发发呆而已。”
“走吧,锁门了。”吴于义也不追问,笑着说。
吕祺连忙跟上,身体刻意错开吴于义半寸,走慢了半步。刚才内心悸动让吕祺有些慌乱,仿佛回到了好多年前还年少时的自己,对着朝阳般的林安怦然心动,无法自己,只想凑近些,近的能和他一直站在一起。
过了一会,吕祺总算静下心来,小心掩盖好情绪,问道:“去哪儿?”
“要不要去看浸入式话剧呢?周末正好都有晚间场。”吴于义反问。
“浸入式话剧?”
吴于义慢慢解释:“嗯,那话剧租借的酒店,演员在整个酒店每个房间流窜表演,剧情线同时发生,观众可以贴近观看,也可以选择不同剧情线和视角跟进,但是不能打搅他们。”
“听上去还行。”吕祺说。身临其境的旁观者,扮演这种角色吕祺很喜欢。
“我就猜你会喜欢。”吴于义又笑起来,露出小虎牙,像在邀功。
吕祺有些惊讶,他脸上分明没有表现出多么有兴趣的样子,吴于义竟然能看出来?
吴于义翻出手机,戳开APP,打算买票,边是说:“10点半正好有一场,晚上人少,应该能买到票。”
中秋之后没多久就入了秋,夜里在路上走着,寒风有些刺骨,吕祺不自觉的拉紧了些衣服。
“冷吗?”吴于义问。
“不冷。”
“我好冷啊,那我们快点,地铁里暖和。”吴于义说着,一把抓住吕祺的手腕,小力的拖揣着他。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手掌热度,吕祺才知道,吴于义虽这么说,但他其实一点不冷,怕是觉得吕祺会冷。
吴于义自然而然的拉着吕祺手腕,直到进了地铁检票口才放开。
周末的晚间地铁,人也不少,两人靠在不开放的另一边门上,车厢里灯光程亮,两人谈笑间,吕祺发现连吴于义的酒窝弧度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刚回国时候去过一次,主线剧情是《麦克白》,但因为是浸入式,增加了许多支线剧情和细节,我没跟全,看有人说会有演员跟观众讲话来触发剧情,后来才知道其实应该先做个跟随攻略。一会我带着你走,跟紧哦。”吴于义说着上一次看的体验,显然相当意犹未尽。
“你好像很喜欢话剧?”吕祺问道。
吴于义点了点头,笑话起自己:“我小的时候也是有过当舞台剧演员的梦想的呢。”
“怎么没去?”
“也许是没这个命吧。”
依照吴于义的长相,靠脸出道当个明星都没问题,要说入戏剧学院,先天好加上后天努力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吕祺还欲再问,地铁到了站,想了想,便作罢。
到了剧场,在等待开场的间隙,吴于义冲吕祺眨眨眼,说:“梦想太多了,人生太短,没这么多时间去一一追梦。”
这话,吕祺体会不来,他从来就不是有喜好喜欢到想要作为梦想的人,若要他讲出一个自己的梦想,他绞尽脑汁怕是挤不出半个,更谈不上追梦一说。真要算上有的,那也只是过分执着过一个人罢了。
吕祺问:“那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对吴于义,吕祺问的越来越多,想知道的好像也越来越多。
吴于义又眨眨眼:“很多,但是最想要的还是能有一个人,和我做想做的那么多事。”
吕祺嘲笑:“未免有些矫情,一个人不能干了吗?”
“不能,两个人才会有双倍的幸福感。”吴于义答得真诚又幼稚。
此时,演出开始,等待开场的观众被工作人员指引分批陆续进场,在突然暗下的灯光布布景里,吴于义悄悄牵起了吕祺的手,低声说道:“跟紧我。”
接着吕祺才知道吴于义为何要这么说了,场景转换之间,演员会带着激昂的情绪快速奔走在各个房间内。道具布景本就做的极为精致,配合着演员声情并茂的表演,让人完全融入其中,会不由自主跟着演员奔跑起来。为了赶上他们的速度,不错过半句对白,观众得跑的够及时、够快。
中场休息时,吕祺都累了,先前跟着跑一点不觉得,静下来才觉自己缺乏锻炼、体力不支。吴于义仍牵着吕祺的手,找个位置坐了下来,问:“是不是体验感很不错?”
吕祺点头道,这时才察觉与吴于义双手的交握分外显眼,先前灯光暗淡又被剧情场景吸引,虽心里有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没再注意。此刻慌乱感又回来了,吕祺犹豫片刻,轻轻抽了抽手,却没有**。吕祺便紧张起来,甚至微微冒汗,不知如何是好。
吴于义好似一点不在意,紧紧抓着吕祺的手,开始讲起前半场的女巫房间和一些浸入式话剧独有的细节。吕祺没仔细听,只不停感受到来自右手的灼热温度。那时,如若他认真听的话,其实能发现吴于义话讲得磕磕绊绊,似根本没把注意力集中在话语措词上。
就像后来吴于义回忆他们第一次牵手时,他说当时自己紧张得要命,又要讲些什么来试图转移吕祺注意力缓解气氛,又要不停劝慰自己不要慌张、不要手心冒汗,说自己表现的太傻了,很丢脸。吕祺听完,只轻笑着握紧了他的手。